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功盡棄-《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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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亨利開懷一笑,道:“自然。”
他的馬已牽了出來。道別后,我騎著飛羽信馬而行。飛羽識得回去的路途,不用我帶,自己能走,我便在馬上看著那張快報。快報上字數并不多,言簡意賅,詞句也很通俗,大略說了立憲的幾種措施。因為是共和軍發的,所以其中說共和軍的事要多得多。
回家后,又仔細看了看那張快報。書法雖然不算好,字跡卻很清晰,看來不是倉促做成的。我不由得嘆息共和軍中的人才濟濟。正在這時,有人給我送來一個包裹,打開來一看卻是邵風觀從東平城給我寄來的一大塊江豚肉。江豚肉易腐,不過現在正值冬天,凍得硬邦邦的,邵風觀又是讓運送加急文書的人帶來,看上去還很新鮮。想起邵風觀那時跟我說要再請我一頓江豚肉,卻一直沒兌現,現在終于寄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我還在睡覺,老周便來敲門道:“將軍,南宮大人前來拜訪。”
是南宮聞禮?我忙道:“好,我這就出去。”
穿好衣服一進正廳,只見南宮聞禮正坐在昏暗的燈光里。見我進來,南宮聞禮抖了抖衣服,便要向我行大禮,我忙扶住他道:“南宮大人,你現在可是一部尚書,我可擔當不起。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
南宮聞禮看上去有些驚恐,道:“楚將軍,請你馬上與我一同面見陛下。”
帝君現在很少召見我,我也知道這等非常時期,我手中握著帝國最強的一支部隊的兵權,若是經常去密見帝君,文侯肯定會多心。可是現在南宮聞禮如此慌張,與平時的鎮定大不一樣,居然在凌晨找我面見帝君,我心頭一沉,小聲道:“出大事了?”
南宮聞禮點點頭,道:“不小。我們現在去城北回春堂,有事路上說。”
和南宮聞禮上了車,我迫不及待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南宮聞禮道:“昨夜……其實是今天凌晨,回春堂突然發生地陷,出現一個大洞。”
地震是大事,關系到國家命脈,所以預測地震向來是欽天監的一項重要工作。不管預測得準不準,只消發生地震,帝君無一例外要下罪己詔,大赦天下。平時下個罪己詔還無關緊要,可是今天是天壽節,又是頒布立憲的日子,今天地震,對民眾的影響不可謂不大,有可能會讓人覺得立憲違背天意,怪不得南宮聞禮如此驚恐。我道:“剛才地震了?我一點都沒感覺到。”
南宮聞禮道:“是啊。欽天監也稟報說并沒有觀測到地震,只是回春堂那個大洞又是實實在在的,而且,”他頓了頓,從懷里摸出個東西道,“在附近發現了這個東西,似是鉆石,但天下又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鉆石。”
他摸出來一個小包,里面包著一塊手掌大小,厚也有半寸許的冰樣的東西。我吃了一驚,道:“這東西我見過!”
南宮聞禮眉頭一揚,道:“你見過?在哪里?”
我道:“就在伏羲谷。別多說了,快去吧。”
這種東西無色透明,極為堅硬,確實很像鉆石。但我在伏羲谷見過,在那具古怪的機器上,有不少這一類透明的容器,被炸毀后碎裂開的樣子確實與這一模一樣。我的心一下提了起來。海老與我說過,蛇人是用孵化機制造出來的,我也親眼看到過那臺機器。海老也說過,伏羲谷那臺只能制造蛇人,另一臺在霧云城里,可以制造人類。正因為想得到這一臺,所以當初天法師驅使蛇人不惜一切代價遠征帝都。現在在回春堂發現這種東西,我敢說,八成就是那另一臺制造人類的孵化機了。
因為震驚和害怕,我的渾身都在發抖。天法師原本可以源源不斷地制造蛇人,根本不必顧慮它們的損失,我們其實毫無勝算,只是天法師是海老那樣的人,并不是蛇人,蛇人的戰力連他自己都害怕,所以才有意壓制蛇人,讓我們得能消滅它們。攻破伏羲谷后,我也沒見到再有海老這樣的人,只以為天法師定然也死在亂軍之中,說不定是絕望的蛇人最終發現天法師其實是在害它們,把他們全都吃了。可是,現在這種情形,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隱約看到黑暗中天法師的樣子。
天法師沒有死,也許,他仍然在繼續他的計劃,只不過,這一次他手中的武器不再是蛇人,而是另一類吧。
回春堂是個很大的藥鋪。句羅出產的藥材很多,不少都運到回春堂,因此回春堂設在城北,便于句羅客商。城北較為冷清,人家相對要少一些,回春堂因為藥材太多,平時煎煮蒸曬都會散發出氣味,一到回春堂大門口,便聞到了濃濃的藥材味。我們進去時,已見門口有士兵封門,竟然是地軍團的人。一進去,只見回春堂的主人和仆傭全被看管在一邊,里面肅立的盡是地軍團士兵,夾雜著一些近衛軍。我和南宮聞禮跳下車,陳忠與曹聞道同時迎上來,道:“楚將軍,你來了。”
我道:“你們也來了?”
曹聞道行了個禮道:“統制,陛下在里面,你趕緊進去。陳忠,你陪著楚將軍。”
曹聞道和陳忠定然是被帝君直接下令調過來的。曹聞道讓陳忠跟著我,大概擔心帝君又和當初的二太子一樣要對我不利,讓陳忠當我護衛。其實他也沒想到,如果帝君真要殺我,也不會調地軍團了。我也不多說,對南宮聞禮道:“南宮大人,進去吧。”
里面是回春堂的曬場。回春堂生意很大,這曬場也著實不小,占地足足有五六十丈見方。在曬場的西北角上,聚集了一批人,正中的正是帝君的黃羅蓋,張龍友便站在他身邊。我和南宮聞禮上前,跪下道:“陛下。”
帝君坐在一張椅子上,見我們過來,他站起身道:“請起。楚卿,你都知道了吧?”
我道:“臣已聽南宮大人約略說過。這個洞穴是剛才出現的嗎?”
張龍友搶道:“楚將軍,這洞穴是三個時辰前出現的。回春堂的人說,這里原是他們養水生藥材的池子。今晨他們正在起早熬制滋膏時,突聞異聲,地面大動,這曬場里便陷出這般一個大坑。”
他的面色有些憂慮。帝君在一邊道:“楚卿,難道是上天怒朕無德嗎?你一定要想個辦法啊。”
帝君想的,大概是上天示警吧。我想了想,道:“陛下不必憂慮,微臣下去看個仔細。”
“下去!”帝君有些驚愕。這個地穴深不可測,他大概會覺得下達九泉,里面會有什么妖異怪獸,我要下去把他都嚇著了。他驚道:“楚卿,還是叫其他人下去吧。”
我心中暗笑,道:“臣有陛下洪福庇佑,定能無恙,請陛下放心。”這個地穴里我幾乎敢肯定就是海老說的那第二臺孵化器的所在,我已迫不及待地想下去看個清楚。我對邊上道:“備下繩索,套個大筐,我下去。”
帝君還要攔阻,張龍友忽道:“陛下,楚將軍忠勇過人,定能化險為夷,請陛下讓他下去吧。”
帝君此時真的甚是不安,大概,直到現在他才真正信任我吧。張龍友跟左右說了兩句什么,過了一會兒,幾個人拿著一大卷繩子一個大筐過來。張龍友過來道:“楚將軍,我在筐里放了一瓶水和有一塊毛巾,還有一包焰火箭。你下去后,如果聞到有硝硫氣味,就把毛巾打濕后蒙在嘴上。實在不行,就點燃火箭,馬上拉你上來。如果有什么要緊的東西,就用這把鐵鍬吧。”
我心中忽地一亮。張龍友準備得如此周到詳細,分明已經知道這并非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地穴了,很有可能是炸開的。想到我回來時帝君急著問我蛇人繁衍之秘,我現在可以肯定,他就是海老所說的那個私自逃離的“阿龍”。我都沒想到這些,如果真是炸開的,里面硫黃氣息足以把人嗆死,假如我貿然下去,說不定會被憋死在里面。從與他反目以來,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很久以前那個溫和而純樸的張龍友的影子。我拍了拍他的肩,道:“張大人,放心吧,我沒事的。”
張龍友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道:“小心。”
我剛跨進那大筐里,陳忠忽然道:“楚將軍,我也下去。”
雖說我敢斷定下面就是安放孵化器的所在,但心里還是有些害怕。有陳忠這個神力之士在身邊,我可以放心許多。反正這筐也大,坐兩個人綽綽有余,我點點頭,道:“好吧。”
上面士兵眾多,個個身強力壯,拉兩個人不在話下。我和陳忠坐在下面,手里握著火把,也不知有多深。現在天都沒亮,里面黑得異樣,火把只能照亮身邊一小塊地方。越往下放,便覺得氣味有些重,但與火藥爆炸后那種嗆鼻的硫黃硝石味道大為不同,我聞不出有硫黃味。我把毛巾一撕為二,倒了些水,把一塊遞給陳忠道:“捂住嘴。”
有濕毛巾擋著,連那一點硝石味都聞不出來了。可是我的心里反倒忐忑起來,難道這里不是用火藥炸開的?正想著,只覺身下一晃,竟是到底了。我一怔,卻聽得上面有人叫道:“都督,是不是到了?”
這聲音倒是異乎尋常地清晰。我抬頭看去,只見上面是一個圓圓的洞口,這里就如一口深井。放下來,約莫有二十丈,并不算太高,當初高鷲城的一面城墻建得異乎尋常地高大,也有近二十丈了。我叫道:“是的。”
現在說話可以聽到,就不必用張龍友準備的那種焰火箭。我和陳忠跳出筐子,雖然看不清周圍,但感覺得到地面很是松軟。我拿過一個火把,用陳忠手上那火把引著了火,照了照四周。這個洞穴底大上小,上面不過丈許,下面卻有三丈方圓。繞著四壁走了一圈,只覺壁上的土也不是很潮濕,似乎不是因為塌陷形成的。正看著,陳忠忽道:“將軍,這里好像有扇門!”
我走了過去。那邊確是有扇門,已經被土半埋了,并沒有掩上,露出一半。我心頭猛地一跳,心知猜得不錯。陳忠在一邊道:“將軍,地底下怎么會有門?”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道:“來,推開它。”
門被土埋住了大半,但門上沒沾什么泥,顯然是上面的土塌下來才壓住的。我心中既是激動,又是不安,不知上去怎么和帝君說。這里真的有孵化人類的機器的話,帝君肯定視其為至寶,因為兵力再不用擔心了。可是我想得卻更遠,真能孵化出人來,那些人還叫人嗎?陳忠只有一個,如果有成千上萬個陳忠,那這支部隊的戰力想想都叫人毛骨悚然。可是這里的聲音都能傳到上面,我要是把那機器打破,上面肯定聽得到,現在到底該怎么辦?
不管怎么說,現在是我在下面。假如叫其他人下來,那我也無計可施了。我越想越是不安,看著陳忠正奮力挖土,那扇門大半露出來了。忽然,上面傳來一個人聲道:“楚將軍,下面有什么?”
下面比上面要大,他們現在多半已看不見我們手里的火把光。我大聲道:“正在看。”在底下大叫,回聲嗡嗡不絕。剛說完,我小聲地道:“陳忠。”
陳忠抬起頭,看著我。我咬了咬牙,卻還是沒說什么。
我已經準備不顧一切,也要破壞這個孵化器了,即使帝君怪罪也顧不得。帝君未必會因此治我死罪,但陳忠與我一同下來,他卻定然難逃一死。
陳忠,別怪我,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你的性命。陳忠心性平和,功名利祿他并不看重,但他為了我一同下來,我卻要害他丟盡前程,甚至可能丟命,我心里已是內疚得疼痛。可到了這時候,已經沒別的好主意。
土已挖光了,陳忠看了看我,道:“將軍,我拉開它了。”
我點了點頭,陳忠扳住門框,猛地一用力,門吱吱地響動,我忙把火把插在壁上,伸手去幫忙。兩人合力,終于把門拉開了。這門沉重異樣,打開和關上都十分困難。一拉開,里面忽地傳來一股很重的硝石氣息,我被嗆得咳嗽連連,連忙把那濕毛巾捂在臉上。
陳忠也用濕毛巾捂住了臉,道:“將軍,里面有什么?”
我還沒說,忽然聽得身后傳來張龍友的叫聲:“楚將軍,發現什么了?”
張龍友也來了!我暗自叫苦,原先的設想已全盤落空了。我還沒說什么,張龍友已快步跑了過來。他身材比我們都要小,也更為靈便,又有我們的火把引路,三兩步便跑了過來,叫道:“這里有扇門!”
黑暗中,他的眼里灼灼放光。我心中焦急,攔住他道:“張大人,等一等,我們進去,你在外面等著吧。”
張龍友卻不知哪兒來的勇氣,道:“我要進去看!陳忠,把毛巾給我,你在外面等著。”
我心里不住叫苦,張龍友卻已捂著陳忠的毛巾率先鉆了進去。我摸了摸腰間的百辟刀,道:“陳忠,你在外面等著。”
陳忠顯然也看到了我摸刀,眼里閃過一絲驚恐。我不再管他,閃身走了進去。
一進門,我不由得大吃一驚。里面的地面簡直就是伏羲谷里的翻版,地面平整之極,連接縫都看不出來。
這里,肯定有那個孵化器!
我左手拿著火把,右手按住了百辟刀,正要過去,借著火把光,眼角忽然閃過一絲亮光。
那真的是一絲。我怔了怔,低下頭看去。借著火把光,我看到地面上有一根頭發。如果是黑發,那在這里肯定看不出來。但這根頭發卻是金發的,地面是深褐色,那就要清晰許多。我彎腰撿起來,看了看,心里卻又是一陣刺痛。
這時突然傳來張龍友的咳嗽聲。我把那根頭發往衣袋里一塞,抬頭看去。里面的煙要濃得多,雖然用濕毛巾捂住嘴,仍然聞得到重重的硝味,但總算還不至于呼吸不上來。張龍友手舉火把,呆呆地看著,在他四周,卻是無數晶亮的冰樣的碎塊,在他身前,卻是一些破碎的金鐵架子。
我突然間如釋重負,又驚又喜,但臉上卻絲毫不敢露出來,走過去道:“張大人,里面有什么?”
張龍友喃喃道:“完了,完了。”他的聲音顯得如此疲憊,也追悔莫及。我知道他早就知道有這個地方,卻不知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我心中竊喜,卻只是道:“這里與伏羲谷很像啊。”
張龍友點了點頭,道:“這些都是上一代人類留下的遺跡。楚兄,只怕真有天命吧,就在我面前,我卻把這個機會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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