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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霸王與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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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留行這一走,定邊軍便沒了主心骨,他不放心把沈令蓁留在這里,安排了一支軍隊護送她到霍起那處去。

    霍起畢竟已年過花甲,這兩年西北戰事頻繁,他身上新傷累舊傷,幾乎不堪重負。孟去非與霍舒儀先后趕至河西后,都勸他老人家退守到前線東南面的西安州養傷。

    西安州背靠天都山,前臨銷黃川,可謂是固若金湯之地,如今又有霍起坐鎮,自然成了沈令蓁的好去向。

    加之當年真相已經水落石出,兩家人誤會解開,霍起想必也能夠接納這個兒媳。

    把沈令蓁的行程安排妥當后,霍留行和薛玠便率領著身穿西羌戰甲的五千騎兵,捎上蒹葭,假作擄了人質急急趕回羌都的模樣,一路北上。

    他們的后方,還有另一支大齊騎兵隊,在霍留行的安排下做著戲拼命追趕。

    霍留行沒有時間停下來與薛玠細細商議,所以兩人幾乎是在馬背上見縫插針地交流著。

    薛玠一面揚鞭,一面詢問與他并駕的霍留行:“這場戲做不了太久,你是怎么計劃的?”

    霍留行不答反問:“我先問你,你在西羌時,如何能夠打探到野利沖的秘密?”

    “一次酒宴,野利沖喝大了,跟人吹噓起當年的事,我在暗處聽了墻角。”

    霍留行笑了笑:“你不覺得這件事太過巧合了嗎?”

    “你的意思是,這是野利沖故意說給我聽的?”

    霍留行點點頭。

    野利沖比西羌老王更加了解大齊,老王認為,西羌已經順利策反了薛玠,但野利沖在大齊曾與他交過手,猜到他可能會動搖,所以準備好了應對他臨陣倒戈的另一套方案。

    “他說給你聽,就是盤算著,假如你倒戈了,必然會把當年真相告訴我,我受到激怒后,便有可能為了報仇雪恨親自殺去西羌。這樣,他就可以布下天羅地網守株待兔了。”

    薛玠面色沉下來:“你是說野利沖早有防備?那救人豈不難上加難?”

    “不是沒有機會。”

    野利沖只是西羌的將軍,不是西羌的王,不可能憑一己猜測,空口白話地率軍行動。何況眼下西羌的兵力大多集中在河西,境內并沒有那么充沛的軍隊資源,所以他必須先確認薛玠這支軍隊的真假,才能向老王請命。

    “靠近西羌邊境線時,我們身后這支騎兵隊會緊隨而至,佯攻我們尾部。你借機向西羌守軍求援,讓我們遁入關門。入城后,京墨以押送人質為由,先帶一隊人抽身,利用這段時間差去救薛老夫人。野利沖在見到蒹葭之前,無法確認人質真偽,不會派人冒險對他們動手。”

    “京墨離開后,我們這邊怎么配合?”

    “騎兵隊將持續攻打西羌,孟去非也會從河西帶兵趕來支援他們,爭取攪亂西羌關門到都城沿線的城池。”

    “這時候野利沖應該已經確信我們的身份,一聲令下,我們就無法再繼續靠近都城。”

    “對。”霍留行笑了笑,“但野利沖真舍得把我們攔在這么遠的地方嗎?”

    見招拆不了招的時候,就要將計就計。既然野利沖在利用霍留行的復仇心理,霍留行同樣也可以利用野利沖“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心理。

    從當初汴京接風宴上投壺一事可以看出,野利沖對霍家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野利沖自幼跟著霍家軍長大,與霍留行大哥的手足情誼,未必全是假的,最后迫于使命,用陰暗的手段殺了他,也因此留下了沒能與他光明正大決一高下的遺憾。

    如今,霍留行在野利沖眼里,其實就像他大哥的一個影子。霍留行有多想除掉野利沖,野利沖就有多想與霍留行戰個你死我活。

    對野利沖來說,早早將霍留行攔在邊境附近,很可能讓他一個返身便被孟去非接應走,那樣,一切便是付諸東流。

    所以,這個“請君入甕”的“甕”要設得深一些,即便野利沖發現軍隊是假,也會誘敵到西羌內部,然后才開始收網。

    薛玠點點頭:“好,就按這個計劃來。”

    ——

    一路風馳電掣,兩日后,霍留行與薛玠按計劃進入西羌境內。

    孟去非和霍舒儀率領的大軍也在西羌打響了反擊戰,看起來頗有些因沈令蓁被擄而“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味道。

    薛玠與西羌邊城守將商議,自己這支騎兵隊被敵軍追擊兩天兩夜,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希望能夠退守后方暫作休整,得到許可后,順理成章地深入了西羌腹地。

    如霍留行所料,騎兵隊一路沿靈州川下游至上游,始終沒有遭到阻力。

    又一日過去,丑時過半,五千人落腳于距離西羌都城西平府約莫百里的瀚海附近。

    橫亙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大片廣袤的沼澤地。更深霧重,四面水汽氤氳,遙望北面,羌都仿佛成了一座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蜃樓。

    薛玠正站在河邊,與霍留行講著前方的路況:“沼澤北面不遠就是護城河,野利沖即便要誘敵深入,也不可能當真引你進入西平府,應該是希望等你繞過沼澤以后,借這一處天然屏障斷了我們的退路,把我們一網打盡,所以……”

    他話說到一半,霍留行忽然豎掌示停,動了動耳朵,望向了波光粼粼的河面。

    薛玠立刻警覺,給身邊士兵打了個手勢。

    士兵將手中火把微微傾斜,照亮河心。

    “郎君……”水底下一前一后冒出兩顆腦袋。

    是京墨與蒹葭。

    薛玠臉色一變。一天前,這兩人趁孟去非大鬧西羌之機,帶兵去救她母親,眼下本不該出現在這里。

    霍留行努努下巴,示意幾個士兵拉他們上岸。

    兩人一身狼狽,上岸后,蒹葭精疲力竭地癱倒在地,京墨喘著氣回報:“郎君,小人失職,沒能……”

    “我母親怎么了?”薛玠臉色煞白地上前。

    京墨面露不忍,頷首道:“薛將軍,薛老夫人心懷大義,不愿您為她投敵,早在您率軍離開西羌那日便已自盡。西羌為掣肘您,一直沒有告訴您實情。”

    薛玠愣愣眨了眨眼,像是聽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結局,悲極反笑出來,喃喃道:“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他死死閉上眼,良久后重新睜開,牙關戰栗著問,“我母親的遺體在哪里?”

    “薛老夫人應當料到您會尋找她的遺體,擔心西羌再次借此威脅您,所以……所以她是在大火中去的。”

    那就是尸骨無存,什么都沒有了。

    薛玠點點頭,似哭似笑地應了一聲,支著劍望了望無星無月的天,半晌后,反倒冷靜下來:“好,好……既然如此,就不必等了……”他轉頭看向霍留行,“霍將軍,行動吧。”

    ——

    一個時辰后,西平府外,護城河岸,野利沖正站在城樓上極目遠眺。

    看著遠處黑壓壓飛馳而來的騎兵隊,他身邊的副將露出快意的笑:“恭喜將軍,獵物果然上鉤了。”

    “還不一定。”野利沖的神色卻有些凝重,“這支騎兵隊來勢魯莽,不太像霍留行的作風。”

    “您是說……”

    “據我了解,霍留行是個相當隱忍的人,輕易不會沖動行事。他在不在這支軍隊里,還是個未知數。”

    騎兵隊漸漸逼近護城河,野利沖一雙銅鈴般的眼瞇成一條線,忽然說:“少了。”

    副將一愣:“什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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