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4-《糖漬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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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簌沒說話,靳睿也沒說話。
他依然站在那片陰影里,地板上陽光邊緣就像是他們兩個之間的分界線。
他這個不咸不淡的態度,讓黎簌非常非常鬧心。
她想馬上轉身就走,但出于小時候的情誼,她覺得走自己走之前怎么也要和他說一聲歡迎回來。
沉默片刻,靳睿倒是主動開口了。
只是依然沒說人話,態度也不咸不淡。
他問:“有事兒?”
走到家樓下,黎簌把喝空的奶茶杯丟進垃圾桶,接到楚一涵的電話,聊著往6樓走。
楚一涵和趙興旺住同一個小區,離三中更遠一點。
電話里,黎簌還聽見趙興旺那張嘴,嘚吧嘚吧地吐槽她們倆——
說是不能理解女生之間的膩乎,平時天天膩在一塊兒,上個廁所都要手拉手。這才剛分開沒有5分鐘,又打上電話了。
末了一句:“到底有什么可說的啊?”
黎簌和楚一涵異口同聲:“要你管?”
兩個姑娘其實也沒什么大事,頂多就是商量商量明天中午吃什么、吃完要不要去文教用品商店逛逛、上次買的哪只筆絕美、新本子抄筆記有點舍不得......
這么聊著,黎簌上了6樓,這樓梯她爬了十幾年,一點不帶喘的。
末了,楚一涵問她:“簌啊,要不你和老高說說,讓趙墩兒坐回來?”
“老高才不同意,他鬼著呢,肯定是我和趙墩兒總鬧,他這次借機會故意把我倆分開的。當初把咱倆分開,不也是這樣么......”
黎簌走到家門口,邊摸出鑰匙,邊和楚一涵說,“算了,我就當靳睿不存在。”
鑰匙戳進鎖孔里,她還感慨一句:“回家真好,沒有靳睿在,空氣都是清新......”
話沒說完,推開家門,看見靳睿就站在她家客廳里,神色極淡,和她對視。
“......一涵,我先掛了。”
“啊?”
“有狗入侵。”
“什么狗?你等等!”
電話里的楚一涵顯然沒聽懂她的意思,急急開口,“明天別忘記把條幅拿回來,生活委員催了,記得拿哦。”
黎簌舉著手機走到沙發邊,那個裝著歡迎條幅的黑色塑料袋就在靳睿的書包旁。
她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你,為什么,在我家?”
質問的聲音大了些,廚房里的黎建國探頭出來:“我叫他過來的啊,今兒姥爺買了一塊挺不錯的肉,琢磨著給你倆炒個孜然肉片吃,正好歡迎靳睿回來。上次,趙興旺不是說我做的好吃么,吃了兩碗米飯呢。”
黎建國把拌好的涼菜遞給靳睿:“小睿啊,一會兒你嘗嘗啊。”
靳睿聽到“趙興旺”這個名字,稍稍抬眼看了黎簌一眼。
然后接過涼菜,禮貌又恭敬地和黎建國說:“謝謝姥爺,給您添麻煩了。”
“客套什么,你回來姥爺高興。”
黎簌聽見黎建國樂呵呵地在感慨:
十來年沒見,小睿這個個頭長得是真高了,好好好,男人如山,高一些是好的,頂天立地......
“哎呦,比我高這么多,感覺比趙興旺都高。”
“1米87。”
“不錯不錯,哎小睿啊,這個菜也端上去吧。”
“好。”
倆人聊得還挺好!
姥爺請來的人,黎簌也不能趕出去。
她賭氣地把書包丟在沙發上,扯過黑色塑料袋。
這個黑塑料袋,質量不怎么行,昨兒他們拎著折騰了好幾趟,已經快要散架了,被她這么一扯,袋子壞了口子,條幅滑落出來,掉在地上。
黎簌家面積很小,住的年頭多,老家具舍不得扔,新物件又年年增加,現在都放在一起,顯得客廳擠巴巴的。
餐桌就在沙發一側,靳睿也就很容易能看到,落在地上的條幅上,大概是什么樣的內容。
他彎腰,拎一角。
確實是“歡迎回歸”的字樣。
“不是歡迎你,別自作多情!”黎簌連忙蹲下,從靳睿手里搶過布料。
被說了一頓的人直起腰,沒說什么。
隨著他的動作,寬大的校服外套兜里滑出一盒什么東西,掉下來,落在條幅上。
黑色盒子。
上面印著一串英文:marlboro。
黎簌不認識,但憑借形狀也猜得到,是一盒煙。
靳睿抽煙?
她和靳睿是同時動作的,一個撿起條幅,一個拿起煙盒。
黎簌更快,拉住靳睿剛撿起煙盒的手腕,壓低聲音:“你,跟我過來。”
說完,直接拽著他往自己房間走。
剛看過那個“歡迎回歸”,靳睿沒反駁,任憑黎簌拉著,走進一間屋子。
記憶里,這間過去是黎簌爸媽和黎簌共同住的。
以前黎簌的小床被搬走了,只剩下一張普通尺寸的雙人床,原來放小床的地方放了張學習桌,緊湊地擠在空間里。
屋子里沒開燈,窗口映進來的一些光線,說不清是月色還是其他家的燈火,他記憶里有很多類似的畫面。
靳睿靠在墻上,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他大半張臉隱在黑暗里,輪廓模糊,目光漠然。
他問她:“干什么?”
黎簌松開手,后退,和他拉開距離。
其實她是有點被他嚇到了,這次靳睿回來變化太大,除了冷漠,除了愛答不理,她甚至感覺到他目光里冰冷的敵意。
感覺距離足夠安全,黎簌才開口:“你......腰上有傷口,你還抽煙。”
“所以呢?”
“昨天,包括今天在學校,你對所有人都冷淡。我問你記不記得我,你說不記得,但你記得我姥爺,他叫你吃飯,你還會過來......”
其實她有點想問,如果他記得他們小時候的事情,為什么對她是這樣的態度?
但黎簌也是要面子的,這句話到底沒問出口。
靳睿也沒說話。
他對泠城最后的記憶,是出事的臘八節那天,北方特有的寒冷里,更冷的是人心。
在那場針對他母親陳羽的“陷害”“栽贓”“pua”里,他的父親靳華洋拉了整個機械廠家屬樓做幫兇,也拉了泠城市做幫兇。
他媽媽很美,黎簌小時候和他玩過家家時候說過:“我長大了,希望長得像小羽阿姨,我覺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但這個“最漂亮的女人”,在她28歲到38歲,最好的十年里,卻像一朵過了花期的玫瑰,迅速枯萎。
她變得敏感脆弱,不得不堅持吃藥來抑制自己身體里巨大的悲傷。
聽到“泠城”這個字眼會崩潰流淚;
天氣冷一些時,聯想到北方的泠城市,她會想要吞食安眠藥片;
夢里總也逃不出那個臘八,所以終日在哭泣。
靳睿記得,她35歲那年,已經開始長了白發。
最后,她各個器官迅速衰竭,病死在醫院滿是消毒水味的病床上。
十年前的流言蜚語是一場謀殺,所有的人,都不能說無辜。
他們都做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黎簌,她也許也是稻草之一,
但這個“所有人”里,不包括黎簌的姥爺黎建國。
靳睿記得那個荒謬的早晨,不知道為何在他家客廳坐了一夜,說是“老板怕夫人不安全,讓我守著”的司機,突然在早晨脫光了衣服。
然后是靳華洋的“突然”推開家門,揪著無辜的陳羽,說她出軌。并把他“被出軌”的憤怒,嚷得人盡皆知。
無從辯解,因為那位司機,在那兩年里,確實常常跑來家里,按照“老板的吩咐”,幫陳羽做家務或者幫陳羽買東西晾衣服,幫陳羽接送靳睿。
早有閑言碎語,說一個司機在家里的時候比男主人更多。
但陳羽都以為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以為司機的“老板吩咐他不在時讓我多照顧夫人”,是她丈夫對她的愛。
7歲的靳睿能做什么,他只能哭著幫媽媽解釋,但沒有人要聽。
那天有多少戶人家探出頭來看熱鬧?他們臉上掛著的,是同款的冷漠和幸災樂禍。
只有黎簌的姥爺,那時候老人家的頭發遠沒有現在花白。
老人推開人群,走進去抱起小靳睿,一臉嚴肅地呵斥他的父母:“當著孩子的面,非要這么不體面嗎?像什么樣子!出了天大的事情,你們是為人父、為人母的人,不要在孩子面前吵,他才7歲!”
黎建國用他那只長著繭子的大手,緊緊捂住靳睿的耳廓。
在那個嘈雜的、充滿污言碎語的清晨,是黎簌的姥爺,為面對腥風血雨無處可躲的靳睿,爭取到一絲安寧和安慰。
泠城這個地方,寒冷的空氣、吵鬧的街道、破爛的建筑群和表面樸實的百姓。
一切都讓他生厭。
但靳睿唯獨,敬重黎簌的姥爺。
往事重回腦海,那些喧囂里,黎簌就站在她家門前,在人群之后,指著陳羽大聲問,媽媽,她就是那個狐貍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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