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剖心-《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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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微有時會看到殊影在出神,仿佛心里藏著什么。
每每見他盤算如何尋到迦夜所居的院落,固執地不肯放棄,總是隱晦地勸誡,結果無一例外地被當作耳旁風,極是無可奈何。繼而以遠來不易的由頭,拖著他在長安四處漫游,整日混跡于街市巷井,舞榭歌臺,把西京逛了個遍。眾人心意如一,似約好了一般輪流建議,日日變換著不同的花樣,完全不留時間讓他獨處。
家里催行的信如雪片般飛來,父親的口氣日盛一日地嚴厲,耽在西京遲遲不歸的緣由傳至揚州,均是極其不滿。
清楚身邊的人在盼望什么,可他不想走。即使見不到迦夜,畢竟她還在君王府的某一處,誰知回揚州后何時能再來,若她又消失,他如何能再尋四年。
“所有人都希望你放棄,甚至是她。”九微說得很直接。
他明白這是事實,也知道怎么做理智,心底卻總伏著不甘,卑微地存著無法割舍的情焰,隨著時間流逝,在壓力中越來越焦灼。
“看你把自己整成什么樣子。”九微似想嘲謔,扯了扯唇角又嘆息。
他凝視著長安御池邊的青青柳色,在早春的微風中輕拂,如散落未梳的縷縷絲發,等不及的紙鳶三三兩兩飛上了天,伴著澄藍透明的天空,讓人想起比春風更美的笑顏。
“再過一日,收到二哥探到的消息,我就回去。”
九微明顯松了一口氣,又不太置信:“你說真的?”
“真的。”
回去將手邊的事務終結,等他再度離家,復歸一無所有的漂泊,迦夜還會不會那樣決絕。如果她還是逃?
忽而無奈地笑了,糾結多日的答案只有一個。
不管君隨玉與她是何種關系,不管迦夜隱著什么樣的心結,等他孑然一身,有的是時間一一研磨,那么多年的糾纏羈絆,豈容她說斷就斷。
九微看他的臉猜出了八分,心下惻然,再說不出勸告的話,沉默了許久,又想起此前的疑惑:“你讓他去探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直到進了歇宿的客棧才回答。
“我請二哥去接近一個人,他所學的東西比較好套話。”
“誰?”漸近房間,隱隱傳來爭執聲,九微隨口問,心神已留意了門內。
“傅天醫,替迦夜看診的中原第一名醫。”他同時入耳爭吵,聽出謝景澤的聲音,不由加快了腳步,沒發現摯友突然僵滯的表情。
“你不用告訴他,只須和我一起押著老三回揚州,這也是爹的意思。”怒氣十足的聲音竟是謝曲衡,心下一沉,大哥果然按捺不住也來了西京。
“大哥,三哥查了這么久,該讓他知道。”青嵐的聲音有些猶豫,遲疑地反對,“迦——君姑娘的病——她是一番好意才——”
“我承認她是好意,所以更應該瞞著三弟,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讓老三徒增傷心。”謝曲衡截口,語氣極堅。
腦中嗡地一響,幾乎聽不清屋里的話,隱隱約約聽得謝景澤道:“萬一三弟日后知道——”
“回了揚州,有關她的消息一律壓下來。”謝曲衡頓了頓,“時間久了自會淡去。”
青嵐悶了半天:“二哥會不會弄錯了,我上次見她氣色極好,根本不像是……”
“那是君隨玉不惜靈藥托著一點精神,她每日睡那么久正是因著耗損過重,猶如風中之燭。”謝景澤也有些唏噓,“據說君隨玉近年搜盡天下奇方,竭力尋幾味珍罕的藥材,若是得了,說不定能多撐幾年。”
“我看她身量變化想是毒已去七八,怎么還會這般嚴重?”
“致命的不是毒,而是她練的武功,傅天醫力勸她廢了功夫,雖然一時經脈阻滯,用針灸湯藥調理還能再延一段時間,否則猶如飲鴆止渴,自短其命。”想起傅天醫一臉憾色,謝景澤不禁搖頭,“她怎么也不肯聽,寧死不依,連君隨玉也無法可想。”
“她倒是不怕死,卻迷得君隨玉替她提心吊膽。”謝曲衡冷冷地道,“那家伙也是昏了頭,自行下手廢了她的武功便罷,居然由得她折騰。”
“傅天醫曾如此建言。”謝景澤苦笑,“君隨玉卻是不敢。”
“不敢?”青嵐不解,“她一天睡八九個時辰,難道還怕沒機會。”
“她心志極堅,所以才能練成這極難的功夫,卻不知為何了無生意,死活全不放在心上,諸般靈藥也因此打了折扣。萬一廢了武功心神一潰,怕是反而要了她的命。”
謝曲衡意外了一瞬,又冷笑:“原來她對君隨玉也不怎么放心。”
“大哥!”青嵐對兄長的態度不滿,到底是三哥眷眷心上的人,連他聽著都有些不忍。
“她若不曾貪慕虛榮攀附著君家,或許我還敬重一點,現在你也見到了。”謝曲衡毫無憐恤,“幸好她還有一點良心,自知不久人世,又已另尋高枝,沒再糾纏老三。”
謝景澤嘆了口氣。
“就這樣定了,等老三回來推說一概不知,明日啟程回揚州,誰都不許再提。”謝曲衡以強硬的口氣下了決斷,起身安排事宜,一開門正對上蒼白透青的臉,所有人全僵住了。
僵立了半晌,謝云書轉頭就走,快得讓人無從反應。
九微第一個追了上去。
“等等!”使出全力,終是在路口阻下了他,“你知道她在君王府哪一處。”
謝云書靜了一瞬,閃身要繞開。
“我告訴你。”一句話釘住了腳步。
九微嘆氣,拗下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出路線,標出院落,一一道出暗樁明哨,潛入死角。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渾噩的話語從胸臆中擠出,痛徹心肺。
“半月前,我去君王府見過她。”九微直視,“她不希望你知道。”
“原來你們都清楚。”心里一陣發緊一陣發潮,什么也想不了,疼得像千百枚鋼針刺戳,竟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老三!”謝曲衡攔在三弟身前,“別做傻事,她已病入膏肓,你去了又能怎么樣?”
謝景澤實在勸不出口,青嵐也不知說什么好,攔也不是,放也不是。
銀鵠、碧隼跟著兩人回來,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一時均傻了眼。
謝云書將地圖每一寸烙在心底,揮開兄長探出的手,喑啞的聲音破碎而凌亂:“我顧不了那么多,請大哥恕罪。”咬著牙說完,長劍出鞘,逼開了駭然的兄弟,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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