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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也算見識到家學(xué)了。”她些微調(diào)侃，感覺身邊的人稍稍僵硬，仿若未覺的說下去，“我四歲后即未曾練過字，直說差勁無妨。”

    “練字并沒什么用處。”

    她微微一笑，有些乏力地垂下手中的箋紙：“說的是，這里唯有殺人的功夫最實(shí)用。”

    “你不該在這種地方。”

    他的話音極低，她只作未聞，隨口岔開。

    “對了，我見到了鄯善國的小公主，確實(shí)美貌，尤勝煙容，難怪你下不了手。”

    “我不是因?yàn)檫@個(gè)原因。”俊顏不自在地撇開，說不出真正的緣由。

    她并未追問，淡淡地提醒。

    “不管什么理由，下次不要再失手了，你給了她機(jī)會，等于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靜了半晌：“為什么救我？”

    歷來最擅長權(quán)衡利弊，斟酌損益的人做出這種決定的可能性近乎為零，其中的風(fēng)險(xiǎn)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預(yù)想，一旦失手，她面臨的將是何等情景不言自明。

    “你還有利用價(jià)值。”她垂下睫，語氣平淡，“僅此而已。”

    很符合她一貫風(fēng)格的回答。

    望著淡漠的素顏，竟然一無波瀾，仿佛這個(gè)答案早在意料之中。

    “迦夜。”

    “嗯。”

    “你想要什么？”他凝視著她的臉，“什么原因讓你甘愿留在這個(gè)鬼地方。”

    什么緣由讓一個(gè)并非貪圖權(quán)勢富貴的人緊握大權(quán)，并非陰暗嗜殺的人不離殺戮征掠，不是冷漠無情的人心如鐵石，他很想知道。

    女孩愣了愣，眼中某種莫名的東西閃動，卻難以解讀。

    “想要的自然是有，只是很難得到。”她有點(diǎn)恍惚。

    “即使付出一切代價(jià)，包括性命？”他輕輕地問。

    “嗯。”她合上眼，隔斷了可能泄露的心緒，“即使付出一切我也要得到，不計(jì)生死。”

    “是什么？”

    她笑起來，長睫輕顫：“我的愿望與你無關(guān)。”

    睜開眼，僅有的一絲迷惘消逝無蹤，清晰冷定如冰。

    “殊影，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細(xì)致的指尖觸上他的臉，劃過飛揚(yáng)的眉，挺直的鼻，停在線條優(yōu)美的唇，“或許某一天，你會得償所愿。”

    幽黑的眸子似深潭誘人失足，淡色的唇如春日初綻的蕊：“但在那之前，你必須足夠忍耐。”

    仿佛被什么蠱惑，他握住了冰涼的指，細(xì)滑的手在掌中，勾起莫名的欲望，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這一刻，想要的卻是——

    他俯下身，吻住了迦夜的唇。

    耳邊依稀有貝鈴輕響，一聲又一聲。

    唇很冷，他輕柔地觸探，滑入齒間采擷，意外的甘美。黑瞳睜得極大，她茫然而驚愕，對突如其來的意外不知所措，無形放縱他恣意而為。

    雪樣的肌膚有種清冷的香氣，極近才能聞到，他漸漸沉醉，理智在深吻中泯滅無蹤，陷落在失魂的誘惑中難以自拔。

    蒼白的素顏涌上了酡紅，她忽然推開他急促的喘息，險(xiǎn)些窒在持續(xù)的親吻中，他恍然回神。

    “你沒呼吸？”

    他幾乎想笑出來，又極力忍住，對世情人心了若指掌的迦夜居然對親熱一無所知，竟一直屏住了呼吸。

    迦夜狠狠瞪著他，換了平時(shí)倒是威勢十足，可惜此刻軟軟地依在枕上，胸膛急促地起伏，嬌顏如紅霞暈染，哪還有半點(diǎn)可怕之處。

    “你——你——”她搜索了半晌，仍找不出適當(dāng)?shù)脑~，臉越來越紅。

    “我不會再碰你。從今天起，你想要的即是我要的。”他斂住笑，低低地說出，“我的命，是你的。”

    此后，他們真正攜手應(yīng)對一切挑戰(zhàn)的局面。

    他不再去猜測迦夜的心思，竭盡心力分擔(dān)了過去由迦夜主控的大半事務(wù)。沿襲以往對西域諸國的手段，從被動執(zhí)行改為全盤謀策，摒棄了一切顧慮，冷血地以最小代價(jià)完成教王的命令。

    迦夜是利用也好，無情也罷。他放棄了思考值不值得，放棄了日夜思念的中原，只要活著一日，他的命運(yùn)便與她休戚相連。再沒有掙扎，心甘情愿地用盡種種陰狠卑鄙的伎倆。

    他執(zhí)掌了對外一應(yīng)事務(wù)，她騰出手筑固自己的地位，逐步以更隱蔽的方式擴(kuò)張權(quán)限，不知用了何種方法，千冥非但沒有因不能得手而疏遠(yuǎn)，反而益加扶助。

    再不曾去過清嘉閣，煙容派人請過數(shù)次，他以事務(wù)繁忙為由婉拒，心下歉疚，卻已決意不再踏足媚園，唯一能撥動心弦的，只有那個(gè)永遠(yuǎn)似孩子的女人。

    他曾看著她受辱，她曾因他而受辱。

    夜深人靜的時(shí)候，他總會想起那個(gè)微涼而甘甜的吻，混合著清冷的香氣；想起她纖秀的頸，單薄的肩，不盈一握的腰；想起濕淋淋的黑發(fā)披落，眼眸中水氣洇然；想起那一曲清越優(yōu)美的歌，在廢墟中播散四方；她的青澀羞怯，她極少流露的脆弱無助和無緣由的渴望，占滿了全部思緒。

    朝夕相處，近在咫尺，卻如星辰般遙遠(yuǎn)，日夜般絕望。

    他知道他已然徹底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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