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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花毒-《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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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仇人追殺,墜崖失憶如何?”放棄了破綻百出的解釋,謝曲衡改換說辭,對說謊一事力不從心。

    “能逼到云書走投無路的高手,武林中必然叫得出字號,該說誰?”宋羽觴忍俊不禁,輕而易舉的否掉。

    “遇到世外高人,被帶去人跡罕至之所苦修?”

    “受命偽裝潛入敵對世家刺探?”

    “……”

    他看著端方耿直的兄長絞盡腦汁地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漲紅了臉與宋羽觴爭議,一股暖意在心間盤繞。

    與一干武學世家的青年子弟閑談會友,滋味懷念而生疏。坐中的每一個都是意氣風發的江湖少俠,皆因白家婚慶致賀而到此,三日前與兄長拜望過后,白老爺子極力挽留,兼派長子作陪,一心要小字輩的多多親近往來。

    歷練七年,他沉潛內斂了許多,再不復年少輕狂的跳脫,多數時候聽著坐中高談闊論,極少插話。只是白家長子一意盡地主之誼,存心結納交好,無形中使他備受注目,想低調亦不易。

    不過比起迦夜,應該還算輕松。

    得知他有同行之人,白老爺子極為熱情,不容拒絕地力邀兩人入府。如今他被留在花廳會友,而迦夜則身處一群江南名門閨秀之中,于雅亭閑聚怡情。

    這些名門淑媛泰半出身武林世家,多少會些拳腳功夫,有些甚至得俠女之名,英姿颯爽芳名遠播,迦夜坐于其中,如一個天真稚弱的少女,格外惹眼。

    “……與謝公子并不熟,自敦煌同行順路……”

    “……家人過世,略有薄產,仰慕此地風物……”

    “……不太了解他的性情喜好……”

    “……謝公子僅是好心,過幾日……”

    “……各位姐姐說笑……未想過其他……”

    片斷的話語穿過長窗飄入,她始終是談話的中心。眾女仿佛皆對這位與謝三公子同行的嬌客極感興趣,不斷地圍著發問,從身世經歷至日常喜好均被詢了個遍,對她來說,隨意編些謊話搪塞這群女人不費吹灰之力。

    在一群高談闊論的俠女之間,她沉靜地回答,貌似溫順而好脾氣,只是他約略能感覺出隱藏的不耐,估計心神壓根不在談話上。

    無怪她覺得無趣,以她的性情去敷衍一幫驕矜自負的世家小姐著實乏味,他也有同感。此時只能暗地祈禱迦夜的耐力足夠,不至于拂袖而去。

    迦夜身邊的一位美麗少女對頻頻的詢問微嗔。

    “各位好姐姐連珠似的問,也讓葉姑娘歇一歇才是。”

    眾女相顧失笑,場面略為冷落。

    “還不是白大小姐剛剛出嫁,姐妹們都有些失落呢,不自覺就成了話癆。”

    “說的也是,下一個出閣的想必就是二小姐啦。”

    “不知怎樣的才俊能合了二小姐的心意。”

    “眼前不就有位一表人才的?”

    “說起來倒真是郎才女貌。”

    七嘴八舌的調侃令美麗的少女暈紅了頰,嬌嗔地打斷:“各位姐姐說著說著凈拿鳳歌取笑,看著姐姐嫁了就欺負我么?”

    “誰敢欺負白家二小姐,怕只有將來的姑爺啦。”手帕交的姐妹戲言調笑。

    “說的哪里話,白家和謝家也算門當戶對,謝三公子又知禮謙讓,怕是鳳歌壓著人家也說不定。”閑閑的戲語指名道姓,點破了隱秘的心思。

    “壞姐姐,再說笑仔細我撕你的嘴。”少女羞惱地掐過去,眾女爭相躲讓,謔笑打鬧成一團。

    “哎呀哎呀,再不敢了。”出言的女郎笑避,“好妹妹,你這擒拿手該對付未來的相公才是,怎么倒來針對我了。”

    說著爆起了一陣嬌笑,引得廳內的男子紛紛望過去,春日明媚的陽光下笑靨如花,一派活潑動人的佳人佳景。

    “說了半天嘴都干了,妹妹要是給摘串枇杷,準保能堵了姐姐的嘴。”說話的是白家的密友,存心逗引著讓白鳳歌一展身手。

    “白家還能少了待客鮮果不成,姐姐想吃吩咐一聲就是。”二小姐白鳳歌隨口便待囑咐下人。

    “那可不行,一定要二小姐親手摘的才甜。”女郎指了指斜側一株高大的枇杷樹,“就那串最大的,也讓我看看鳳歌的燕穿林到了第幾層。”

    白鳳歌笑吟吟地站起身,存心逞技,在欄上借力一點,真如一只靈巧的燕子飛了起來,在樹梢一掠如乳燕回巢,優美地穿回了亭內,指尖拎著一串黃亮的枇杷,氣息分毫不亂,從容地掠了掠秀發,曼妙的身姿博得了滿堂喝彩。

    美人如玉,身法輕妙,廳內的男子皆在贊嘆。他看著迦夜半笑不笑地隨眾鼓掌,忍不住也笑起來,這種花架子的功夫純屬花梢不實,迦夜想必是當了看戲。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白昆玉思索了片刻:“那位葉姑娘是敦煌人?”

    這個版本在數日內被解說了無數遍,他轉回視線禮貌地應是。

    “當日不知是云書兄,小妹多有得罪,尚請見諒。”謙和的笑容十分真摯,一如初見的得體。

    白昆玉、白鳳歌,早前打斷紙鳶的兄妹二人。七年前到訪時仍在山中學藝不曾見過,卻在回返江南后意外邂逅。那一場不甚愉快的初遇被輕描淡寫地揭過,殷勤交好的心意十分明顯。

    “葉姑娘可會武?”白昆玉隱隱感覺那個年幼的女孩并不簡單。盡管鳳歌的暗器手法相當隱蔽,但出手的一剎對方已望了過來,不像是偶然的巧合。

    “粗通一二。”他沒打算徹底掩飾,含糊其詞地帶過。

    迦夜的外形不會教人過多提防,除了步履輕靈,看來一如尋常豆蔻少女,清麗的相貌教人極易生出好感,加上敏感機變察言觀色,她若想隱藏什么輕而易舉,絕不致露出端倪。

    “如此年幼已失怙恃,真是身世堪憐,既然云書攜她一路同行,總不好再任其四處漂泊,將來打算如何安置?”

    “眼下還未想過。”覺察出對方的試探,他含笑而答,“應該是隨我一起走。”

    “葉姑娘性情溫雅,小妹頗喜歡與她親近,三公子與她年齡懸殊,男女同行又多有不便,不如將她留在白家,鳳歌也好多個姐妹。”一陣香風襲來,適才大出風頭的白鳳歌走近微笑著接口,盈盈秋波蘊著點點情意,投在謝云書身上。

    “多謝二小姐好意,我答應攜她同行,自當言而有信,更不敢叨擾白府。”不動聲色地回絕平和而客氣。

    “葉姑娘稚齡年少,怎忍心讓她風雨飄零輾轉跋涉。況且謝夫人家事繁忙,云書又無姐妹,不懂女兒家瑣事,未必能妥帖盡善。”白昆玉隨著妹妹起的話頭說下去,“白家雖不及謝家,卻也衣食富余,定當自家小姐一般照應,絕不讓云書掛心。”

    “三公子若放心不下,不妨常來探望。”白鳳歌溫婉而熱情,“姐姐出嫁后我正覺得有些寂寞,有葉姑娘相陪正是再好不過。”

    “她疏懶任性又不諳中原人情世故,換了陌生的環境難以適應,實在不敢勞煩。”他豈會不懂曲折的真意。

    “云書說哪里話,莫非是擔心我們招待不周,委屈了葉姑娘?”白昆玉笑道。

    “我看葉姑娘舉止言談,倒像是出身大家,極懂禮有分寸的人,哪有三公子說的那般。”白鳳歌輕嗔,暈生雙頰,“難道真讓哥哥說中了?三公子嫌白府粗陋,不堪留客么?”

    這對兄妹言語相扣,倒是不容草草敷衍。

    宋羽觴從旁幫腔:“二小姐多想了,我猜是怕葉姑娘不愿,畢竟事關本主,縱然是云書也不能代為決定。”

    私下也曾問起她的來歷,謝云書僅說是魔教中人,曾與他有恩,同行至江南,其余的半點不肯透露,任是謝家大哥與他好奇萬分,始終守口如瓶,惹得他心癢難耐極欲探知,不過當前還是出言相助。

    “一點小事教二位費心了,家母歷來遺憾沒有女兒,如今云書無恙歸家,又帶回一位小嬌客,不知多高興。”謝曲衡也代為解釋,兼以致謝,“多承白兄好意。”

    “以你我兩家的交情何須多言,多禮反是見外了。”

    “你們說的可是與謝三公子同行的小姐,是哪位?”聽得這廂談話,一位青年男子探過頭好奇地道,順著宋羽觴指的方向看了半天,砸砸嘴不無惋嘆,“再過五年一定是個大美人,可惜太小,我還以為三公子帶回了意中人呢。”

    無心快語令白鳳歌一僵,下意識地望向謝云書,但見俊美無儔的男子并無不悅,也未反駁,竟似默認了一般。

    “兄臺謬言了,葉姑娘身量未足年紀尚稚,怎可拿來說笑。”白昆玉淡淡地斥責。

    對方不服氣地道:“看她小小年紀已是這般形貌,再等幾年定是國色天香,未必遜于白府的兩位小姐。換了我甘愿靜待其成,怎算是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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