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我家竹馬是太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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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明珩漸近黃昏才終于回了承乾宮,想是已初步收拾完了,剩下的交由下邊人去做即可。
納蘭崢見他滿身的風霜與血泥,替他卸了鎧甲后便想伺候他沐浴,卻被他捏了手腕攔下:“我先送你回府,過后再洗。”
她一愣之下明白過來。如今既已回京,有些禮數便不可隨意壞了。她從前自然也講究這些,卻是習慣了草野日子,反倒一時思慮不周。
實則她心內隱隱察覺到了,不論是此前金鑾殿前那一番鑿鑿之言,或是眼下如此著急送她回府,皆是湛明珩在費心替她鋪路。路的盡頭,便是大穆將來的鳳位。
她的出身算不得好,本就難免遭人閑言碎語。何況湛明珩此前因她失行,被那些個牙尖嘴利的參得狗血淋頭,他底下那一派的朝臣或許當真不大喜歡她。好不容易文武百官當面替她正了名,如今萬不可再給人落下話柄,否則來日難保不會再逢一遭血雨腥風。
她想通這些就長了心眼,也不再小女子姿態,等湛明珩換了身輕便干凈的衣裳便隨他走了。乘轎攆出宮后瞧見前邊停了兩輛馬車,后頭那輛里聽說是裝了滿滿一摞益氣養血的滋補品及名貴藥材。
湛明珩知她不怕“吃”苦,卻真怕吃苦,見她眼色頗是畏懼,便出言叮囑威脅:“此前你我離京,鳳嬤嬤也搬出了國公府,這兩日便會重新回來替你打點事物,親自盯緊了你。”他怕是現下懂得了當年鳳嬤嬤百般阻撓兩人私下來往的苦心,決計洗心革面了吧。
納蘭崢頓感心內一陣郁結,卻也只得忍痛“嗯”了一聲,跟他上了前邊那輛馬車。待車馬轆轆行出午門,隱約可透過翻飛的車簾瞧見外邊損毀了的雕欄玉砌。她為此不免生出一股后怕來。倘使不是湛明珩與卓木青布置的行軍路線及領軍手段堪稱卓絕,近乎奇跡般趕至京城,江山易主當真并非不可能。
思及此,她問出了這幾日始終關切卻無從得知的事:“陛下身子可還好?”昭盛帝于她,于魏國公府皆可謂恩重如山,她身在承乾宮,原本自該去太寧宮探視。只是因顧忌湛遠鄴,怕出了承乾宮,離了錦衣衛的護持,有個萬一再叫他擄走,故而不敢添亂。
畢竟湛遠鄴這些時日的作態著實叫她覺得古怪。聽聞他此前拒絕了卓乙瑯欲意與他合作的提議,并在后來親率一眾錦衣衛防守于太寧宮前,鼓動皇子皇孫們務必與大穆力戰至最后一刻,一副相當為國為政,關切圣上的模樣。
湛明珩擊退敵軍后,他也未曾阻撓昭盛帝上朝,甚至在本不必要的情形下,帶了一眾皇子皇孫入金鑾殿,稱皇長孫既是凱旋歸來,此前之事想必另有隱情,手足們萬不可寒了皇長孫的心。再緊接著,又主動幫襯著一道收拾京城里頭的殘局。
他會拒絕卓乙瑯倒是不奇怪。畢竟此人先前便已失信毀約過一次,如今直奔大穆江山而來,對皇位勢在必得。他若應了,以卓乙瑯出爾反爾,無所顧忌的行事作風,即便當真除了湛明珩,殺了昭盛帝,大穆的江山也必然不是他的了。一個亡國的皇子會是什么下場,想也可知。這時候,對付卓乙瑯可比對付湛明珩要緊。他還沒蠢到受他蒙騙,任他擺布的地步。
但納蘭崢想不大通的是后來那些。當日情形混亂,他分明隨手揀個圣上龍體抱恙的借口便可繼續替昭盛帝出面代理朝事,甚至也大可不必叫皇子皇孫親臨,加深對湛明珩的同情與感激,為何偏這般苦心作戲呢?
他既是到了這關頭仍不肯暴露丑態,只能說明他很可能尚且留有后手。
畢竟謀逆案暫且只查至衛所這一層,尚未順藤摸瓜牽累到他。即便湛明珩恢復太孫身份,也未必能夠在當下就將他連窩端了。
她想事情想得出神,不妨湛明珩忽然叫了她一聲,這才記起方才是她主動挑起的話頭,可他答了什么,她卻漏聽了。
她當即不好意思道:“你再說一遍,我走神了。”
湛明珩的臉黑得太厲害了,眼睛都快瞇成了一柄尖刀,咬牙切齒道:“不說了!”
她想個事情罷了,想的還是他的事情呢,他這是鬧的什么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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