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乘勝追擊-《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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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嘩”了一聲。蒲安禮沖鋒陷陣,而且他是世家子弟,人長得威武高大,大概更得那些宗室的歡心。
這時蒲安禮隨著他父親進來了,他一條手臂吊著繃帶,唐郡主走在他身邊。文侯迎了上去,笑道:“蒲尚書,你也來了,真是蓬蓽生輝。令郎不愧為勇者,唐侯有此半子,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蒲峙看了看站在文侯身邊的我道:“這位便是甄侯新近提拔的楚休紅嗎?”
我行了一禮道:“蒲大人,末將楚休紅有禮。”
蒲安禮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他與我素不相能,現在還是這樣。不過他有可能要襲武侯之爵,比我要高得多了,只怕更加看不起我。
文侯微笑著道:“蒲尚書督造戰船,蒲將軍沖鋒陷陣,賢父子不愧為國之棟梁,令人欽佩啊。蒲大人,我已向帝君上書,為蒲將軍請求褒獎了。”
現在蒲峙雖然沒有明確表明態度,但看樣子有倒向二太子一方之意。文侯這么說,只怕是還想將蒲峙拉回自己一方來。可是蒲峙卻只是微微一笑道:“大人費心了,這些只是卑職等的本分。”
文侯和蒲峙寒暄了兩句,話說得客氣,但我知道他們各有打算,只怕各自也知道得清楚。工部尚書在兵、刑、戶、工四部尚書中位居末位,蒲峙可能也有自己的打算。
等了一會兒,門口突然一陣喧嘩,那是太子和二太子一塊兒來了。帝君子女雖多,但能繼位的只有這兩個正宮所生嫡子,他們兩個也時常相斗,我沒想到這二人會一塊兒過來。
太子和二太子幾乎同時出現在門口,所有人都跪下來行了禮。等靜了下來,太子看了我們一眼,微笑道:“列位大人,今日我軍勇士浴血奮戰,得此大勝,帝君聞訊大喜,命我破格嘉獎此戰第一功臣。”
我的心頭猛地一跳。多半是文侯請命來嘉獎我了,不禁一陣狂喜,挺了挺胸,卻見太子從身邊拿出一卷帛書交給文侯,文侯展開了念道:“蒲安禮將軍上前聽封。”
我本來已準備走上前去了,聽得這幾個字,不由怔住了。蒲安禮臉上露出喜色,走上前道:“末將在。”文侯又道:“天保帝二十七年五月十三日詔曰:查文侯甄礪之卿所奏下將軍蒲安禮,夙懷忠義,勇毅兼人,實棟梁之材,準予襲武侯之爵,欽此。”
蒲安禮要襲爵,我自然早已耳聞,但我想不到這是文侯提出來的,而且如此之快,白天一仗打完,晚上馬上宣布。這時蒲安禮也意外得渾身發抖,可能他覺得文侯多半會反對,卻沒想到這是文侯提出的,他感激涕零地磕了個頭道:“謝陛下大恩,末將粉身難報。”
周圍的人一陣歡呼,在人群中,我發現路恭行并沒有什么表示,只是在路翔耳邊說了幾句,而二太子的臉色很難看,似乎既意外,又惱怒。
等歡呼聲過后,文侯大聲道:“列位將軍大人,有蒲侯這等勇士,不畏艱險,實我帝國之福。但不知列位可知道,大敵當前之時,也有人居然與妖獸暗通款曲?”
文侯的話聲音不大,但卻如一個晴天霹靂,我看見二太子的臉色也變了變。我當然不相信二太子會和蛇人有什么勾結,但我也馬上明白了二太子的心思。
文侯是要對二太子一黨下手了!他搶在二太子提議蒲安禮襲爵以前提上奏折,把這個人情搶了過來,然后馬上又要指認二太子的重臣為叛逆。
一想通這點,我只覺身上發涼。文侯的手段如雷霆萬鈞,只怕完全出乎二太子預料。現在是慶功宴,來的盡是些重臣,這些重臣中屬二太子一黨和太子一黨的分別是一半一半,而所有人都在為擊敗蛇人而欣喜若狂,文侯自己的聲望也是達到了巔峰。此時他除非說二太子本人為叛逆,否則不論說誰是叛逆之人都不會有人敢有異議。我原本還覺得文侯此時就開慶功宴太過著急,直到現在才算明白過來,這原來也是文侯的一條計策。
只是不知道二太子的哪個重臣會被推出來?難道是路翔?但文侯說過現在還不會對付他。屬于二太子一黨的還有一些朝臣,但那些人卻并非燃眉之急,似乎還不足以要在這時候被提出來。
這人究竟是誰?
我站在文侯身后,只覺文侯的氣息也粗了點。此時堂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都想知道文侯會點誰的名。文侯重重地吸了口氣,大聲道:“天保帝詔曰:查戶部尚書邢歷,官居一品,貪墨成性,私向蛇人泄露軍機,現革去官職爵位,付三法司會審。”他念完了,忽然喝道:“來人,將邢歷拿下了!”
文侯剛說完,人群中忽然有兩個人一把扭住了邢歷。邢歷原本也站在那兒聽著,沒料到居然會有這等事,叫道:“文侯大人,這是何意?”
文侯喝道:“邢歷,你于蛇人圍城時私開北門,將家產運到雄關城,可是不假?”
邢歷是戶部尚書,掌管的也是全國財政大權,一向有貪婪之名。當蛇人來襲時,他將家產轉移到別處自然毫不稀奇,當時帝國上下凡是有錢的多半都將家產轉走了許多,便是帝君自己不也是將內府寶物轉到了昌都省嗎?若以這種理由將邢歷抓起來,只怕太也牽強了。
果然,邢歷叫道:“大難來臨,誰人不會避兇趨吉?大人,轉移家產卑職實有,但泄露軍機,卑職絕不敢認。”
文侯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來人,將邢歷打入天牢,聽候三法司會審。”
門忽然開了,從里面出來幾個全副武裝的府兵,一把抓住邢歷。邢歷張大了嘴,只是叫著“冤枉”,這時有個人忽然擠開人群沖了過來,跪到文侯跟前道:“大人,家父定是冤屈的,請大人明察。”
那是邢鐵風。他今天也是隨蒲安禮沖鋒的,身上還帶著傷,此時大概沖得急了,肩頭又滲出了血跡。文侯掃了他一眼道:“你是邢歷的兒子嗎?”
邢鐵風道:“末將是帝國第一軍都尉邢鐵風。大人,末將敢以性命擔保,家父絕不會與蛇人私通。”
文侯冷冷地道:“是否確實,自有衛尚書審問,邢將軍退下吧。”
邢歷此時已被兩人架著出去,臨出門時,他突然叫道:“那是矯詔!陛下絕不會發這等詔書的!”
這話讓屋里所有人都一陣喧嘩,邢鐵風臉色變了數變,跳起來叫道:“大人,你這詔書是假的!”
文侯道:“大膽!你竟敢說太子殿下發的是矯詔嗎?來人,將他綁了!”
文侯剛說完,邢鐵風猛地撲上來,道:“大人,失禮了!”他身邊并無兵器,赤手空拳地撲上來,文侯還沒表示,太子驚道:“救駕!救駕!”
蒲安禮這時踏上前一步,喝道:“邢鐵風,住手!”他身材高大,站在文侯跟前如鐵塔一般,邢鐵風沖得急,在蒲安禮身上一撞,忽然倒著翻了個跟頭,穩穩站在地上。我吃了一驚,沒料到邢鐵風現在的本領也大有長進,這一招利落靈便。他單手撐在地上,叫道:“蒲大哥,他們今天對付我爹,明天就會對付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周圍一片嘩然,文侯臉也沉了下來,喝道:“楚休紅,去助蒲將軍一臂之力,將他擒下!”
邢鐵風這話并沒有錯。邢歷現在已經有投向二太子一方的跡象了,但還沒有公然表示,文侯在這個時候對付邢歷,也是為了讓同樣猶豫的蒲峙明白一下。我不信邢歷真會投向蛇人一方,但以文侯之能,我也相信他定會找出令人信服的證據出來,也肯定已經找到了。而他拉蒲峙,對付邢歷,只怕是因為蒲安禮現在要繼位武侯吧。如果那時唐郡主看中的是邢鐵風,只怕文侯就會找到蒲峙通敵的證據了。
我正想著,聽得文侯對我厲聲呼喝,我渾身一凜,走上一步,道:“是。”伸手便要去拔刀。來赴宴的人當然都不曾帶武器,而我是文侯特許佩刀的,只是手剛摸上刀柄,心中卻是一沉。
邢鐵風赤手空拳,要我拔刀對付他,不論邢鐵風與我有多么不合,我也干不出來。我正想著是不是該替邢鐵風求情,還沒打定主意,卻聽得蒲安禮道:“文侯大人,邢鐵風心傷父親之變,情有可原,還望大人網開一面,讓他自行謝罪吧。”
文侯微微一笑道:“蒲侯真是仁人之心。”
邢鐵風的臉色也是忽陰忽晴,此時邢歷已被拖了下去,他被一大批人圍在當中,所有人都看怪物一樣看著他,讓我不禁對他起了憐憫之意。邢鐵風雖然不是什么出類拔萃的大將之才,卻也兢兢業業,屢次與蛇人苦戰,如果他不是邢歷之子,現在即使也升不到都尉,但多半也會和錢文義、曹聞道一樣升到備將了吧。現在,他在短短一瞬間從尚書公子成了一個叛逆,心中實在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茫茫然站著。
文侯喝道:“將邢鐵風將軍帶下去,不要虧待了。”他說著,嘴角已浮起一絲笑意。邊上已有兩個府兵上前,架住邢鐵風走了下去。邢鐵風木然地由著他們擺布,也不再反抗。正要帶下去時,邢鐵風忽然叫道:“二太子,文侯對家父下手,最終可是對您下手啊!此時您不說話,將來您身邊可就沒人了。”
二太子的臉漲得通紅,卻也沒有吭聲,想必覺得邢鐵風這話說得沒錯,只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喊出來,那是將太子和二太子之間表面上的良好關系也揭破了。文侯卻也沒有制止邢鐵風的話,只是捋著須髯,似笑非笑地看著二太子。二太子抬了抬頭,似乎要說出話來,但想了想卻還是沒有說。
邢歷八成是冤枉的,文侯此舉,只怕正是要震懾那些有投到二太子一方的大臣之心。可是他選在這樣的時機,二太子若是為邢歷說話,只怕有為內奸張目之嫌。帝都守衛戰得勝,太子和文侯之名如日中天,二太子已經失算了,到了此時縱然心有不甘,只怕也已自顧不暇。
我看著邢鐵風的背影,他還在破口大罵著,但聲音已越來越輕,心中卻不自覺地有些沉重。人的命運也當真古怪,邢鐵風興沖沖地來參加這個慶功會時,定想不到有這個結局。
燈紅酒綠,觥籌交錯,所有人都在為太子和文侯歡呼。在這個場合,二太子似乎已被人忘掉。我有些茫然地想著。在這些達官貴人之間,我好像有點格格不入。蒲安禮卻是如魚得水,在這慶功會上,他是眾人關注的焦點,連唐郡主也眉開眼笑。此時的唐郡主倒是明艷照人,根本看不出這個女子殺人不眨眼。
當初我和蒲安禮、邢鐵風同樣是百夫長,現在蒲安禮已襲封武侯,我也要加封為偏將軍,而邢鐵風卻成了階下囚。許多事情,大概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吧。可是,那些在戰火中丟掉性命的人,難道他們的命運也是注定的嗎?如果真是天數所定,那么一切努力豈不都是徒勞?
不是,絕不是。我握緊了拳頭。
“楚將軍。”
身后突然響起了郡主的聲音,我轉過身,卻見她不知什么時候到了我身后。我慌忙跪了下來,道:“郡主……”
剛叫了一聲,卻已不知道該如何自稱了。幸好郡主也沒說什么,只是道:“楚將軍,恭喜你凱旋。”
大戰前郡主要我在凱旋后答應親事,一聽到這兩個字,我又想起這句話來了。我站起來,笑道:“是,也恭喜郡主出閣在即。”
郡主很是雍容大度,但此時頰上也飛起了陣潮紅,低聲道:“胡說什么,別人會聽到的。”
我說這話已有調笑之意了,郡主也不以為忤。我心頭不由一甜,也馬上省得自己有點失態了。郡主看著唐郡主和蒲安禮兩人被一群官員圍在當中,嘆道:“唐姐姐也總算有個歸宿了。”
我不知道以唐郡主這樣的性格,為什么居然和郡主友情甚篤。但看著那邊的唐郡主笑靨生春,蒲安禮則意氣風發,心中不免有些嫉妒。
郡主忽然輕聲道:“楚將軍,文侯今日之舉,你以為如何?”
我沒想到她突然問這個,道:“文侯大人深謀遠慮,事事皆謀定而動,確是了不起。”
郡主微微一笑:“確是,甄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只是希望他不要太了不得了。”
郡主也在擔心文侯會不會居功自傲,最終對帝國產生威脅吧。不管怎么說,郡主仍是宗室一員,她想的首先是帝國的延續。現在的文侯已是將帝國軍政大權獨攬手中,便是想要取帝君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而我也要成為宗室了,難道說我的命運也不得不和帝國綁在了一起?如果文侯真的有叛亂的一天,我該站在哪一邊?
這時我突然感到極其茫然。只是突然覺得,無論如何,為了她,為了郡主,如果文侯真的叛亂的話,也許我會和文侯對立吧。
只要那一天我有這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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