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忌妒-《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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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暖的陽光透過樹梢,葉片隨風婆娑,愜意非常。
躺在枝丫間枕著雙臂,再尋不到昔日的好心情,美人嫣然都提不起興頭,往日的風月情濃衾枕纏綿皆失了意趣,直覺索然無味。
屢屢憶起那微帶歡喜的盈盈一笑,萬物都失了顏色。
看遍名花,卻只記住一抹淺笑,如墮魔障般難以自拔,謝飛瀾掐斷自己再想下去,強迫心神轉到枝頭的鳥窩,幼鳥探頭探腦地搶奪母鳥喂哺,嘰嘰喳喳地吵嚷,下方隱約有笑語飄過,越來越近。
二嫂蘇錦容挽著白鳳歌,偕沈明珠一同在樹下的石凳落座。
謝飛瀾撩了一眼又無甚興趣地伏下,近日和白鳳歌會過幾次,稟持世家子女交往的分寸,有禮而不失矜持,長輩點頭贊許,哪知兩人內底做何感想。
她怕是還未死心。
女人的心思并不難猜,眸光一掃,情動羞怯抑假意虛詞俱能洞悉分明,白鳳歌貌似溫雅自持,眼神卻仍牽在三哥身上,他只好奇三哥對愛妻深情有目共睹,她仍在企盼什么。
不想現身亦無意旁窺,濃密的樹蔭隔不斷聲音傳來。
“昨日乘船游湖可還喜歡?沈姑娘對傳說掌故了如指掌,竟比我還熟悉。”蘇錦容對白鳳歌笑語,“真瞧不出是第一次到揚州。”
“揚州之美天下聞名,此來前將山水傳述翻了個遍,明珠早已爛熟于心。”沈明珠言笑晏晏,“遺憾三少夫人未能同行,好生可惜。”
蘇錦容微微一哼:“她難得露面一次,身子又嬌貴無比,不來也罷。”
“三少夫人羸弱不便出門,該是我去探望的。”
白鳳歌柔聲輕勸:“我勸妹妹省了這份心,她是君家小姐,矜貴非比尋常,聽蘇姐姐說自嫁入后鮮少與女眷走動,足以想見為人,只怕去了被視作巴結逢迎,反遭輕鄙,何苦討份不快。”
沈明珠愕了一愕:“三少夫人不是這種人,那日我見她雖然話少卻應答如儀,定是病弱體虛,情非得已才少了往來,白姐姐大概誤會了。”
“看來沈姑娘對她甚有好感。”蘇錦容冷哂,“也難怪,她生得相當惑人,見過的男人沒有不發昏的,沒想到連女子也不例外。”
“我確想和三少夫人親近,卻不是因這個緣故。”話中的淡嘲令少女漲紅了臉,“當年聽二哥說了些許事跡,好生欽佩向往,一心想看看是怎樣不凡的女子,才——”
“不凡?”蘇錦容嗤笑出聲。
“沈姑娘大概不清楚她的來歷,才有這般臆想。”白鳳歌也笑,徐徐而道,“可知她生小混于魔教劣跡斑斑,在那種骯臟的地方憑姿色攀附媚上,殺人如草滿手鮮血,嫁入揚州全仗君府強壓,又恃勢在謝家橫行,哪有半點配得姑娘傾慕。這話或許不該由我來說,但見妹妹被蒙蔽至此,不得不煞風景的明言。”
沈明珠愣了半天,直直地盯著白鳳歌,盯到對方幾乎掛不住笑。
“沈姑娘不信?不然問問蘇姐姐,她可是一清二楚。”
蘇錦容正欲附和,沈明珠倏地站起來,俏顏十分認真。
“這話確實不該白小姐來說。”清脆的嬌音聽得兩人一怔,“我雖年紀小,當年的種種也有聽聞,杭州白家若無君小姐一力回護,早已遭傾家滅門之禍,她救了闔府上下,白小姐怎的全無感激之意,反在背后道人長短?”
從未遇過這般直接的指責,白鳳歌驀然沖紅了臉。
“那是——那并不是她的功勞,全仗謝三公子的安排。”
“縱然是謝三公子的請托,拼上性命的卻是君小姐,有道是救人急難一芥千金,何況如此重恩。”沈明珠年紀甚輕,心直不顧禮節,問得白鳳歌無言以對,“君小姐陷身魔教并非已意,好容易逃出來,猶不忘送我大哥遺骨還鄉,我嫂嫂將她活埋卻被釋歸洛陽,亦不計較二哥之錯,所作所為重情重義,與正道中人有何不同,何以被如此非議?”
見白鳳歌臉色煞白,蘇錦容強笑解圍:“沈姑娘年少單純,可想過她此等所為不過是故意示好,換一個好名聲博人贊譽,騙得云書對她感恩生疚而已。”
沈明珠聞得蘇錦容的說辭,極是不以為然,心氣更盛:“謝三公子與她熟識已久,怎會不知為人,何須使險些喪命的苦肉計。就算真是為情用計,救人也是事實,豈可平白抹殺。明珠來揚州蒙二少夫人盛情相待,年輕識淺,心存疑惑冒昧請教,還望夫人不以莽撞責怪。”
“沈姑娘一片赤子之心,什么均往好處想。”蘇錦容勉強轉過話頭,“這原是好事,有些話我也不便說,將來有暇與她多相處些時日,或許又是另一般觀感。”
白鳳歌終于緩過顏色:“沈姑娘想是有所誤解,君小姐之恩我并非忘卻,昔日在杭州也算故交,只是后來實在難以接受其品性,方少了親近往來。”
“品性不佳?可否請白小姐細說?”不喜隱晦模糊的暗指,沈明珠索性直問到底。
“她……”白鳳歌櫻唇翕張,僵僵地一笑,“如今我們身處謝家,怎好言及府中人的短處,終是不提為妙。”
“鳳歌說得不錯,好歹也得顧及我這主人薄面,改道些無關閑話吧。”
二女好容易擺脫糾纏,心不在焉地說了些瑣事,怎奈話不投機,氣氛也無先前的融洽,沈明珠見場面僵滯,自知沖撞,扯了個由頭先行離去,兩人才松了一口氣。
謝飛瀾在樹上靜聽,見白鳳歌神色游離尷尬,不禁暗中好笑,半天不動忍得難受,一心盼著樹下的人盡早離去,誰知蘇、白二人東扯西拉聊了一陣,竟又另起了話頭。
“四弟年輕俊朗,人又趣致健談,在泉州也是一方之主,未始不是一段良緣,和你相配可算郎才女貌,鳳歌意下如何?”
“他一雙眼全無真心,竟日風流,明知我在謝府仍不改其行,這樣的男子……”白鳳歌幽怨的話語溢滿自傷,“我知謝世伯憐我蹉跎,可再不堪也不愿受這等安排。”
“男人都是這樣,待成親就收心了。”蘇錦容以過來人的經驗勸說,“景澤過去不也逛花樓,你瞧他婚后如何,全看你怎么拿捏。”
二嫂言語大有得色,謝飛瀾暗自可憐二哥。
“錦容姐,爹只考慮與謝家世交,全不管我怎么想,唯有你明白的,從我遇見起就心里就僅有一個人。”
蘇錦容嘆氣:“我當然清楚,可三弟已娶了妻,你再是深情又能如何,聽我的勸,別再想那個不長眼的,他早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哀傷的話語漸漸更咽,白鳳歌道:“那個女人以前仗著功夫橫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現又借著君家的名頭壓人,支著他東奔西走當牛做馬。”
“她沒半點及得上你,偏偏造化弄人硬嫁了過來。”蘇錦容扯出繡帕送過去,深替好友不值,嘆息著抱怨,“三弟護得跟寶貝一樣,家里不滿的嬸姨比比皆是,又能拿她怎樣。”
謝飛瀾心底冷笑,無非是君翩躚不耐煩搭理碎嘴嘮舌的婆娘,落下了清高倨傲的話柄,不過君王府的家世地位足以鎮住非議,眼紅也是徒勞。
“誰奈何得了她。”俏顏透出幾許陰狠,“可上天有眼,她再囂張也活不了幾年。”
好友恨怨如狂,蘇錦容莫名地不安:“鳳歌,我知你一片癡心,但三弟自瓊州尋來了奇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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