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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晦明禪師又說起白發(fā)魔女那日的言語和神情。卓一航道：“她若絕情不愿見我，不會說出她的住處。”晦明禪師道：“南高峰比這里更冷，而且一路行上去都是渺無人跡的大森林。只恐比我這里更不易找尋。”卓一航道：“即算凍成化石，命喪荒山，我也是要去的。”

    晦明禪師道：“那么等初夏解凍之后再去吧。”卓一航道：“我心急如焚，如何等到初夏？”晦明禪師堅留他再住七日，在這七天中和他研習(xí)內(nèi)功，卓一航本來有根底，經(jīng)晦明禪師指點(diǎn)，進(jìn)益不少。卓一航嘆道：“我的幾個師叔猶如井底之蛙，不知滄海之大，自以為武功蓋世無雙，比起你們，真是差得太遠(yuǎn)。”晦明禪師道：“他們雖然稍微自大，其實武當(dāng)?shù)膬?nèi)功心法，那的確是武林所欽佩的。大約是你們達(dá)摩租師的秘笈失傳之后，現(xiàn)在已無人能窺其堂奧了吧。”卓一航頗為感慨，道：“我真想拜你為師，虔修劍法。”晦明禪師笑道：“卓兄，你說笑話了，咱們彼此琢磨，那還可以，怎么說得上傳授。其實，你現(xiàn)在放著一個良師益友神仙眷屬，何必他求。”卓一航知他所指，又苦笑道：“若能得她見我，已是心滿意足。談到姻緣二字，只怕此生無望了。”

    七日之期一滿，卓一航拜別了晦明禪師，又向南高峰而去。在原始大森林中行了個多月，受盡風(fēng)霜雨雪之苦，蟲蛇野獸之驚，好容易才望到南高峰。但見雪山插云，冰河倒掛，兀鷹盤旋，雪羊競走，奇寒徹骨，荒涼駭目。卓一航有如朝拜圣地的信徒，排除一切困難，攀登高峰，行了三日，始到山腰。幸他內(nèi)功大進(jìn)，要不然絕難支持。這日正在攀登之際，寒風(fēng)陡起，把野草山茅刮得呼啦啦響，磨盤似的大雪塊，遍山亂滾。卓一航急忙止步，在幾棵參天古木所圍成的天然屏障里，盤膝靜坐，躲避風(fēng)雪之災(zāi)。

    過了一頓飯的時候，風(fēng)雪漸止。卓一航正想起身前行，忽聽得不遠(yuǎn)處，似有人聲，清晰可聞。只聽得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你拿得準(zhǔn)白發(fā)魔女就是玉羅剎嗎？”

    卓一航吃了一驚，只聽得另一人答道：“絕不會錯。她雖白了頭發(fā)，顏容憔悴，但還可辨認(rèn)出來。而且那手劍法，天下也無第二個人會使。”卓一航向外一望，只見離自己十余丈地，從樹叢中走出四人，想來也是像自己一樣，躲避風(fēng)雪之災(zāi)的。

    這四個人裝束各不相同，一個是披著大紅袈裟的喇嘛，一個是黑衣玄裳的道士，一個是腳登麻鞋，頸項掛有幾個骷髏的怪異僧人，另一個卻是年將花甲的老頭。卓一航大為驚異，心道：“難道這四個人都是沖著玉羅剎來的？”

    那老頭耳目特別靈敏，卓一航抬頭外望，手撥山茅，發(fā)出些微聲息，他立即驚起，喝道：“有人！”四人一列擺開，如臨大敵，卓一航知道不能再躲，他便昂然走出，施了一禮，問道：“各位都是上南高峰的嗎？”

    這四人見不是白發(fā)魔女，松了口氣，問道：“你是誰？雪地冰天，單身上南高峰作甚？”卓一航正在考慮該不該說實話，那紅衣喇嘛已發(fā)話道：“不必問了，一定是上南高峰找白發(fā)魔女的，是也不是？”卓一航道：“是又怎樣？”紅衣喇嘛道：“你也是找她晦氣的嗎？”卓一航一聽，知道這四人乃是玉羅剎的仇人，氣往上沖，冷笑道：“像我這樣的人，再多十個，也不敢找她晦氣。”那老頭變了顏色，喝道：“你是何人？”卓一航傲然答道：“武當(dāng)派門下弟子卓一航。”那老人哈哈笑道：“原來是武當(dāng)派的掌門，你放著好好的掌門不做，卻到這兒來找魔女，哼，哼，我可要教訓(xùn)你了！”在腰際解下一條軟鞭，迎風(fēng)一揮，鞭聲刷刷，隨手一抖，竟似一條飛蛇，向卓一航當(dāng)腰纏到！

    原來這四人，一個是昌欽大法師，一個是霍元仲，一個是拙道人，還有一個卻是西藏天龍派的烏頭長老。昌欽法師吃了白發(fā)魔女的大虧之后，便邀了自己的好友烏頭長老出來助陣。至于霍元仲和拙道人本是紅花鬼母當(dāng)年的敵人，自那次想找紅花鬼母報仇，被鐵飛龍和玉羅剎打敗之后，退回西藏隱居。烏頭長老和他們相熟，因此將他們也邀出來了。

    霍元仲和紫陽道長是同一輩的人，幾十年前也曾見過紫陽道長一面。卓一航是武當(dāng)派當(dāng)今掌門，武林中人，人人知道。霍元仲當(dāng)年談?wù)撐涔Γ衷苓^黃葉道人和白石道人的氣，如今見卓一航一人到來，而且又是來找白發(fā)魔女的，霍元仲心地狹窄，乃端起了前輩的身份，要趕卓一航下山。

    卓一航恨他們與玉羅剎為仇，拔出寶劍，也不相讓。霍元仲揮鞭猛掃，有如怒蟒翻騰，變化驚人。卓一航展開武當(dāng)劍法，亦如神龍夭矯，虛實莫測，霍元仲吃了一驚，想不到武當(dāng)?shù)诙茏樱矃柡θ缢埂２龤J法師見霍元仲戰(zhàn)卓一航不下，頗為失望，心道：“霍老二怎么這樣不濟(jì)！”烏頭長老性子暴躁，喝道：“這小子既是白發(fā)魔女的同伙，和他客氣作甚？”禪杖一擺，便沖上前。

    烏頭長老功力深厚，杖風(fēng)強(qiáng)勁，呼呼數(shù)杖，將卓一航迫得連連后退。正在緊急，忽聽得有人冷笑道：“什么人敢在這里拿刀弄杖？”卓一航這一喜非同小可，叫道：“練姐姐，練姐姐！”睜眼一看，不覺呆了，面前竟是一個雞皮鶴發(fā)的老婦人。晦明禪師當(dāng)日敘述之時，說漏了白發(fā)魔女曾戴面具之事。卓一航叫了一聲，不敢再叫。心想：縱令練姐姐白了頭發(fā)，也絕不會老丑如斯！

    昌欽法師喝道：“你是誰人？”白發(fā)魔女一言不發(fā)，身子平空飛掠，如怪鳥一般，向烏頭長老撲去，長劍一招“倒掛冰河”，凌空下?lián)簦瑸躅^長老兩肩一擺，身軀半轉(zhuǎn)，禪杖向后一掃，只聽得“刷”的一聲，肩頭已中了一劍。昌欽法師與拙道人急拔兵器合攻，白發(fā)魔女冷笑道：“霍元仲、拙道人，你們二人還不服氣，居然也到這里找死嗎？”

    此言一出，霍元仲駕叫道：“這人便是白發(fā)魔女！”卓一航看了她的劍法，亦已知她確是玉羅剎無疑，還未開聲，白發(fā)魔女已是劍走連環(huán)，對四個敵人痛下殺手！

    卓一航聽她道出兩人名宇，猛想起師父在日，曾提過和這二人有點(diǎn)交情。急忙說道：“練姐姐，饒這二人吧！”白發(fā)魔女不理不睬，一劍緊似一劍，卓一航好生沒趣，只好拼力攻襲昌欽法師。激戰(zhàn)中忽聽得“哎喲”連聲，霍元仲和拙道人各中一劍。白發(fā)魔女喝道：“還不與我滾下山去，還想多留兩處記號嗎？”霍元仲與拙道人料不到白發(fā)魔女的劍法比前更厲害許

    多，中劍受傷，魂不附體，急忙跳出圈子，抱頭一滾，在積雪的山坡上直滑下去。卓一航心中暗喜，想道：“原來她還肯聽我的勸告。”

    四個敵人走了兩個，只剩下烏頭長老與昌欽法師，更感不支。又斗了二三十招，玉羅剎猛喝聲“著”，一劍橫披，迅如掣電，將烏頭長老的頭顱割掉，鮮血泉涌，雪地染紅。昌欽法師咬實牙根，把鈸一擲，分取卓一航和白發(fā)魔女，銅鈸出手，立即也滾下山去。

    卓一航一劍把銅鈸磕飛，白發(fā)魔女冷笑一聲，用劍尖輕輕向銅鈸一頂，將它取下了來，喝道：“你的兵器我不合用，還給你吧！”將銅鈸往下一飛，那銅鈸四邊鋒利，迎風(fēng)發(fā)出嗚嗚怪響，去勢如電，昌欽法師剛滾至半山，被銅鈸一削，頓時身首兩段，尸身滾下冰河！

    卓一航不敢下看，回過頭來，只見白發(fā)魔女那張面冷森森的木無表情。卓一航不知她戴的面具，不覺一陣寒意直透心頭，鼓起勇氣叫道：“練姐姐，練姐姐！”白發(fā)魔女盯他一眼，忽然扭頭便走。卓一航緊追不舍，狂叫道：“練姐姐，練姐姐！”按說白發(fā)魔女的輕功比他高出不知凡幾，若然真跑，卓一航望風(fēng)不及。她卻故意放慢腳步，總保持著二三十步的距離。到了一處峰頭，忽然站著，回頭凝望。正是：

    幾番離合成遲暮，道是無情卻有情。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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