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玉虛子離奇暴斃-《牧野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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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丘生委曲求全
洞冥子干咳兩聲,清了清喉嚨,說道:“我德薄能鮮……”一句話未曾說完,他的門下弟子也還正在鼓掌歡呼,忽聽得有個人說道:“你本來就不配當這掌門!”音細而清,宛若游絲裊空,那么多人的歡呼鼓掌之聲,竟然掩蓋不住!
更令人注目的是,這聲音竟是發(fā)自崆峒派弟子的群中,顯然是他門下有人不服!眾賓客驚愕不已,崆峒派的弟子更是面面相覷,剎那間不由得都是呆了。
這一下變故突如其來,大出洞冥子意料之外,在“德薄能鮮”這句“開場白”之后,他本來是要假意推讓一番,然后才裝作不得已接受掌門之位的。第二句話他想假惺惺說的也正是:“我本來不配當這掌門”,不料卻給那人搶先說了。
洞冥子做夢也想不到,門下弟子之中,竟然有人敢公然反對他做掌門,他打的如意算盤,是想要在觀禮的武林名宿面前,表現他是受到崆峒派上下一致推戴,才肯“勉為其難”的。哪知會發(fā)生這種大失面子之事。
為了維持面子,洞冥子只好裝作聽不見,漲紅了臉,繼續(xù)道:“我,我本來不配挑這掌門重擔,蒙師兄厚愛……”話猶未了,剛才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師兄弟朋比為奸,私相授受,好不要臉!”這一次沒有歡呼鼓掌的聲音遮蓋,大家聽得更清楚了。
洞冥子不能裝作聽不見了,大怒喝道:“是誰說話,給我站出來!”
“朋比為奸”這四個字,連洞真子也罵在內。不過洞真子雖然惱怒,心里卻也不無幾分快意,當下說道:“師弟,這位朋友的說話雖然無禮之極,但他既然指責咱們私相授受,咱們就按照規(guī)矩去做吧,免得惹外人閑話。”
洞冥子氣得發(fā)了昏,立即問道:“什么規(guī)矩?”
洞真子朗聲說道:“有誰不服洞冥子當掌門的,請?zhí)岢龅诙蝗诉x!”一心想擁戴師父繼位掌門的洞冥子本支弟子,自是紛紛為師父幫腔,洞真子連說三次,沒人提出第二位人選。
洞冥子覺得多少挽回了一點顏面,正想說話,那人又搶在他的前頭說了:“你培植黨羽,以力服人,連掌門師兄都害怕你,誰敢對你說半個不字,不怕你誅鋤異己嗎?”
洞冥子驀地一聲冷笑,喝道:“這人分明不是本門弟子,特地來搗亂的!快、快抓奸細!”
說也奇怪,那個聲音是從崆峒派弟子的人堆中發(fā)出來的,但每一次當那聲音響起來的時候,眾弟子都在留心注意旁邊的人,竟然查不出是誰說話。紛紛擾擾之際,那個聲音又起來了:“誰是奸細?我看你才是勾結清廷的奸細呢!”
洞冥子面色一沉,作個手勢,叫眾弟子停止喧鬧,說道:“各位現在都可以明白了,這人是冒充崆峒派的弟子,前來興風作浪,意圖挑撥我們師兄弟不和,意圖挑撥本門弟子犯上作亂的。他用心如此毒辣,各派還能相信他的一派胡言嗎?”
洞冥子的心腹大弟子大石道人跟著說道:“不錯,姑不論這人用心如何,本門大事,卻是不容外人干預。如今本門上下,對掌門的繼位人選均無異議,我看也就不必節(jié)外生枝了。”
洞真子為勢所迫,只好正式宣布道:“我提出師弟洞冥子繼我之位,作崆峒派的二十三代掌門人,如今上下均無異議……”
剛說到這里,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且慢,我有話說!”眾人愕然注目,只見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道人,扶著拐杖,一跛一拐的走入會場。
在場的賓客連金逐流在內,十九都不認識這個老道。不過武當派的長老雷震子,和少林寺的兩位高僧卻是知道,這個老人是當今崆峒派輩分最尊的玉虛子。
玉虛子是前任掌門洞妙真人的師父,亦即是現任掌門洞真子和即將繼位的掌門人洞冥子的師伯。今年已是將九十歲的年紀,早在三十多年之前,他的徒弟接任掌門之時,他已退為“長老”,從不過問本門事務的了。他在后山獨辟一洞,頤養(yǎng)天年,幾乎足不出洞。本門弟子,也只有輩分較高,年紀上四五十歲的才見過他。
洞真子和洞冥子都是大吃一驚,齊聲說道:“師伯,你老人家來做什么?”玉虛子拐杖一頓,說道:“本門興廢的大事,我怎能不來?”不知他是因衰老還是心情激動之故,說話之際,恍似風中之燭,搖搖欲墜。
大石道人趕忙過去扶他,玉虛子拐杖一揮,說道:“走開,不用你們假
獻殷勤。”
大石道人搶上來扶,玉虛道人眉頭一皺,雖然不用拐杖打他,卻也振臂一揮。在這一揮之下,大石道人不覺踉踉蹌蹌倒退幾步。又是尷尬,又是吃驚,想不到他這位年將就木的太師伯竟然還有如此功力。
玉虛子冷笑道:“你們以為我走不動了吧?”但不知他是由于年老用力的關系,還是由于動了怒氣的緣故,弓著身形,踏出去的腳步,更似搖搖欲墜。
忽地有個衣裳蔽舊的漢子說道:“老道長,走穩(wěn)。請莫逞強,還是讓我扶你一把吧。”
他不扶猶好,一扶之下,玉虛子身向前傾,幾乎就要跌倒地上。但那人還是給他振臂一揮,不能不松開了手,退下去了。那人苦笑道:“老道長,我是一番好意,你不領情,也不用打我啊。”
玉虛子哼了一聲,說道:“你是誰?”
那漢子道:“我、我,我只是……”大石道人在旁代答道:“他是一個臨時請來的散工。”
玉虛子哼了一聲,不再言語,拐杖頓地,突然步履如飛,很快就走到洞真子和洞冥子的面前了。原來他雖然感覺得到那個漢子本領不凡,決非一個普通的工人,但因有更重大的事情要管,也就無暇去盤問這個所謂“臨時請來的散工”的來歷了。
混在人叢的孟華卻是不禁暗暗起疑:“莫非那廝就是海蘭察?”紛亂中那個漢子早已走開,看不見了。
洞真子陪笑道:“師伯有何指示?”玉虛子道:“聽說你不想當掌門人了,今天的同門大會之中要推立新掌門,是嗎?這樣的大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洞真子道:“我是想等待新掌門繼位之后,我再陪同新掌門向師伯稟告,事先可不敢驚動你老人家。”
玉虛子道:“你這掌門做得好好的,為什么忽然又不想做了?”洞真子道:“稟師伯,師侄今年亦已六十有二了,師伯,你不是也在六十六歲那年便退為長老的嗎,我想我也應該讓給年紀輕一點的人挑這重擔了。”
玉虛子道:“讓給年輕的一輩也好,新掌門人選推定沒有?”洞真子道:“我已提議由三師弟洞冥子繼位,門下弟子,均無異議。”
玉虛子忽地游目四顧,緩緩說道:“聽說丹丘生回來了,他在哪兒?”
洞真子神色尷尬,訥訥說道:“丹丘生,他、他……”玉虛子厲聲喝道:“他怎么樣?”
丹丘生再也忍耐不住,站了起來,叫了一聲:“師祖!”跟著說道:“掌門師叔,請容弟子以待罪之身拜見師祖吧!”要知他已經是被崆峒派定為“叛徒”的身份,自是不能和本門中人站在一起的。
玉虛子哼了一聲,斥責洞真子道:“哦,原來是你不許他來見我的,他犯了什么罪了?”
洞真子不敢違拗本門輩分最尊的長老,只好說道:“丹丘生,你過來吧。我讓你先見了長老師伯再說。”
玉虛子撫摸丹丘生頭頂,說道:“小孫孫,你怎么一去就十八年沒有回來,你知道我想念得你好苦么?”原來丹丘生是個孤兒,前任掌門玉虛子的徒弟洞妙真人將他撫養(yǎng)成人,既是師徒,又如父子的。玉虛子看著他長大,和他的關系也好像祖孫一般。這“小孫孫”三字,是玉虛子在他小時候就叫慣了的。
丹丘生更咽說道:“請恕徒孫不孝,徒孫以被逐棄徒的身份,不能回來探望你老人家。”
洞真子道:“師伯容稟,他在十八年前……”
玉虛子壽眉一豎,打斷他的話道:“我不相信他有什么罪,我正有話要說呢!”洞真子無可奈何,只得說道:“那么請師伯先賜訓示,再容弟子稟告。”
玉虛子道:“本來你還不算太老,但你既要告老讓賢,掌門人讓年輕一輩擔當,我也贊成。”
洞真子道:“新掌門已經推定,由本門一致贊同,選立洞冥子師弟的。”
玉虛子怒道:“我還沒有說話,怎能說是一致?”
洞真子道:“是,是。弟子只因不敢驚動你老人家,是以疏忽了沒先請問。師伯既然這樣說,敢情你老人家心目中有別的人選么?”洞冥子一聽,面色變得鐵青。
玉虛子道:“當然有。你忘了你師兄生前的意旨了么?”
洞真子已經知道他要說什么,但不能不佯作不知,問道:“不知師伯指的是哪一樁?”
玉虛子道:“你師兄生前,早就決定了把掌門人傳給丹丘生的,這不是他偏愛自己的徒弟,而是因為丹丘生的見識武功,本門中,確實沒有第二個比得上他!”此言一出,崆峒派的弟子都是相顧愕然,場中鴉雀無聲。
洞真子吃了一驚,不知這個年將九十的師伯,是真的糊涂了,還是假裝糊涂,當下說道:“師伯容稟,本派任何一個弟子都可以被立為掌門人,就是丹丘生不能夠!”
玉虛子道:“為何不能?”洞冥子面色鐵青,冷冷說道:“妙師兄生前,難道從未曾向你稟告你這位心愛徒孫所犯的事嗎?”玉虛子道:“我年紀老邁,或許忘記了也說不定,你說來給我聽聽。”
洞冥子道:“十八年前,丹丘生已被逐出本門。這是洞妙師兄當年以掌門人的身份親自裁定的!”
玉虛子道:“他犯的什么罪?”
洞冥子道:“言之實為門戶之羞,不過你老人家既然問起,弟子也不能不說了。丹丘生犯的是謀殺同門,更兼劫財劫色之罪。而且在他被逐出本門之后,也還是怙惡不悛,屢與本門為敵。詳情請現任掌門洞真師兄和老人家仔細說吧!”
玉虛子道:“用不著你們細說了,我還沒有老得太過糊涂,記起來了!”
洞冥子面上變色,說道:“師伯記起什么?”
玉虛子道:“洞妙對我說的和你們說的并不一樣!”
洞真子不覺也是變了面色,說道:“你老人家沒有記錯嗎?不知洞妙師兄是怎樣說的?”
玉虛子干咳兩聲,繼續(xù)說道:“我記得很清楚,你們說丹丘生犯了什么謀害同門,更兼劫財劫色之罪,但洞妙和我說,卻是完全沒有提起他這兩條‘罪名’!”
洞冥子道:“那他為什么要把愛徒逐出門墻?”
玉虛子道:“他也沒有說是把丹丘生逐出門墻,他只是說要丹丘生暫時離開崆峒,明知是委屈了徒兒,但為了顧全大局,而且丹丘生也自愿忍辱負重,才不得不如此的!”
洞冥子道:“我不敢懷疑你老人家,不過縱然洞妙師兄當真和你說了這些說話,恐怕也是因為不想你老人家太過傷心,是以替他隱瞞罪狀的。不然何以說得如此含糊?”
玉虛子道:“他是沒有把真相詳細告訴我,不過我還記得他說過兩句話……”
可以猜想得到,這兩句可能就是案中關鍵,在場的人,不論是賓客和崆峒派的弟子都豎起耳朵來聽,孟華的心情尤其緊張,只盼在玉虛子說話后,事情便可水落石出。
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在這緊張的時刻,但見玉虛子張開了嘴巴,那兩句話卻是始終沒有說出來。丹丘生瞧出不妙,叫道:“師祖,你、你怎么啦?”話猶未了,玉虛子已是“咕咚”一聲,像根木頭似的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丹丘生連忙將師祖抱住,只覺觸手僵冷,玉虛子已經氣絕!
洞冥子喝道:“好呀,丹丘生,你竟敢謀害師祖!”
丹丘生又驚又怒,喝道:“你是惡人先告狀,我看準是你下的毒手!”
洞冥子冷笑道:“玉虛長老死在你的懷中,我可沒有碰過他。眾目睽睽之下,你還想抵賴!”丹丘生怒道:“放屁,我為什么要謀殺師祖,只有你才會害怕師祖說的話對你不利!”
洞冥子刷的拔出劍來,喝道:“大家都聽見了,這樣狂妄無禮的叛徒是不是該殺!”
丹丘生道:“是你先誣陷我的。你害了師祖,還要損傷他的遺體嗎?我不是怕你,待安葬師祖后你要怎樣,我一定奉陪!”
洞真子勸解道:“不錯,咱們此刻是該先查究玉虛師伯的死因。”他從丹丘生手中接過玉虛子的遺體,略加審視,說道:“身上并無傷痕,也看不出中毒跡象。玉虛師伯年近九旬,氣衰體弱,在心情激動之下,突然暴斃,恐怕也是有的。”
丹丘生道:“師伯雖然年老,但剛才還是步履如飛,論理似乎不該這樣離奇暴斃?”
洞冥子道:“好,你要追究死因,那就查個水落石出吧!”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要知他雖然身為師叔,但自知十九不是這位師侄的對手,是以趁機收蓬,暗自想道:“死因是查不出來的,只要我沒嫌疑,也不必多加丹丘生一條罪名了,反正他的罪名已夠多啦!我無須動手,待他罪定了,名正言順的‘清理門戶’豈不更好了?”
洞真子道:“好在賓客之中有當今的天下第一神醫(yī)葉隱樵先生和當今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大俠,就請他們兩位來幫忙咱們查究死因如何?”
葉隱樵和金逐流應邀出來,仔細察視之后,葉隱樵首先說道:“并非中毒而亡,奇經八脈,卻有受震蕩的跡象。死因如何,恐怕是要問金大俠了。”意思甚為明顯,玉虛子的死因可能是被一種極高深的武功所傷,不屬于醫(yī)生可以診斷出來的疾病范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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