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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驚蟄做了一個夢,夢到父親和母親，母親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書，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父親從外面回來,帶著春日的晨露和潮濕氣。

    驚蟄還是小小的一團,和一毛那么大的年紀(jì)，蹲在門口看螞蟻搬家，父親走到她面前,她才發(fā)覺,抬起頭來，順著爸爸常服的褲腿往上看。

    爸爸很高，身姿挺拔,眉眼也堅毅嚴(yán)肅。

    驚蟄眨了眨眼,輕聲叫了句：“爸爸！”

    父親把她抱起來，他單手就能托起她,驚蟄覺得爸爸的臂膀像是大山一樣穩(wěn)固可靠,她笑起來，摟住爸爸的脖子,小聲說：“媽媽睡著了。”

    父親點點頭,把她抱到院子里，然后才放下來，拍了拍她的腦袋：“自己去玩。”

    父親從母親懷里抽出書,輕手?jǐn)R在一邊，然后彎腰把母親抱起來。

    母親醒了，半是驚喜半是驚訝：“怎么突然回來了？”

    父親說話一向簡潔：“想你。”

    他們一同進了臥室,好久沒有出來。

    驚蟄想,他們可能是睡了。

    她過去敲門,都沒有人理她，奶奶招招手把她叫走了，她有些郁悶地坐在檐下。

    下雨了，雨水啪嗒啪嗒地響著，青蛙開始鳴叫，世界變得吵鬧，吵鬧中又透著一絲靜寂，驚蟄無聊地托著臉坐在那兒翻看母親看的書。

    一位荷蘭作家的長篇小說，書名四個字有兩個字驚蟄都認(rèn)不清，但她還是囫圇讀著，好像這樣就可以快快長大，就能像媽媽一樣認(rèn)識很多字，知道很多知識。

    奶奶煮了花生給她吃。

    鹽水煮花生，帶著殼，剛剛從水里撈出來，用個小筐盛著，驚蟄把書珍重地放在一邊，然后墊了一塊兒毛巾在膝蓋，然后把筐子放在腿上，小手一下一下剝著花生殼，把花生仁剝出來，一顆自己吃，一顆放在白瓷碗里，一顆放在圓肚杯里，一顆放在白陶罐子里，然后循環(huán)往復(fù)。

    碗里的給媽媽，杯子里的給爸爸，罐子里的給奶奶。

    如果他們陪自己吃，就更好了。

    驚蟄有些無聊，她很快把花生剝完了。

    奶奶又煮了蘋果湯給她。

    蘋果湯里放了花生碎，核桃仁，還有冰糖。

    煮過的蘋果酸酸的，被冰糖的甜中和掉。

    驚蟄覺得不好喝，但她還是喝完了。

    奶奶又要給她做栗子糕的時候，爸爸媽媽終于起了，她一下子跳起來，穿過院子跑過去，雨水滴在臉上、腦袋上。她把手搭在頭頂擋著，跑的特別快，腳底濺起巨大的水花。

    她因為慣性一下子撞到媽媽腿上，媽媽彎腰笑話她像個小牛，爸爸把她抱起來，他很少笑，臉上總是顯得嚴(yán)肅，可驚蟄不怕他。

    驚蟄抱住爸爸的脖子，咧嘴笑起來。

    雨水啪嗒啪嗒，蛙聲綿延不絕。

    天空是灰色的，陰沉的仿佛是傍晚。

    隔壁家的收音機在響，因為下雨信號不太好，滋啦滋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驚蟄惦記著要把剝好的花生給爸媽，手指指著那邊讓他們跟自己走。

    穿過院子不過半分鐘的路，可他們一直走，卻怎么也走不到盡頭。

    驚蟄走啊走，走了很久扭頭去看，發(fā)現(xiàn)身邊空無一人，只有自己。

    突然巨大的難過籠罩她，就像母親說的，你準(zhǔn)備好的東西可能永遠(yuǎn)也送不出去。

    深愛的人也許并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生活不是電影，很多伏筆都沒有后續(xù)，甚至沒有結(jié)局。

    驚蟄從夢里掙醒，擁著被子坐在床頭，發(fā)了很久的呆，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

    夢里的場景平淡到乏味，大概是記憶里早已模糊遺忘的過往某一天，并沒有什么深刻的地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場景

    或許是因為回了落陰山，有些觸景生情了。

    又或許，是因為外面下雨了。

    驚蟄給一毛蓋了蓋被子，然后下了床。

    林驍?shù)男熊姶簿驮谒_邊，她一下來，他就醒了，伸手握住她的腿，輕聲問：“睡不著？”

    驚蟄點點頭，抬手指了指外面，意思是：我出去透透氣。

    林驍輕“嗯”了一聲，等驚蟄出去了，也披了外套出門了。

    驚蟄坐在屋檐下的木凳上，沒有多余的凳子，林驍把她抱起來，自己坐上去，然后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驚蟄有些難為情，手抵在他胸口，斂著眉說：“一會兒有人起夜了。”

    被看到了不好。

    林驍?shù)托α寺暎⒆涌倸w臉皮薄，她到現(xiàn)在都害怕人前親熱被看到。

    可他還是喜歡欺負(fù)她，看她面紅耳赤，心跳如擂鼓，反復(fù)確定她愛他。

    合法夫妻，人之常情，看到了也沒人會說什么。

    不過林驍還是照顧她情緒，輕聲說：“那我們?nèi)ボ嚴(yán)铮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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