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衣缽難傳嗟劣子-《牧野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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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華說道:“丐幫一直沒人見過他嗎?”
金碧漪道:“不錯。丐幫弟子一來由于顧念老幫主的恩德,二來也是由于家丑不愿外揚,是以仲毋庸失蹤之后,從來沒人提及過他。日子一久,莫說外人,丐幫后一輩的弟子也不知道有這個人了。”
孟華說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在西藏?”
金碧漪道:“我的爺爺曾見過他。那是在仲毋庸被逐出丐幫之后二十年的事情了。
“那年我的爺爺云游西藏,有兩個后輩妖人,號稱梅山二怪,擅于使毒,為非作歹,在中原立足不住,那時恰巧也逃到西藏。這兩個妖人本來不值得我的爺爺出手的,但既然碰上,爺爺又反正沒事在身,也就打算管一管這件事情了。他打算把梅山二怪捉回去交給有關的俠義道處置。”
孟華忽地問道:“這梅山二怪,可是一個名叫朱角,一個名叫鹿洪?”
金碧漪道:“不錯。原來你是知道他們的嗎?”
孟華說道:“他們就是把辛七娘這妖婦救走的人。我沒有見過他們,是我的師父告訴我的。”當下把丹丘生與牟麗珠那日在斷魂巖上所見,轉述給金碧漪知道。“牟女俠正要找尋這梅山二怪呢!”
金碧漪繼續講故事的后半段:“爺爺追蹤梅山二怪,追到藏邊一個雪山,還未找著他們,卻碰上了仲毋庸。原來仲毋庸正是梅山二怪的靠山,他知道爺爺要捉梅山二怪,竟然不自量力,就和我爺爺動手。”
孟華笑道:“他這點道行,和令祖動手,那真是以卵擊石了。我倒是有點奇怪,他何以能活到現在?”
金碧漪道:“他抵擋我爺爺三招,本來爺爺在三招之內,就可殺掉他的。但一見他出手的招數,倒是不忍殺他了。”孟華說道:“敢情令祖在這三招,已經看出他是仲長統的兒子?”
金碧漪道:“不錯。有關他的事情,外人知者寥寥,但我的爺爺和南北丐幫的翼、仲二幫主都是好友,他是知道的。”
孟華問道:“后來怎樣?”金碧漪道:“爺爺知道他是故友之子,自是不忍傷他。只好自己繼續找尋梅山二怪。但梅山二怪遁入雪山已是無法找尋。當時這梅山二怪還只是小妖人,夠不上稱為大魔頭的。爺爺找了三天,找不著他們,也就算了。
“這件事情,爺爺除了告訴丐幫幫主管羽延之外,就只告訴我的爹爹。去年我在拉薩見著爹爹,爹爹給我講西藏比較有名的武林人物,才想起這個仲毋庸的。爹爹不知他是否還活在人間,也不知他目前是變好了還是變得更壞了,但囑咐我若是碰上了這個人,須得特別留心。”
孟華沉吟半晌,說道:“你以為他現在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金碧漪說道:“那還用說,從他種種作為的情形看來,一定是變得更壞了。我還擔心一件事呢!”
孟華道:“擔心什么?”
金碧漪道:“我瞧那個什么大浮法師當你問及段劍青之時,他假裝聽不懂漢語,要那老叫化替他翻譯,當時你沒留意,我卻留意到他的眼神閃爍不定。顯然是作賊心虛,講的假話。
“再說你和羅海的女兒羅曼娜同上天山,即使沒有段劍青告訴他們,他們也會打聽到你和羅海的關系的。為什么只隔半年,你又重履回疆?咱們曾經這樣懷疑那匆匆去來的天竺僧人,他們也會同樣懷疑你的。”
孟華瞿然一省,說道:“啊,那你是懷疑他們要趕在咱們的前頭,先到魯特安旗,說不定會有什么不利于羅海的圖謀了?”
金碧漪道:“不錯。四十年前,仲毋庸已是曾有嫌疑和清廷鷹爪勾結的了,焉知他如今不變本加厲?他料想你要到魯特安旗幫羅海抗擊清兵,他當然要先走一步。”
孟華說道:“你講得對,防人之心不可無,好,那咱們兼程趕路,追過他們就是。”
金碧漪道:“從這里到魯特安旗,最快要走幾天?”
孟華道:“他們最快要走四天,咱們走三天盡可到了!漪妹,不是我夸贊你,你的輕功確實是比從前又邁進一大步了。”
金碧漪笑道:“多謝你這大行家夸獎,好,那么你可以舒舒服服在溫泉洗一個澡才走。”此時已是午夜時分,他們準備一早動身,讓對方先走幾個時辰,料想也還可以追上他們。
洗過了澡,孟華笑道:“這溫泉真像一個醫生,一浸過后,什么樣的疲勞都爽然若失了。好,漪妹,你好好睡個覺吧,養足精神,明天和他們比比腳力。”
孟華自己卻不敢放心熟睡,只是閉上眼睛,盤膝靜坐,直到天明。他的內功已練到上乘境界,在這樣靜坐的狀態中,比起日間,更聽得遠了。
這一晚雖然沒事發生,但在將近天亮的時候,他卻聽見了遠處夾在風聲中的腳步聲。由于那腳步聲是在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孟華可沒有老獵人的豐富經驗,一聽就知是人是獸。心想那叫化昨晚跑得唯恐不快,料必是野獸行走的聲音。
他喚醒金碧漪,怕她笑自己太過緊張,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
離開噴泉,走了一程,踏進一條喇叭形的山口。忽聽得轟隆轟隆之聲,
只見磨盤大般的石頭挾著冰巖雪塊從山頂滾下來,他們腳底的土地都好像在震動了。
孟華大吃一驚,叫道:“不好,恐怕是碰上了雪崩了。咱們快往高處跑。”
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從高處滾下,碰著冰巖,像滾球受阻一樣飛騰而起,正好向著他們迎面飛來。孟華喝聲:“去!”霍地一個“鳳點頭”,雙掌一撥,使出一招“斗轉星橫”,掌力輕輕一帶,把那塊巨石撥轉方向,從他們身旁飛了過去。轟隆一聲,直墜深谷,震得地動山搖。金碧漪贊道:“孟大哥,使得好個四兩撥千斤的功夫!”
這塊巨石飛過去后,跟著滾下來的是體積較小的石頭和雪塊,金碧漪施展騰挪閃展的上乘輕功,作“之”字形的斜竄上去。滾到她身邊的石頭雪塊初時甚多,在她幾個起仗避開之后,忽然少了。
金碧漪喘過口氣,說道:“孟大哥,我覺得有點奇怪!”孟華道:“什么奇怪?”金碧漪道:“我雖然沒見過雪崩,但為什么雪塊、石頭只是朝著咱們這個方向滾下來呢?你瞧,另外那兩面的山坡,就不似是‘雪崩’情景!”
孟華定睛一看,果然在距離他們較遠的地方,雖然也有雪塊砂石滾下,卻少量得多,一看就看得出來,是受到這邊的震動而引起的。
孟華雖然也沒有碰過“雪崩”的經驗。但料想無論是怎樣波幅輕微的“雪崩”,也不會只是波及在他們周圍方圓十數丈之內的地方的。而且他們一移轉方向,那些石頭雪塊也跟著移轉方向,好像追著他們來打,這確是更可疑了!
孟華驀然一省,說道:“不錯,這一定是有人在上面和咱們搗鬼!”
提一口氣,孟華一掠數丈,猛地喝道:“仲毋庸、大浮法師,我當你們是朋友,你們卻加害于我,是何居心?哼,我已瞧見你們啦,有膽的你們莫逃!”
其實他根本就沒瞧見山上有人,只是試一試嚇嚇對方而已,不知是否由于作賊心虛,孟華這“攻心”之計,果然奏效,躲在山上一座冰巖后面的人只道當真已是給他發現,怕他輕功了得,追了上來,于是慌忙逃走。但一面逃走,一面還是不停的把石頭冰塊踢下來。
孟華定睛看去,隱約看得見那人的模糊背影,果然像是大浮法師。但那老叫化卻還未見。
好在這只是人為的“雪崩”,雖然造成功了,那震力震幅的強度與范圍還是遠遠不能和天然的雪崩比的。孟華拉著金碧漪飛快地跑,終于跑到了山上。但雖然如此,這次“微不足道”的“雪崩”,已是足以令得他們驚心駭目了!
雪崩過后,大浮法師和那老叫化早已不知去向,當然是找不著了。
金碧漪說道:“這兩個家伙害咱們不成,對咱們倒是有利。”
孟華一時未解,說道:“咱們雖然未遭其害,卻也捉他們不到,有什么好處?”
金碧漪笑道:“咱們可以更有把握搶在他們的前頭趕到魯特安旗了,是么?”
孟華這才懂得她的意思,說道:“不錯,現在他們是和我們同時起程了。”驀地想起一事,說道:“不過,啊,咱們還是不可托大……”
金碧漪道:“不過什么?”
孟華說道:“不過,咱們剛才所見的似乎只有大浮法師一人,你有沒有看見那老叫化?”
金碧漪道:“沒有。啊,你是害怕那老叫化先已走了?不過他們二人乃是狼狽相依,未必就敢拆開來各走各的吧?但既然你有這個顧慮,那么咱們就仍然按照原來的計劃,三天內趕到魯特安旗就是。”
他們兼程趕路,走過了大雪山,第三天中午之前,果然就趕到了魯特安旗。
羅海父女和桑達兒看見了他們,比從天上掉下來寶貝還更喜歡。桑達兒和羅曼娜爭著上來擁抱孟華,說道:“孟大哥,你真是信人,果然來喝我們的喜酒。”羅海說道:“他們的婚期已經定在明天,你可來得正好。”
羅曼娜笑道:“咱們別只顧和孟大哥說話,還有一位更難得的貴客呢。”說罷,回過身來,和金碧漪擁抱,笑道:“好漂亮的一位姐姐,姐姐,你先別說自己的名字,讓我猜猜,我猜你一定是孟大哥那位心愛的姑娘,金碧漪、金姐姐了,對么?”口里說話,手指蘸了馬奶酒在幾上寫出“碧漪”二字,跟著說道:“姐姐,你的名字我是特地叫孟大哥教我寫的,寫得沒錯吧?”
金碧漪羞紅了臉,心里卻是甜絲絲的,微笑道:“沒錯,你很聰明。”
羅曼娜和金碧漪擁抱過后,桑達兒跟著也走到她面前來了。金碧漪不覺有點恐慌,想道:“原來哈薩克人的見面禮是喜歡擁抱的,要是他也來和我擁抱,我怎么辦呢?”幸虧桑達兒好似知道漢人的禮節,并沒和她擁抱,而是走到她的面前,規規矩矩的向她鞠了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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