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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皎承認(rèn)風(fēng)清此人作為搭檔是可以互托生死，交付后背的，但也僅限于此了。那廝的狗脾氣能至今為止沒被人打死，都是因他溜得夠快。

    “女郎，若您給予信任，風(fēng)清便回與您信任。”月皎鄭重其事說道。

    那人雖小心眼兒，卻也格外護(hù)短。他的原則也很簡單，世人予我善意，我便回以善意。世人予我惡意，我便回以惡意。

    很多時候，她都覺得那家伙沒有屬于人的情感，只是一面鏡子，照射出的東西便原原本本返還回來。只將人揍多了后，她才發(fā)現(xiàn)那人是有感情的，不過是壓抑的太深太深罷了。

    聞梵音笑了幾聲，她一身天青色長裙，上面繡著精致的茶花，行走間步伐帶動著發(fā)髻間的翠色釵環(huán)，漫不經(jīng)心中透出一種盛世清貴的氣息。

    “月皎先生莫要擔(dān)憂。”聞梵音安撫道，“對于風(fēng)清先生，我是信任的。”

    她的身份以及與盧家的恩怨都不曾瞞著，想必以對方的手段，能查出來的東西只多不少。她可是以性命相托，想來風(fēng)清先生能短時間內(nèi)打破封印，也是給予她的回報。

    這種不用言明便自有的默契讓她十分愉悅，跟聰明人相交倒比某位榆木疙瘩強多了。

    聞梵音聽著月皎訴說著以前的往事，拂袖一揮，迎面撲來的禿鷹群頓時化為粉碎消失。她指尖一彈，仙光化為一條條金色絲線，將污穢之物與一切危機攔在外面。

    “到了。”她神色復(fù)雜了起來，眉眼間帶著淺淺的憂郁和惋惜。

    月皎下意識停住腳步，眨眼間便反應(yīng)過來，女郎口中‘到了’的意思，難不成是找到上章真君了？

    她立刻抬頭看去，便見仙光驅(qū)逐了黑暗，層層封印上有幽幽地藍(lán)光閃爍著，連接的根源便是一位身影高大，氣勢強大的人影。

    那人甲胄加身，雙手拄著一把銹跡斑斑的長劍目視遠(yuǎn)方，身后破舊的披風(fēng)隨著冷風(fēng)輕飄。四下是一片死寂，連那獵獵作響的披風(fēng)都無法驅(qū)散這亙古的寂寞。

    月皎瞳孔猛地一縮，呼吸一緊：“這是、上章真君？！”

    直到來到此處，她才真正發(fā)現(xiàn)深淵里唯一的那處被封印的宮殿便是真君所為。那一層層封印的力量從真君身體抽取，真君將自身變成一個媒介，吸收深淵的力量轉(zhuǎn)換成封印的力量。他肉身不朽，神魂早已沒了自我，只剩一腔執(zhí)念支撐。

    這一支撐，便是千載歲月。

    聞梵音站在原地沒動，她嘆了口氣，語氣肯定道：“這是上章真君。”

    月皎聽罷，身形一僵，隨即便朝上章真君的位置深深俯身一禮，語氣帶著崇高的敬意：“后輩弟子，拜見上章真君，感謝真君千年護(hù)持，使我人族平安喜樂，不受妖獸肆虐，免于人族顛沛流離，無處葬身。”

    她直起腰又拜了拜后，便收斂了所有情緒重新站在女郎身側(cè)。不知是否是錯覺，她怎么看到真君的手動了呢？

    不不不，這不是錯覺，月皎整個人都僵了：“女、女郎，真君剛動了。”

    上章真君難道沒死？

    這里可是深淵，她待這一日一夜間，若非有女郎相護(hù)，也早已被黑暗侵蝕，無法找回自我。真君若真活著，那還是真君嗎？

    月皎不得不想多了。

    聞梵音上前幾步，步履穩(wěn)健從容，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矜貴風(fēng)流：“上章真君，可是醒來了？”

    雙手拄劍的青年遲鈍的眨眨眼，眼里慢慢泛上一絲神采。僅是眼角眉梢表情的稍稍變化，你便能感受到千年前他鮮衣怒馬、恣意風(fēng)流的模樣。

    再看看他身上漬跡重重的甲胄，你又能察覺到千年前妖獸襲擊時，他又是何等威嚴(yán)強大。身先士卒，料敵于先，布局千里之外，護(hù)得人世太平。

    “過去、多久了？”他嗓音干澀沙啞，如同行將就木的將死者。

    聞梵音回道：“已千年了。”

    “碧落，可還好？”他一字一頓道。

    聞梵音握了握拳頭，一言不發(fā)。月皎低垂下頭，也沉默不語。

    似是從她的沉默中看出了結(jié)果，上章真君怔怔看向謝家桃夭林方向，喟嘆一聲：“我終于，可以去找你了。”

    碧落，我已丟下你千年了。如今再不能丟下你一人，哪怕是死，我也要回到你身邊。

    他微微闔目，眼里的神采如風(fēng)中殘燭，驟然熄滅。

    他曾無數(shù)次在想，扔下這見鬼的責(zé)任，拋下這被封印的大妖。世間強者無數(shù)，誰來都可封印大妖，為何讓他愧對親族父親，食言于心愛的姑娘，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懷抱著愧疚和自責(zé)在這漆黑不見光亮的深淵里掙扎，看不見希望，看不到盡頭。

    他想回去瑯琊，想看看已有些陌生的日出日落，想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想與父親喝茶煮酒，想與碧落在桃花林里舞劍而歌，相依相擁……

    可不行，大妖太過強大。若他離去造成封印有損，大妖脫離深淵禁錮，世間蒼生又該如何自處？

    他鎮(zhèn)守深淵，與孤寂黑暗為伴，可一想到在意的人都能幸福安全的活在陽光下，他便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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