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謀害同門傷慘變-《牧野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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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明這個“除非”是什么,但牟麗珠已經懂得了。不錯,這件案子外間一定已是議論紛紛,在這樣情形底下,她怎能和丹丘生結為夫婦?
牟麗珠低聲說道:“我可以等待,等到案情大白于天下之日!”
丹丘生苦笑道:“我卻不敢抱著這樣的希望,莫說人家未必會相信咱們的話,我恐怕也不能把真相披露人前,唉,這一天恐怕是永遠也不會來的!”
丹丘生料得不錯,他回山之后,便因“謀害同門”的嫌疑而給逐出師門了。
但他也有料錯了的。他以為永遠也不會來的這天終于來了。如今,這件案子已是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了。不過是不是來得嫌遲了呢。
她偷眼向丹丘生望去,只見丹丘生正在低下了頭,如有所思。只不知他是否也在想著和自己同樣的心事?
金逐流道:“丹丘兄,后來的事情,應該你來說了。你愿意把你這十八年來的難言之隱告訴我們么?”
丹丘生嘆道:“恩師當年最不愿見到的事情已經發生,事既如斯,我說也無妨了。”他說了出來,眾人方始知道,他的師父、當年崆峒派的掌門洞妙真人,為什么寧愿委屈愛徒,以致令他幾乎沉冤莫白的原故。
案發三個多月之后,“失蹤”的丹丘生方始突然回來,一眾同門,自是難免對他大起懷疑,群情洶涌。
丹丘生為了顧全師門聲譽,只好對同門的盤問不發一辭,只肯單獨告訴師父。
洞妙真人聽了徒弟的稟告,許久許久都沒說話,最后方始嘆了口氣,說道:“徒兒,為師的只怕委屈你了!”
原來洞妙真人于公于私都有顧慮。
在“公”的方面,第一、他害怕這件案的真相公開之后,崆峒派的聲譽必將大受影響。倘若他的處置稍有不當,只怕還會引起矢志反清的一班俠義道大興問罪之師!
如何處置才是“得當”呢,在別的不怕公開表示反清態度的門派或許比較簡單,在崆峒派卻是極難處置。因為崆峒派根本就沒有這樣一條處置叛徒的門規。
崆峒派的傳統是不問朝政,不介入外界的任何紛爭,在清兵入關之后的一百多年,也是堅持既不反清,也不替清廷做事的。歷代祖師,只是要求弟子專心學武,至于他們的私人交往,和反清的俠義道做朋友也好,和當官的做朋友也好,都是任由他們。正是因此,百多年來,崆峒派與兩方都是相安無事。
洞玄子和海蘭察勾結,謀害了反清的關中大俠牟大俠,這件事依照崆峒派的門規,掌門人可以說他不對,也可以警告他以后不許幫清廷做事。但卻不能說他是叛徒。而且丹丘生也曾在暗中替義軍做事,嚴格依照門規,他也是要受斥責的。
洞妙真人本身的態度是比較同情義軍方面,他并不以丹丘生所作為非。但要根據本派傳統來定是非,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他還有一層顧慮。
這第二層顧慮是:假如他要為徒弟伸冤,就必須說明真相。然后行使掌門人的權力,違反傳統,自定門規,處罰暗中替清廷作鷹爪的師弟洞玄子。
這樣做雖然未嘗不可,因為掌門人有權創立門規。但這樣做的話,也就等于表明了態度,在他領導下的崆峒派,今后將是反清的了!一旦表明態度,后果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崆峒派勢必要與清廷為敵,他給崆峒派帶來的將是無窮無盡的風波,令到門下弟子永無寧日!
這樣做需要極大的勇氣,洞妙真人可還沒有這個勇氣!
這是把崆峒派的傳統根本改變的做法,除了極大的勇氣,還要有極大的魄力。洞妙真人也沒有這個魄力!
洞妙真人于公于私都有顧慮,除了于“公”方面這兩個顧慮之外,他也不忍令自己的師弟洞玄子身敗名裂。
這里面有個因由,原來他是曾奉師父的遺命,必須善待這個師弟,一生都要照顧這個師弟的!
他的師父玉鼎真人和洞玄子的父親是最好的朋友,有一次他們碰上強敵圍攻,洞玄子的父親為了掩護玉鼎真人,以致重傷不治。玉鼎真人撫養故友的遺孤,自是難免過分溺愛。洞妙真人比洞玄子年長十幾歲,他接任掌門之時,洞玄子尚未成人。是以玉鼎真人在臨終之際,把這個小弟子鄭重付托給他。
洞妙真人把自己的顧慮,把自己的難言之隱,都和丹丘生說了之后,不覺流下淚來,說道:“你是我最疼愛的徒弟,我本是不該也不忍讓你受到委屈的,但如今我卻求你原諒我了!”
請問丹丘生還能有什么話說,他只好跪了下來,含淚說道:“師父言重了。師門聲譽要緊,一己榮辱算得什么。弟子一切愿聽師父吩咐。”
洞妙真人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說出他的安排。
洞妙真人說道:“洞玄、洞冥要我處你以‘謀害同門’之罪,我當然不能依從他們。但為了顧全大局,我只好含糊其辭,就說你是應負‘處事不當,照顧同門不周’的罪名吧,名義上你是被‘逐出門墻’,但在我的心里還是永遠把你當作我的最好的徒弟的!”
丹丘生要被逐出師門,心中難過之極!但還不能不反過來勸慰他的師父不要難過,說道:“師父,得你老人家這句話,弟子就算受再重的處罰也是心甘。但只怕一眾同門,可能還會認為師父判得不公,太過偏袒弟子了。”
洞妙真人苦笑道:“我既不能說明真相,也唯有這樣故作糊涂了。不錯,這樣糊涂的判決,門下弟子是會竊竊私議的。所以我打算在這件案子用我的糊涂辦法‘了結’之后,我也要退位讓賢了。我這樣做別人會以為我是因‘管教不嚴’而負疚讓賢,但你會明白,不錯,我的確是內疚于心,但這是對你的負疚!”
丹丘生道:“師父別這樣說,我連累師父也受委屈,該負疚的還是我呢。但不知師父要把掌門之位讓給誰人?”
洞妙真人道:“你放心,我不會讓給洞玄子和洞冥子的,我準備讓給二師弟洞真子。他雖然才干平庸,但卻比較忠厚,料想不致胡作非為。
“我會告訴洞玄子,我已經知道他的秘密,我也會把本案的真相約略告訴我準備讓他接任掌門的洞真師弟。
“我在生之日料想他們不敢胡作非為,但我會告誡他們,在我死去之后,要是他們不遵遺命,有誰重犯洞玄子所犯過的錯誤的話,我會允許你把這件案子公諸天下的。我所說的‘他們’,特別說明,是包括洞冥子在內!”
丹丘生心存忠厚,把師父針對洞冥子和批評洞真子的一些說話省略了去。但雖然省略了這些話,眾人卻已知道,原來現任的掌門人洞真子其實并非是完全不知本案真相的了。洞真子自己也感覺到這一點,暗自想道:“洞冥師弟這次定必自身難保,過去我一直受他挾持,如今可不能再受他連累了!”
正當他躊躇未決,要不要立即把他已知的洞冥子的罪惡和盤托出之時,只聽得丹丘生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想不到在我的師父和洞玄師叔相繼去世之后,今日我還是被逼要回到崆峒山來,說明此案真相,如今我要請掌門追究:重犯洞玄師叔的錯誤,和海蘭察勾結的乃是何人?”
洞冥子忽地冷冷說道:“丹丘生,你如今還未曾是掌門,待你做了掌門,再行自定門規吧!”按照崆峒派原有的門規,門下弟子是可以和官府中人做朋友的,“和海蘭察勾結”這可不能算是一項罪名,既然不能算是罪名,“追究”也就無從談起了。
丹丘生怒道:“海蘭察害了本派的玉虛長老,難道咱們不該追究?”
洞冥子道:“這可就是兩回事情了。玉虛長老是否海蘭察害死,目前還不能斷定,充其量只能說他是嫌疑最大的兇手。再退一步,即使證實了他確是暗算玉虛長老的兇手,那也只能找海蘭察報仇,崆峒派的弟子即使有人與他往來,也非犯了什么門規。何況還未必真的有這個人呢。你要掌門追究什么和海蘭察勾結的人,那不是有意株連,無風起浪么?”雖然強辭奪理,但按照原有的門規,卻也委實難以駁他。
許久沒有說話的洞真子忽地朗聲說道:“你們不必爭吵,我有話說!”神態嚴肅,看來他已是要重新執行掌門人的職權了。
丹丘生道:“弟子遵命,請掌門示下。”洞冥子木然毫無表情,卻不知他想什么。
洞真子咳了一聲,緩緩說道:“今日的同門大會,本是要決定兩項大事,一是有關丹丘生應否予以‘清理門戶’處分的案件,一是推選繼任的掌門。如今丹丘生一案真相已白,他的罪嫌亦已洗清,理該讓他重歸本派,我這判決,眾人有異議么?”
崆峒派弟子十之八九鼓掌歡迎,沒人表示反對。在這樣情勢底下,恨極丹丘生的洞冥子也不敢說話了。
洞真子請眾人靜下來,繼續說道:“既然沒人反對,丹丘生重歸本派,他是有權做繼任的掌門人了。我在開始的時候,曾提議由洞冥師弟繼任掌門,后來玉虛長老又提出了丹丘生作為繼任人選,有沒有人提出第三位人選?”
過了約半枝香時刻,沒人說話。洞真子道:“好,那么現在就請同門公決,決定繼我之任的掌門人。我自愧德薄能鮮,有關本派應興應革的大事情,要等待新任掌門選出之后,由他來處理了!”
用意十分明顯,他是要把責任推卸給后任掌門。
可笑那一心想做掌門人的洞冥子,此時卻是有如待決的死囚。盡管他力持鎮定,留心的人還是可以覺察得到他那充滿怨毒的眼神。此時他正在心里想道:“你這老狐貍倒是狡猾,表面充當好人,其實分明是借丹丘生之手來殺我!”
開始進行表決了,結果是眾人都可以預料到的,也是洞冥子預料到的。
洞真子叫眾人騰出當中一塊空地,朗聲說道:“本門弟子,擁護洞冥子做繼任掌門人的請站出來!”
崆峒派的弟子誰也沒有移動腳步,甚至連洞冥子的心腹弟子大石道人也變作了縮頭烏龜。
洞真子繼續說道:“本門弟子,擁護丹丘生做繼任掌門人的請站出來!”
這一下可熱鬧了,洞真子話猶未了,崆峒派的弟子已爭先恐后的站了出來,把那塊空地都站滿了。不好意思站出來的只有洞冥子門下,寥寥幾個。
洞真子吁了口氣,說道:“丹丘師侄,恭喜你得同門擁戴,接任掌門。從現在起,你就是本派的掌門人了。”
丹丘生道:“我得重列門墻,于愿已足。掌門大任,實不敢當。師叔,你的年紀還不算老,我希望你多做兩年。”
洞真子連忙搖手,說道:“這是一眾同門的公決,怎么可以私將授受?”
雷震子道:“丹丘生,你是眾望所歸,不必謙辭了!”
丹丘生還想退讓,牟麗珠忽地說道:“丹丘生,你不做掌門不打緊,難道你師父的仇,你也不想報了?”
丹丘生大吃一驚,說道:“你、你說什么?你是說我該為玉虛太師叔報仇吧?”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牟麗珠道:“不,我不是說你的玉虛太師叔。我是說你的師父洞妙真人!玉虛子固然是死得不明不白,但你的師父也是一樣!你知道你的師父是怎樣死的嗎?”
此言一出,臺上臺下無不驚愕!丹丘生失聲叫道:“我的師父是怎么死的?”
牟麗珠道:“是給人毒死的!”
洞妙真人在把掌門之位讓給師弟之后,不到兩年便即身亡,當時他不過年近六旬,對一個武功精純的人來說,這個年紀死亡,縱然不能說是“短命”,也只能說是“中壽”。故此死訊傳出,武林中人都是深為悼惜,覺得他的死未免來得突兀了些,但也沒人疑心他是死于非命。
在他死前一個月,雷震子是曾經見過他的。那次他們還曾切磋武功,洞妙真人絲毫沒有身體衰弱的跡象。此時雷震子聽了牟麗珠的話,想起了和洞妙真人最后一面的情形,不由得半信半疑,連忙問道:“牟姑娘,你怎么知道?”
牟麗珠道:“我已經來過一次崆峒山了。那次來到崆峒山之時,恰好是洞妙真人被害之夕!”
洞冥子冷笑道:“我們崆峒派弟子并非都是飯桶,牟姑娘你一個人就能潛入清虛觀,這話未免令人難以置信!”
牟麗珠道:“在我和丹丘生分手之后不久,我遇見了天下第一神偷快活張。他教給了我改容易貌之術以及腹語的功夫,我是扮作你們清虛觀的一個小道士偷進去的。”眾人曾見過她的這兩樣本領,剛才她混在崆峒派弟子堆中,用腹語數次發言,都沒被人察覺。比較之下,當年她能潛入清虛觀,那是毫不稀奇了。
牟麗珠繼續說道:“也并非沒人發覺我,有兩個人是已經看見了我而且知道我是冒充崆峒弟子的。一個是下毒的人,另一個則是想要制止那人下毒卻沒成功的人。”
雷震子道:“那個制止下毒的人想必是崆峒派的了,他是誰?”
牟麗珠想了一想,說道:“我希望最好還是他自己說出來!”
但那個人卻遲遲不見出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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