第(1/3)頁 這剎那間,邙山派眾弟子都突然靜止下來,曹錦兒睜大眼睛,神色非常難看,似是既驚且喜,又帶著幾分尷尬,顯見這個人的出現,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李沁梅失聲叫道:“谷姐姐!谷姐姐!”原來這一個藏在翁仲腹中的少女,正是邙山派的棄徒、孟神通的女兒谷之華。谷之華抬起頭來,默默無言的向李沁梅打了一個招呼,表示看到了她,眼光隨即又轉到孟神通身上。 孟神通呆了一會,訥訥說道:“之華,你、你來做什么?”谷之華站到獨臂神尼墓前,緩緩說道:“今天是我師祖的忌辰,我一來是給師祖、師父掃墓,二來是想請你們息止干戈。” 孟神通道:“嚇,你是要我就此罷手?”曹錦兒將龍頭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頓,亦是怒聲說道:“谷之華,想不到你居然有臉到來,還居然敢站在師祖墓前說這樣的話!息止干戈談何容易?你可知道丐幫的四大長老是給誰害的?你可知道你這十惡不赦的父親剛才還欺侮誰來?” 翼仲牟道:“師姐且別動怒。”面向孟神通道:“你說得對,今日之事,當然不能就此罷手!但你所要尋覓的‘高人’現在你已經見到了,她本來是邙山派弟子,就在四年前的今日,此地此時,被本派掌門逐出門墻的,你現在大約可以相信這個人不會是我們預先約來了暗算你的了吧?好,現在就請你離開此處,要繼續再戰,到草坪上去!”要知這里是獨臂神尼的墳墓所在,邙山派視為最神圣的地方,倘若給孟神通在此亂打一場,不論最后的結果如何,若然毀壞了祖師墳墓,即算能夠殺了孟神通,那也是邙山派的最大恥辱! 谷之華眼眶里的淚水幾乎要滴出來,曹錦兒的責罵早在意中,翼仲牟平素是愛護她的,現在也對她不諒解了,這卻不能不使她有受委屈之感,但最使她痛心的卻還是雙方的態度都如此強硬,看來這一場武林浩劫,已非人力所可挽回! 谷之華盡管受盡委屈,但她還是咬緊嘴唇,忍著眼淚,聽翼仲牟說完了話。 孟神通仰天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之華,你聽見了沒有?曹錦兒就不認你這個師妹了,你還幫著她做什么?哼,哼,休說他們不肯罷手,就算曹錦兒在我面前磕三百個響頭,我也不肯干休!” 孟神通心里明白,那個藏在暗處的神秘人物,決不會是他的女兒,所以他仍然要按著原來的計劃,先拿下曹錦兒,再迫出那個人來。 孟神通聲色俱厲,說了這幾句話,便不再理睬女兒,猛地轉過頭來,眼光中充滿殺氣,對著曹錦兒喝道:“還不快來領罪,難道當真還要我親自出手嗎?我有話在先,下手決不留情,再遲片刻,管教你們個個性命難逃!”雙掌一抬,掌力尚未發出,寒飚已是卷地而來,饒是曹錦兒、翼仲牟練過一年的“少陽神功”,亦自覺得寒冷難禁,牙關打戰。 就在這危機瞬息之際,忽見谷之華霍地一個晃身,攔在孟神通與曹錦兒的中間,高聲說道:“請你們再聽我說幾句話!”孟神通趕忙撤回掌力,谷之華續道:“我想好幾條調停的辦法,不知可不可行,請你們雙方斟酌。” 孟神通道:“你說說看!”谷之華指著他道:“你害了丐幫四大長老,又恃強欺壓各派宗師,這些事情,本來是你的不對!”孟神通聽得她一開口就編派自己的不是,“哼”了一聲,要不是面前是他女兒的話,只怕谷之華的話未曾說完,就要給他一掌打死。 谷之華轉過頭來對曹錦兒道:“武林中有句話:殺人不過頭點地,若是他肯悔罪,我也希望你能饒恕他,當然‘悔罪’二字不是空口說說而已,我要請他做三件事情。” 孟神通面色鐵青,冷冷說道:“要我悔罪?要我向她求饒?哼,你在向誰說話?你知不知道:你父親活了這一把年紀,從來未曾向任何人低過頭!”右掌緩緩的又抬起來,但一眼望去,見女兒眼眶里滿是淚水,一臉哀懇的神色,孟神通的手掌再一次地停在半空,說道:“好,是哪三件事情,我姑且再聽你說說。” 谷之華道:“第一件事情,你要向丐幫的翼幫主、邙山派的曹掌門、青城派的韓掌門他們賠罪;第二件是你從此退出武林;第三件,我知道你得了喬北溟的武功秘笈,這本秘笈,若然留在你的手上,各派終不放心,而且也怕你所傳非人,將來又要造成大禍,所以這第三件事情,便是請你將那本喬北溟的武功秘笈,交給德高望重的少林寺主持痛禪上人!好,就是這三件事情,曹師姐,他若實現這三項諾言,我也望你得罷手時須罷手,可饒人處且饒人!” 喬北溟的歷史各派的門人弟子不知,他們的掌門卻是都知道的,聽說孟神通得了喬北溟的武功秘笈,均是大吃一驚。 曹錦兒到了此際,其實亦已是色厲內荏,她看了剛才動手的情形,已經清楚知道,在場諸人,連痛禪上人與金光大師在內,都攔擋不住孟神通。 曹錦兒心中想道:“谷之華這樣調解,倒還不算背叛師門,這三個條件,若是孟神通肯依,嗯,這,這倒還可以考慮考慮。”其實她只要能挽回面子,心中已是千肯萬肯,她之所以沉吟不語,不肯先表示態度,也不過是為了面子而已。 痛禪上人高宣佛號,合十說道:“谷姑娘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孟施主,為禍為福,就全在你的一念之間了!”要知孟神通雖是大惡難饒,但要是他真的肯獻出那本喬北溟的武功秘笈的話,這本秘笈,據武林中歷代的傳說,乃是融合正邪各派所長,為武學另辟天地的,那么各派弟子,都可以得到益處,對武學的昌明,貢獻亦是極大。大功大罪,當可兩相抵消。何況,若是雙方不肯退讓,硬是拼下去的話,不論誰勝誰敗,總是一場浩劫。 這時,千百道目光都集中在孟神通身上,孟神通神色木然,從外表看來,倒不像剛才的那樣發怒、可怕,痛禪上人和曹錦兒等人,也就是因為希望他能念在骨肉之情,故此才對他有所期待。 哪知孟神通此時正是傷心到了極點,所以表面看來,反而顯得異常的沉靜,一點怒氣都瞧不出來。但見他沉默了好一會子,忽地爆出驚天動地般的狂笑之聲,震得各派弟子耳鼓都嗡嗡作響,功力較低的竟然暈倒地上,狂笑之后,孟神通扯著頭發叫道:“好呀,枉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是我僅有一點骨肉,你、你竟要迫你的父親屈辱求饒,胳膊不向內彎!我孟某縱使是造了如天罪孽,也不該受此報應!” 谷之華平心靜氣說道:“你答應這三件事情,我也答應你一件事情,不管你過去的罪孽,我愿意重新認你做父親,在你退出武林之后,咱們兩父女揀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下來,我終日陪伴著你,永享天倫之樂,絕不分開,爹爹,你愿意么?” 孟神通剛才正像一個瘋狂的野獸,但谷之華的這番話,卻像最高明的馴獸師手中的鞭子,登時令得孟神通平靜下來,也像他女兒一樣,眼眶中滿是淚水! 面前站著的是他唯一的骨肉之親,他想起了去世的愛妻,想起了過去多年,別人所不知道的,他內心的寂寞,女兒愿意侍奉他的終生,與他一同逍遙世外,這不正是自己的愿望?難道還不值得為此而犧牲武林霸主的尊榮?這時他一片惘然,思如潮涌,幾乎就要沖口說道:“好,女兒,我依從你,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聽別人的話!”但話到口邊,他卻又沒有勇氣說下去,但見他眼光閃爍不定,唉,誰知道他在想的什么! 谷之華目不轉睛地望著孟神通,她這次出來調解,一線的希望,就是在于孟神通能為父女之情所感動,只見孟神通的面色越來越顯得慈和,谷之華幾乎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她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悲傷,想道:“若是他肯接受調解,這一場的武林浩劫就可以避免了。我也就要伴他過這一生了。嗯,別人將會怎么想呢?”她知道本派與孟神通仇深似海,即算經過調解,但仇恨之心總不會就此冰銷,自己復認本派的大仇人為父,等于自絕師門,縱然自己是一片苦心,只怕掌門師姐也絕難諒解。也即是說自己重返師門的心愿,將永無實現之期! 她腦海中又突然出現了金世遺的影子,四年前的今日,她被師姐逐出門墻,金世遺送她下山時開解她的那幾句話,她還記得清清楚楚,那幾句話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蓮出污泥,鳳生幽谷,他是他,你是你,有何相干,何需煩惱?”想不到今日為了挽救這場浩劫,自己卻可能與他“清濁合流”,“嗯,要是金世遺知道了,他又將怎么樣看待我呢?”她也曾經聽到過金世遺的死訊,不過,她是武林中唯一對這個消息不肯輕信的人。 但這些思慮,不過像淡云遮蓋著熾燃的太陽,她有一顆熾熱的心,甘愿委屈自己,舍己救人的心,一方面是要將自己的父親從罪孽的深淵中救出來,一方面也是要將掌門姐師從死門關上救出來,那么一切非議,甚至是金世遺的非議也算不得什么了,她心中暗道:“但求我心之所安,知我罪我,都由他吧!” 可惜的是,盡管谷之華甘愿委屈自己,舍己救人,她的目的仍是不能達到。就在她剛以為有成功的希望之時,孟神通神色忽然一變,淡淡說道:“你所說的這三件事情,我一件都不能辦到!” 父女之情,終于敵不過稱霸武林的野心,更確切地說,是他極度的驕傲,令他在一再躊躇之后,終于下了決心,他不能在勝利即將到手之際,反而向自己所看不起的敵人屈膝求饒,“何況,我冒了性命之險,歷盡萬苦千辛,求得這部武功秘笈,為的什么?”思念及此,心意立決! 這剎那間,谷之華一切都絕望了,孟神通的聲音雖然平靜,甚至帶著幾分慈和,但對于她卻不啻是焦雷轟頂,登時只覺地轉天旋,搖搖欲墜。 孟神通笑道:“傻孩子,你有一個天下無敵的父親不更好么?”輕輕推開了她,又向曹錦兒那方走去,每走一步,殺氣便添一分,可是,他剛走得三四步,谷之華又追上來。 孟神通一皺眉頭,還未說話,只聽得“刷”的一聲,谷之華已把霜華寶劍拔了出來,孟神通冷冷說道:“你要與我為敵么?”話猶未了,陡然間只見谷之華倒轉青鋒,一劍就向自己的胸口戳去。 曹錦兒“啊呀”一聲,叫將出來,幾乎就在同一時候,緊接著只聽得“當”的一聲,一道青光,騰空飛起,谷之華寶劍脫手,倒下地來,孟神通跨步向前,雙手一齊向她抓下! 然而也就在這同一時候,孟神通忽覺兩股大力,一齊攻來,原來是痛禪上人和金光大師,他們是在孟神通和女兒說話的當兒,前來保護曹錦兒的,這時見谷之華突然倒地,兩位大師不約而同,一齊出手。 孟神通左掌接痛禪上人,右掌接金光大師,悶雷似的“蓬,蓬!”兩聲響過,孟神通倒退三步,痛禪上人與金光大師亦自立足不穩,左右分開,就在這時,曹錦兒已把谷之華抱了回去。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