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手機在兜里響起來,是姥爺。 她忍著哭腔接起電話,聽見姥爺早已經(jīng)換成了歡快的語氣,笑著逗她:“還讓我做好吃的,怎么這么晚沒回來?是不是你們又下館子去了?” 黎簌沒忍住,哭著對電話里說:“我在靳睿家,我都知道了......” 黎建國匆匆忙忙從隔壁跑過來時,手里還驚慌地舉著手機貼在耳邊,過廊有融雪,老人滑了一下,被靳睿扶住。 “黎簌啊,小簌,你聽姥爺說,沒事兒啊別哭,還有姥爺呢......” 老人笨拙地安慰著,“姥爺在呢,別哭啊,別哭。” 黎簌站起來撲進黎建國懷里:“姥爺。” 靳睿拎著超市買回來的吃的,送他們回家。 那碗早晨封了保鮮膜、精心存留下來的藜麥粥,被黎建國倒進了下水道,黎簌看見了,沉默地坐在桌前,沒有阻攔。 再也不覺得黎麥是可愛的糧食。 再也不覺得那是一份特殊的愛。 她沒胃口,吃了幾口,自己回房間去了,說想要早點睡,今天玩得累了。 黎簌關上臥室門后,黎建國也放下筷子,重重嘆氣。 他和靳睿說:“她媽媽怨的不是她,是我。” 黎簌的媽媽是難產(chǎn)出生,生她的時候,黎建國的妻子已經(jīng)比其他已婚女人生育年齡大了不少,也飽受非議。 她是妻子35歲那年才生產(chǎn),兩個人把黎麗看得格外重要。 黎建國的妻子在黎簌媽媽3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只有黎建國自己拉扯孩子,但更是悉心照料,又當?shù)之攱尅? 只會干粗活的糙老爺們兒,也是在那時候才學會了做飯學會了家務。 黎麗是黎建國寵著慣著長大的,到了她上學時,黎建國哪怕一宿一宿不睡覺去做兼職,也不肯委屈孩子。黎麗從小吃的用的都比別人好,漸漸的,也養(yǎng)成了心高氣傲的性格。 張斌是黎麗自己談的男朋友,對她好,也來過家里幾次。黎建國也喜歡張斌,覺得他老實本分會照顧人。 但有一天晚上,黎麗忽然和黎建國說:“爸,我想去大城市。” 那之后,黎麗和張斌時常吵架,張斌是機械廠里的普通工人,有著最普通的家庭和最普通的生活理念,他不會丟下家里人去大城市,他也從未想過去大城市,去那里干什么呢? 可黎麗要去。 吵了一個多月,黎麗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一心要把孩子打掉出去發(fā)展。 有一天,黎建國把兩個孩子叫到身邊,語重心長,勸說他們先結(jié)婚把孩子生下來,穩(wěn)定了再想以后。 那時候的老人們都有一樣的觀點,孩子到了年紀要結(jié)婚,姑娘大了不結(jié)婚是要被人說閑話多。 成家立業(yè),先成家再立業(yè)。 “黎簌的姥姥身體不好,她年輕時生了病......” 黎建國像是觸及到什么沉痛往事,蒼老的手揉了揉眼瞼,才開口,“她嫁給我時已經(jīng)30歲,不能生育,我們本來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后來有了黎簌媽媽,我們就覺得是上天給我們的禮物,我生怕我的女兒有一點閃失......” 那個年代信息閉塞,電視都沒能普及,電話也不是家家都有。 在黎建國的觀點里,小地方的人到了大城市是要被人欺負的,黎麗如果是男孩還好,可她是個女孩,是他家里唯一的寶貝疙瘩。 黎建國這個當爸爸的,覺得自己能干,能賺到錢,絕不會讓女兒去受人白眼去吃苦。如果女兒在身邊,誰敢欺負她,他一定要去和他們拼命。 所以他和所有思想陳舊的老人一樣,希望把女兒留下。 他支持她結(jié)婚生子,希望她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 可是黎麗沒能如他想的那樣幸福...... 誰也想不到生活日新月異,人人手里都拿著手機,不用見面就能視頻聯(lián)系,電視越來越輕薄,高鐵飛機2、3個小時就能去各個城市。 小地方的人到了大城市也一樣有機會,機械廠倒閉,現(xiàn)在不比誰能扛得動大米,要比腦力。 黎建國也沒有想過,他嬌生慣養(yǎng)的女兒也擁有可以在大城市打拼的能力。 “小睿啊,姥爺是不是真的錯了?” 老人用手背抹掉眼淚,“我的姑爺走了,女兒也不要我們。現(xiàn)在我的孫女,她一定也怨我......” 老舊的臥室門“吱嘎”一聲打開,黎簌像個炮彈一樣沖出來,撲進黎建國懷里:“姥爺,我才不怨您!我永遠都不會怨您!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姥爺。” “可你媽媽......” 黎簌哭得太久,眼睛已經(jīng)腫了,嗓子啞著。 但她站在黎建國身邊,揚起臉,無比堅定:“不是她不要我們了,姥爺,是我們不要她。我們不要她了,她喜歡大城市就在大城市吧,我們不要她了,我們好好在泠城生活。” 那天之后,黎簌也沉靜了幾天,偶爾靳睿買了東西過去陪黎建國做飯,看見小姑娘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她拒絕了趙興旺和楚一涵過來陪她的要求,一個人默默承受著被拋棄的那些委屈。 她一定偷偷哭過,所以眼睛的紅腫總也不消。 某次吃飯時黎簌沖去洗手間,黎建國趕緊拿了藥過去。 后來老人和靳睿說,你搬走那次,黎簌也是這樣,固執(zhí)地哭了半個多月,那時候天冷,她還總?cè)ツ慵议T前哭,誰拽也不走。興許是嗆到冷風留下病根了,一哭胃腸就犯病。 靳睿垂著眼瞼,無聲洗碗。 開學前的最后一天,靳睿在門外抽煙。 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想起抽煙這茬兒了,兜里的煙還是去市中心那盒。 室內(nèi)供暖熱,干燥,煙絲也有些干了。 靳睿捻了兩下,叼著點燃,呼出一口煙霧。 其實也不是想抽煙,就是想在外面站一會兒,總覺得這些天心里堵著,不上不下的煩。 煙抽到一半,他下樓了,去藥店買了些助消化的藥。 適才晚飯看見黎簌時,小姑娘蒼白著小臉,眼睛紅腫未消。 可能是為了讓黎建國放心,她在飯桌上強顏歡笑,夸贊黎建國的廚藝精進,已經(jīng)趕超聚寶居的廚子了,逗得老人也笑了笑。 靳睿留意到,她的手一直放在胃部,可能是不舒服。 外面挺冷,才10月份,夜里溫度已經(jīng)達到零下。 靳睿提著藥回來,發(fā)現(xiàn)黎簌臥室的燈亮了,她的身影被燈光印在窗簾上,散著頭發(fā)的,坐在桌前。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