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參商-《遺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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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母親的哭喊,姍姍來遲的軫汐都沒能喚醒沉在回憶里的我。
直到軫汐撲過來打我,推開我,哭喊著罵我:“你們把哥哥還給我!你們把他……還給我……”
是我的錯。
我終于明白我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我也才知道,從他被父親和母親拋棄,已經過去了十四年了。
這十四年以來,他有六年跟在司錦卿身邊,卻七年都是自己一個人。
而我做了什么?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陸慎言。
對,陸慎言。
我想起小時候曾經在石溪村住過一段時間的陸慎言,他很厲害,聽說他不但精通醫術,而且幾乎無所不能,衍衍的小提琴也是他教的。
可我忘了,人死不能復生。
我大概是瘋了。
我沖了出去。
我認識一個大學教授,他是陸慎言的徒弟,他一定可以幫我找到他。
我卻沒想到陸慎言早就已經死了。
最后那個人和我說:“人各有命,這是他的命。”
往返之路冗長,等我再頹然回去的時候才得知他已經被火化。
骨灰在司錦卿那里,我沒臉去問他要。
我回到了百花巷,09號的門已經被鎖了,我知道司錦卿和衍衍在里面。
我在門前睡了兩天,再次醒來在醫院里,我的秘書交給了我一封信,說是司錦卿給我的。
我訥訥坐在那里,腦子一片空白。
我顫著手打開,好幾次都差點把那張薄薄的紙掉下去。
信上的內容很簡短,筆鋒清秀,是他的字。
“大哥,
不知道我還能不能這么叫你。
但謝謝你愿意看這封信。
不過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去了遠方,不會再回來了。
哥,我很抱歉。前段日子我突然記起了一些事,我很抱歉十六歲那年和你說的那句話,我確實是因為腦部出現了一些問題,導致讓我沒能在十六歲記起你。
哥哥,不要再怪我了。
哥,謝謝你。”
寫這封信的時候他大約已經有些吃力了,越到后面字跡越凌亂,連落款都忘了寫。
我讓秘書出去,扭頭愣愣看著窗外連綿的大雪,突然想到有一年年末衍衍和汐汐在院子里堆雪人,我故意碰倒了雪人的腦袋,被汐汐滿院子的追著打。然后衍衍過來拉著我,用小小的身體擋著我,和妹妹輕聲說:“哥哥再幫你做一個,不要打大哥啦。”
于是我又想到我三十歲那年,衍衍給我發的一條短信:“生日快樂,祝您歲歲平安,年年順意。”
我突然想,他沒有叫我“夏先生”和“夏總”,其實是想叫我哥哥的吧。
我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衍衍,你怪我吧。
我還是失去了他。
又過了幾天,秘書告訴我,司錦卿死了。
我怔了好久。
幾天后,司錦卿和他草草下葬了。
他下葬那天我遠遠看著。
那天來送他們的人很多,我走在最后面,迎著紛飛的大雪,想起小時候石溪村里有位和善的奶奶去世了,她下葬那天是個陰雨連綿天。衍衍難過的和我說:“哥哥,我以后要是死掉了還是在夏天比較好,夏天沒有雨。”
傷心的時候下雨,是想象不到的難受。
只是小時候的衍衍不知道,夏天也有雨的。
而老天爺從來不聽我們的禱告,他讓衍衍死在了這個新雪連綿的深冬季節。
也讓我們一家從此再也不敢過除夕和春節。
后來啊,母親不再在乎那些貴婦形態,捏著衍衍退還給她的那張銀行卡,終日渾渾噩噩,變得神志不清。不過好在聶賀是真心喜歡她,也能為她放下手中事務陪她在醫院靜心療養。
至于年初二才看到衍衍遺體的父親,竟一夜白頭。父親終于不再追名逐利,他終于舍得放下事業,訥訥拿過衍衍給他留下的那些錢,開了一家孤兒院,下半生都陪伴在那些沒有家的孩子身邊。
只是可笑的是,他給了那些沒有家人的孩子一個家,卻忘了很久以前,衍衍也需要一個家。
軫汐放棄了大學,重新拾回了曾經跳舞的夢想。
奶奶,我們誰也不敢告訴她衍衍已經去世的消息,不過衍衍去世后一年,奶奶也跟著走了。
而我把公司賣掉了,在南陽城南的一個小鎮安頓了下來。
那個小鎮離百花鎮很近,我不敢住在百花鎮,我怕衍衍生氣。
他離開的第二年,我在那個鎮里開了一家表店,店名叫“參商”。
也是那之后我才讀到了一首詩: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我和他原來注定就是這樣的結局。
后來我和一個叫莫宴書的人成了朋友。
他就是買我公司的那個人,聽說他是司錦卿的朋友。
我們偶爾會在一起喝酒聊天。
但很默契的從來不會聊起司錦卿和參衍。
三十五歲那年,我在手機上偶然看到了一條微博熱搜:陸清嘉退出娛樂圈。
我的記憶倏然回到很多年前,那是在一家餐廳,我們偶遇,衍衍的劇組聚餐,我以為他來陪酒,不分青紅皂白的罵了他一頓,然后漠然轉身離開。
那時只覺得生氣,現在再想想,我可真是愚蠢透頂。
后來是一個叫陸清嘉的少年追上來憤憤抓住了我的手,紅著眼對我怒道:“你他媽才下賤,你憑什么這么罵他?!”
我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甩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后來因為這些無形的傷害,我真的愧疚了一輩子。
而衍衍大約是真的被我傷透了,他走后數年,我竟一次也沒有夢見過他。
我一個人在這里生活了兩年,就已體會到了他七年的孤獨。
我突然覺得很沒意思,我有點想離開了,我想去找他。
就在我下定決心之際,某一年深冬我卻在家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頹敗不已,已然沒了舞臺上的意氣風發,看見我先是上來給了我一拳,然后蹲下身,大聲哭了起來。
我愣了很久,緩慢的蹲下身,僵硬的抱了抱他,和他說:“對不起。”
除了這個,我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這世間對我最后的仁慈,大約就是將陸清嘉送到了我身邊,后來直到我死,他也沒再離開過。
我將帶著所有的愧疚與遺憾過一輩子。
這是我要贖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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