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無?;?《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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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也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驚道:“怎么了?”
“他被人告發,藏著一個女俘,卻不肯交出?,F在君侯已命銳步營捉拿他,他帶著那個女子逃到了張先生的營帳,綁了張先生,還用一輛天火飛龍車來威脅君侯。”
我只覺像被當頭打了一棒,頭嗡嗡地響,不禁一陣暈眩。祈烈在破城時也找了個女子,我是知道的,當初我還見過一次。可是,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等事來,那不正是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么?
“現在呢?我去,我馬上去?!?
我語無倫次地看著周圍。龍鱗軍的馬匹現在一匹也沒有了,難道我走著去么?我正在茫然,路恭行道:“楚將軍,你上來和我合乘一騎吧?!?
我看了看他,他的馬倒還不是太虛弱,坐兩人走上一兩里路總行的。我點點頭道:“好吧?!?
我走到他的馬邊,很簡單的上馬動作我也做得驚險萬分,搖搖欲墜。剛要跳上馬背時,我一晃,差點摔下來,路恭行一把拉住我,才免得讓我摔個四腳朝天。
跳上路恭行的馬,我扭頭對坐在一邊的金千石道:“金將軍,這里由你負責,萬不可出差錯?!?
這些天蛇人的攻勢越來越兇,我有點害怕我不在時恰好有蛇人攻來。萬一有什么閃失,那后果不堪設想——其實也不用設想。真要出了這樣的事,那也可以說一切都完了,用不著武侯責罰,蛇人一定可以把所有人全部消滅干凈的。
路恭行在馬上仍是很穩健。他雖然已經瘦了一圈,但馭馬之術卻絲毫未減。我坐在他身后,都覺不出有什么顛簸。我道:“路將軍,小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帳中有個女子藏著,他將那女子打扮成親兵模樣,還不叫她出來。哪知昨天被人告發,君侯大怒之下,要將他擒下。哪知他竟然持刀反抗,你也知道,前鋒營的人都不想攪進去。”
我心中更是有如火燒。路恭行帶著我拐了幾個彎,從一條小路拐了進去。我道:“那是去哪里?”
“那是張龍友的營帳。君侯專門劃出這一塊地來的,由五百兵守衛,給張先生試火器。小烈不知怎么知道了這里,逃了進來,捉住了張先生。楚將軍,君侯已怒不可遏,只怕……”
他的話沒再說下去,也已到了張龍友營帳前。
里面是很大一塊空地,空地中有幾座營帳,都是用些零零碎碎的籬笆攔住而已。那是張龍友待的地方了吧?我以前一直以為他和別的參軍一樣,都是住在武侯邊上的呢,看來武侯對他也是另眼相看了。
但這時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F在足有五六百士兵圍著當中的帳篷,在最前面的一個軍官手持長槍,作勢要沖,而在這支隊伍后面,坐在一張大椅上的,正是武侯。我不知哪里來的力量,猛地跳下了馬,跌跌撞撞地沖上去前,叫道:“君侯!君侯!”
一到武侯跟前,我猛地跪下,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君侯大人,請……請君侯準我去說服那人?!?
武侯看了看我,道:“他是繼你為前鋒五營百夫長的人么?”
“君侯明鑒。”
他哼了一聲,道:“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你也不出來,視同叛逆,一并格殺。楚將軍,你可要仔細?!?
我一陣氣苦,道:“末將領會。”
武侯搞這么大陣勢,也是為了殺雞給猴看。軍中不少人將女子藏在帳中不交,武侯對這些人手段極狠,若有真憑實據,將那女子當場斬殺,本人也要痛責五十棍后降為普通士兵。但即使是這等鐵腕手段,仍有不少人隱匿女俘不肯交出。如果照此慣例,祈烈是必死無疑了。
我站起身,向那帳篷走去。
張龍友的帳篷尤為高大。我站到門簾前,高聲道:“小烈!小烈!你在里面么?”
祈烈更咽的聲音傳了出來:“將軍!真的是你?”
我道:“當然是我。我能進來么?”
我正要進去,卻忽然聽得祈烈叫道:“將軍,快出去!”我一愕,道:“我只有一個人,沒有別人進來,小烈,你不信我了么?”
我挑開簾子走了進去。
里面堆滿了瓶瓶罐罐,那是張龍友常用的東西吧。祈烈手持長刀,臉上都是淚水,用刀指著坐在一邊的張龍友。一個女子站在他身邊,臉上也滿是驚恐不安,張龍友倒是神定氣閑,在不緊不慢地喝著水,見我進來還向我點頭示意。
一見我進來,祈烈似乎想要說什么,卻還是把刀對準了我。
我道:“小烈,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把刀對著我,可是手卻在不停顫抖。好半晌,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叫道:“將軍,他們要殺了阿菁。將軍,你幫幫我,幫幫我,讓我們逃出去吧,我不要打仗了,我只想好好地過日子。”
阿菁就是那個女子吧。我看了看那個女子,心頭隱隱一痛。那個阿菁依稀有些像蘇紋月的樣子,年紀外貌都差不多。祈烈滿心希望地看著我,大概盼望著我能想出什么妙計。他對我有種不切實際的崇敬,好像我什么都辦得到。
我嘆了口氣,道:“小烈,你想過沒有,你這樣除了賠上自己的性命外,又有什么用?”
他一定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他看了看那女子,忽然哭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能把阿菁交出去?!?
我一咬牙,道:“小烈!你是個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難道忘了么?”
“可是將軍,你自己也說過,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力,你也說過,軍令如山,同樣亂命有所不從,所以你一直看不慣我們屠城。難道現在這般殺人食肉的慘事你反倒看得過去?”
我皺起了眉,幾乎不敢回答他的話。我該如何對他說呢?告訴他,我其實也是膽怯的人,就算反對,最終仍然只得照做??蛇@么說出口,祈烈一定也不會聽的。
“小烈,現在城中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若不如此,定會全軍覆沒。何況,”我遲疑了一下,幾乎有點不敢再說下去,但還是說了,“何況你也并不是看不慣這等慘事才做這事,只不過因為要把你喜歡的女子奪走才一時沖動。”
這些話像也在揭我心口的瘡疤?,F在,我的心也在滴血吧?
祈烈也有點呆了。他一時沖動,一定有種近于殉道的自豪感??墒俏业脑拝s把他這點自豪也打掉了,現在他只是呆呆地看著我。
“還有張先生,以及外面的那么多士兵。若你真的放出了那天火飛龍車,豈不是救了一人,又害了那么多人?那又有什么意義?”
祈烈的手一松,刀落了下來,人也跪倒在地。這時,門簾一下被挑開,銳步營的人沖了進來,祈烈卻像沒有反應一樣。銳步營的人上前一把扭住祈烈,另有人一把拖住那個女子,馬上又退出營帳。
他們在做這些事時,我呆呆地站著,動也不動。對祈烈說的話,同樣刺痛了我的心,甚至,讓我更加痛苦,剛才我害怕自己會連話也說不完便不支倒地。
調勻了呼吸,我剛邁得一步,眼里已有淚水涌出。張龍友在一邊長長地嘆了口氣,也沒說什么,我向他漠然行了個禮,也走了出去。
祈烈和那女子已被揪著跪在武侯跟前。我走過去跪在地上,頭也不抬。武侯笑了笑道:“楚將軍,你治軍如鐵,令下如山,真有大將之風?!?
我仍沒有抬頭,道:“君侯,末將不敢。末將只求君侯一件事。”
“什么事?”
“祈烈做出這等事,是我以前教導無方,罪責難逃。我愿承擔祈烈應受之責,望君侯恩準?!?
武侯沒說什么。那也沒有先例,而且,萬一祈烈被殺的話,難道我也要被殺么?我說這話的意思也明知武侯不會真的責罰我,不過是以退為進,讓他不至于斬殺祈烈。
祈烈忽然猛地跳了起來,邊上的銳步營驚叫一聲,大鷹小鷹也抽刀在手,踏上一步,只道祈烈會沖上前來。但祈烈卻從腰間抽出一柄小腰刀,一刀刺向那個女子的背心。那女子沒說什么話,馬上軟軟地躺下。
武侯微微一笑,道:“祈將軍,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本來你該受重責,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從權……”
不等武侯說出從權如何,祈烈凄然一笑,道:“不必了?!?
他把小腰刀拔出那女子背心,還帶著血痕,便一下刺入自己心口。我驚叫道:“小烈……”剛要起身,但哪里來得及。等我撲到他身邊時,他已軟軟倒下,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我叫道:“小烈,你怎么這么傻?”
祈烈的眼睛已然無神,茫茫然道:“將軍,你……說過的,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的話也沒說完,人已倒在那女子的身上。兩人身上的血不斷涌出,在地上合成一攤,緩緩地向低處流去。
我不知道我站了多久。半晌,有人扶住了我,道:“楚將軍,楚將軍!”
那是路恭行。聽到他的聲音,我才醒悟自己在什么地方。我凄然一笑,道:“路將軍,大概,我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丈夫吧?!?
路恭行也沒有回答我,此時已沒什么話可以說了。
又開始下雨了,細細的雨絲飄上我的臉,冷得像是許多根冰做的小針。祈烈和那個女子死去的地方,還留著點血跡,已經有些干了。雨絲打在上面,像一塊寶石般閃閃發亮,又像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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