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杠木百角藤-《曾許諾》
第(2/3)頁
現在我放心了,有一件事情想托付給你,你能不能讓其他人回避?”
“這里都是我的族人,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說吧。”
阿珩無奈地嘆了口氣,面朝大山,發出清嘯。
在她的嘯聲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猶如流星般劃過天空,降落在祭臺上,是一只一尺多高,通體雪白的鳥,一對碧綠的眼睛驕傲不屑地打量著所有的巫師。
巫師們越發憤怒,幾個可以進入祭臺的大巫師想去捉住阿珩,巫王伸手攔住他們,示意他們仔細傾聽。
不知道從哪里刮來了風,祭臺上懸掛的獸骨風鈴發出清脆的鳴叫,剛開始,聲音還很細微,隨著風勢越來越大,風鈴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在風鈴叮叮咚咚地瘋狂響聲中,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出現在空中,是一只異常美麗的大狐貍,隨著它的徘徊飛翔,整個祭臺都被狂風席卷。
巫師們仰望著飛翔的狐貍,目瞪口呆,那只白色的鳥似乎還嫌他們不夠受刺激,居然一張嘴開始噴出火焰,紅色的,藍色的,黃色的……一團又一團的七彩火焰綻放在夜空,像一朵朵美麗的花,映照得整個祭臺美麗莊嚴如神仙宮邸,而青衣女子就站在這幅奇景的最中央。
巫王吩咐了幾句,圍在祭臺周圍的人迅速離開,只留了幾個年長的大巫師。
巫王神色凝重地問:“姑娘來自神族嗎?
不知為何事而來?”
阿獙停在了阿珩身邊,阿珩扶起躺在阿獙背上的赤宸,“不知道巫王可認識他?”
巫王看清楚赤宸的樣貌后,面色大變,立即跪倒在地,整個身體都在激動地顫抖,“怎么會不認識?
我們每一代的巫師在拜師時,都要先跪他的木像,對他起誓要守護這方山水的自由安寧,只是、只是……從不敢奢想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真看見赤宸大人?!?
阿珩說:“他受傷了?!?
巫王急忙跪行到赤宸身旁,查探傷口,從赤宸的身體內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截斷劍,又仔細地檢查著毒勢,臉色越變越難看。
阿珩側身坐到阿獙背上,想要離去。
巫王知道阿珩來歷不凡,忙攔住她,著急地說:“求您幫幫赤宸大人,大人的傷勢非常重,這個劍上凝聚的劍氣又非常特殊,我從未見過這么厲害的劍氣,再加上毒……”
阿珩取過斷劍刃看了一眼,劍刃邊緣刻著一只只凹凸起伏的玄鳥紋飾,正是高辛王室的徽記,阿珩記起自己的身份,心中一凜,看向巫王,“你要我幫他?
我第一次幫他,被囚禁了六十年,第二次幫他,背叛了我的大哥。”
她舉起斷劍,“這劍是我的未婚夫所鑄,他的鑄造技藝非常好,赤宸的傷口肯定不容易愈合;這把劍是我大哥的貼身佩劍,是我大哥親手把劍插入了赤宸胸口。”
巫王面色發白,呆呆地看著阿珩,阿珩問:“你現在還要我幫忙嗎?”
巫王立即搖頭,阿珩說:“很好?!?
她拍拍阿獙,阿獙載著她飛上了天空,祭臺四周的風鈴又開始叮叮當當地響。
阿珩聽著風鈴聲,有些失神,她在玉山時,屋檐下掛的風鈴和這些風鈴一模一樣,那漫長的六十年回想起來,似乎唯一的色彩就是赤宸的書信。
她一邊摸著阿獙的頭,一邊對阿獙說:“大荒人暗中把百黎族的巫王叫作毒王,他一定能救赤宸,我又不懂醫術,留下也幫不上忙。
對吧,阿獙?”
沒有人回答她,她所需要說服的不過是自己。
阿珩回到德瓦寨時,德瓦爺爺和米朵才吃完晚飯沒多久。
阿珩說:“我來吃飯了?!?
米朵高興地去熱飯菜,德瓦爺爺笑呵呵地說:“明天我和寨主說一聲,再帶你去赤宸寨?!?
“不用了,我的事情解決了,不用去赤宸寨了?!?
“啊,那就好。”
百黎人善于釀酒,他們釀造的酒嘎濃烈甘醇,讓阿珩一喝鐘情,德瓦爺爺看她喜歡,樂得胡子都在笑。
在德瓦爺爺和米朵的熱情款待下,阿珩享用了一頓異常豐盛的晚餐。
交談中,阿珩知道米朵年齡已經很大,早該出嫁,可老人的兒媳因為生病,常年躺著,家里的事情全靠米朵操持,所以她遲遲沒有出嫁。
米朵把自己的房間讓給阿珩住,那是家中最好的屋子。
阿珩已經感受到百黎族人的待客之道,他們總是盡力把最好的給客人,所以她沒推辭地接受了。
洗漱后,阿珩坐在竹臺上晾頭發。
黛青色的天空上,掛著一彎淡淡的新月。
晚風從山上吹來,帶著草木的清香,不遠處的溪水潺潺流淌,叮叮咚咚的,就像是一首天然的曲子。
一個男子從山下上來,坐在溪邊的大石上,吹起了竹笛。
竹樓的門吱呀一聲拉開,米朵輕快地跑向溪邊,不一會兒,阿珩看到溪水邊的兩個人抱在了一起。
對話聲隱約可辨。
“客人可喜歡我打的魚?”
“很喜歡,一直夸贊好吃?!?
“那是你做得好。”
兩個人彼此摟著,向山上走去。
阿珩忍不住笑起來,眺望著遠處的大山想,男兒就如那青杠木,女兒就如那百角藤,木護藤來藤纏樹,風風雨雨兩相伴,永永遠遠不分離。
隔壁房間里傳來咳嗽聲、喝水聲。
德瓦大爺竟然醒著!他知道孫女去和男人私會?
阿珩有微微的困惑,也有淡淡的釋然。
男歡女愛本就是天地間最自然的事情,只不過在這里它保留了本來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么,她眼前浮現出赤宸的身影,赤宸就是在這般的山水中長大嗎?
他可會打魚?
他也會唱那樣嘹亮深情的山歌嗎?
他唱給誰聽過呢……
阿珩枕著山間的清風明月,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阿珩被公雞的啼叫聲吵醒。
這里的清晨不是玉山上死一般的寂靜,也不是朝云峰上清脆悅耳的鸞鳥鳴唱。
人們碰見的相互問好聲,少女們相約去采桑的清脆叫聲,男人們取工具的撞擊聲,婦人們高聲叫喚孩子的罵聲,孩子們吵鬧啼哭的聲音,牛的哞哞聲、羊的咩咩聲、母雞的咯咯聲……
太吵鬧了!可是——
阿珩微笑,也真是生機勃勃??!
阿珩見到了米朵的母親。
因為長年生病,已經被折磨得皮包骨頭,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阿珩也知道了米朵的情郎叫金丹,這兩天都不在山寨,米朵告訴阿珩,金丹去別的山寨相親了。
阿珩大驚,“你們倆不是……你不生氣?”
米朵笑著搖搖頭,“阿媽癱在床上,弟弟還小,我現在是家里唯一的女人,家里離不開我,他已經等我四年,不能再等了?!?
“那你們就分開了?”
“嗯,他以后要對別的妹子好了。”
米朵雖然神色黯然,可仍然笑著。
“你明知道你們要分開,你還……還和他晚上私會?”
阿珩不能理解。
米朵很詫異,反倒不能理解阿珩,“正因為我們要分開,我們才要抓緊能在一起的時間盡量在一起啊?!?
阿珩說不清楚米朵的道理哪里對,也說不清楚哪里不對。
也許,在這個遠離俗世的深山中就是對的,在那個被禮儀教化過的繁華塵世就是不對的。
阿珩不想金丹離開米朵,而唯一能讓米朵嫁給金丹的方法就是讓米朵的家里多一個能操持家計的女人。
阿珩讓米朵去找巫師來給阿媽看病,米朵說一年前金丹和幾個寨子里的阿哥抬著阿媽去了赤宸寨,大巫師說不是人力所能救治,只能聽憑天地的意志。
阿珩也明白并非世間所有的病都可以醫治,神農王的醫術冠絕天下,也救不活女兒瑤姬。
因為心情不好,她跑到人跡罕至的山頂上去看阿獙和烈陽,這兩個家伙把包裹弄得亂七八糟,阿珩只能重新整理,在一堆雜物中看到了一袋桃干。
這是她在玉山上曬的蟠桃干,本來是給阿獙和烈陽的零嘴,可阿獙和烈陽吃了幾十年,都吃得惡心了,碰都不樂意碰。
阿珩撿了塊桃干,隨手丟進嘴里,吃著吃著,猛地跳了起來,往山下沖。
阿珩決定用蟠桃去救米朵的阿媽,不過有阿獙的先例,她不敢直接給阿媽吃,于是拿了一小塊來泡水,把泡過的水倒給米朵的阿媽喝。
第一天,阿珩提心吊膽,阿媽沒任何不好的反應,第二天,阿媽居然開始喊餓,想吃飯。
驚得米朵又是哭又是笑,因為阿媽已經四五年沒主動要過飯吃了。
阿珩看著好像有效果,就接著用那塊桃干泡水。
阿媽連喝了三天桃干水后,飲食逐漸正常,雖然還不能坐起來,可顯然已經有好轉的趨勢,只要慢慢調養,下地走動是遲早的事。
金丹回寨子后,聽說米朵阿媽的病情好轉。
他立即扛起家里最大的一只羊,咚咚地大踏步沖進米朵家,說不出來話,只用力把大肥羊往阿珩懷里塞。
阿珩驚恐地跳到桌子上,一邊大聲呼救,“米朵,米朵……”一邊瞪著那頭羊,很慶幸地想幸虧不是一頭牛。
米朵從阿媽的房間跑出來,看到金丹,愣了一愣,猛地捂住臉,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德瓦爺爺坐在火塘邊,側著身子,用手遮著額頭,偷偷抹眼淚。
阿珩跳下桌子,拍米朵的背,“別哭,別哭,你的金丹哥哥走時,你沒有哭,怎么他回來了,你卻哭起來了?”
阿珩治好米朵阿媽的病的事情在山寨里不脛而走,山寨里生了重病的人紛紛來找阿珩看病。
阿珩心驚膽戰,可她喝過山寨里所有人家的酒嘎,吃過山寨里所有人家的飯,壓根兒不能拒絕。
只能依樣畫葫蘆,繼續用桃干泡水。
一邊泡水,一邊心里叫王母,希望她這千年開花、千年結果的桃子真的像大荒內人們傳說的那么厲害。
在阿珩的戰戰兢兢中,喝過水的人,即使病沒有好轉,痛苦也大大減輕,至少能安詳從容地迎接死亡。
喜悅的人們用山歌唱出對阿珩的感激。
在嘹亮的山歌聲中,阿珩的醫術慢慢傳遍了百黎族大大小小的上百個山寨。
各山各寨的人,但凡患有疑難雜癥的,都懷抱著一線希望,跑來求阿珩。
他們翻山越嶺、跋山涉水而來,牽著家里最值錢的牛,抱著家里最能生蛋的母雞,虔誠地跪在阿珩面前,被風霜侵蝕的臉上滿是渴望和祈求。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鄱阳县|
安远县|
平武县|
黔西县|
澳门|
璧山县|
饶河县|
饶河县|
安仁县|
苍南县|
嘉黎县|
措美县|
绥芬河市|
泽库县|
惠安县|
麻江县|
丰宁|
临城县|
齐河县|
高雄市|
赤城县|
安达市|
郑州市|
平阳县|
杭锦后旗|
绥芬河市|
城口县|
秭归县|
浏阳市|
泸溪县|
社旗县|
蒲城县|
札达县|
宁南县|
永安市|
五家渠市|
台湾省|
天门市|
阿城市|
宝清县|
巴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