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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善終-《遺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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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軫汐掐了掐手心,強迫自己不去想。

    就算他離開,那也只是再一次丟下她去和司錦卿過他們的日子了吧。

    他從來不在乎她。

    說丟下她就丟下她,說不要她就不要她。

    她在他心里是累贅,會拖累他。

    夏軫汐睜開了眼。

    窗外的雪還在不間斷的下,出租車后窗上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不知道他現(xiàn)在看到雪還會不會像個孩子一樣興奮的跑出去拉著身邊的人陪他堆雪人……

    出租車在公寓區(qū)外停下。

    這里是辛由的學生公寓區(qū)之一,一般人租不起的那種,因此環(huán)境很好,人也很少,周圍很靜謐,在這種地方學習再適合不過。

    房子是夏商徵為她準備的,離她學校很近,但離那個人,很遠。

    她戴上衣服上的帽子,付了錢,往家門口慢慢走。

    走著走著,腳步卻在家門前頓住。

    不遠處站著兩個她意想不到的人——常逸和林浮。

    夏軫汐緊了緊口袋里面凍僵的手。

    常逸的出現(xiàn)從來只跟夏參衍有關(guān)。

    是不是他出現(xiàn)了?

    他回來了嗎?

    夏軫汐面上淡然,卻突然有種喘不上氣的激動。

    這種名為夏參衍的蝴蝶效應(yīng)最讓她束手無策。

    她故意裝作不耐的模樣走近了他們,可越近,她卻越加覺得不對勁起來。

    常逸和林浮面色暗沉。

    尤其是常逸,眼睛紅的不正常,整個人像是倏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氣,林浮在一旁為他撐著傘的同時還要虛虛扶著他的手,好像他下一秒就會倒下來。

    但兩人看上去狀態(tài)都極差,林浮仿佛也只是在為常逸硬撐著。

    常逸的目光呆滯,看到她的時候也沒有起半分波瀾,空洞的讓她莫名害怕。

    待夏軫汐徹底走近了,她才見常逸目光微動,似是想要說什么,卻沒能說出聲音來。

    最后是林浮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常逸的手臂,轉(zhuǎn)而啞聲朝她道:“夏小姐,煩請你和我們走一趟。”

    夏軫汐一愣,蹙眉道:“做什么?”

    常逸見她這幅神情,苦笑了一聲,轉(zhuǎn)過了臉,夏軫汐卻心里一緊。

    林浮仍面色不變,繼續(xù)道:“去見你哥哥。”

    夏軫汐心跳頻率快起來,掩飾般冷漠道:“不好意思,我很忙,恐怕沒有時間和你們……”

    “夏小姐。”林浮淡淡打斷了她,定定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們帶你,去見他最后一面。”

    夏軫汐呼吸一滯。

    ………………

    司錦卿為夏參衍擦過身體,換了身衣服。

    白襯衫黑長褲。

    他的穿著從來很簡單。

    只是在為他系袖扣的時候,他看到了夏參衍的左手腕上那道很深的疤。在此之前,那條長長的疤被一塊黑色表掩在陰暗下,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條疤何其熟悉,當年他的姐姐司錦瑟重返司家時,就曾用水果刀在腕上留下過這樣一道疤,至今仍在。

    自殺。

    他曾經(jīng)嘗試過自殺。

    那時候他在哪里?

    司錦卿看著夏參衍苦笑起來,任由唇邊溢出絲鮮血。

    天空仍是白茫茫一片,平日人群熙攘的百花鎮(zhèn)不知為何倏然靜了下來,靜的嚇人。

    百花巷兩側(cè)站滿了身著黑色正裝的人,這些人都是跟了司錦卿很多年的手下。

    他們都知道夏參衍對主人來說有多重要。卻也明白,這場離別有多突然和痛苦。

    雪還在下。

    他們像是不知冬夏不畏嚴寒,氣氛肅穆沉郁。幾個平日里與夏參衍有些來往的人,不堪重負似的,垂下眼低下了頭。

    挺拔堅毅如他們,遇上這世間溫柔,又突然失去這樣的溫柔,也會控制不住的難過。

    “主人,老貓已經(jīng)埋了。”任湛站在門口撐著疲憊的身體匯報道。

    里面沒有回應(yīng),許久之后任湛才聽見那極其細微的一聲“嗯”。

    年三十,夏參衍走了,順便帶走了那只陪伴了他一個四季的老貓。

    任湛是在清理那只落在躺椅旁、已經(jīng)枯萎的玫瑰時才發(fā)現(xiàn)的。

    發(fā)現(xiàn)時老貓仍維持著那個盤在夏參衍腳邊的姿勢蜷縮在一旁,閉著眼,那平日里溫暖柔軟的身體僵硬冰涼,早就失了溫度。

    不知靜了多久,靜到任湛以為司錦卿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突然低聲問:“他留下的信里,有給我的嗎?”

    任湛在清理夏參衍衣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卷信,信上標了收信人。里面有齊雪純夏長興的,也有夏軫汐和夏商徵的,甚至有常逸陸清嘉和祝兮兮的,唯獨沒有司錦卿的。

    “……沒有。”任湛只能如實道。

    里面又靜了下來。

    半晌,司錦卿僵硬著緩緩將目光移到了床頭柜上白瓷瓶里仍然嬌艷的白玫瑰上。他突然笑了笑,啞聲問:“你知道白玫瑰的花語嗎?”

    任湛一怔,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司錦卿說:

    “我將致死贈你永恒愛意。”

    ——————

    南陽大雪連綿了兩月。

    不論是鄉(xiāng)鎮(zhèn)街道,還是高樓大廈,皆是銀裝素裹,十里潸潸。

    雪虐風饕,遮天蔽地。

    ………………

    新年年初五,夏參衍的尸體在南陽市內(nèi)火化。

    ——————

    新年年初十六,星心娛樂公布藝人夏念清因病逝世的消息。

    ——————

    新年年初十七,司家失蹤了大半年的新任家主、司氏繼承人,抱著愛人的骨灰自殺于南陽某座小鎮(zhèn)。

    ——————

    年初十九,夏參衍與司錦卿的骨灰混葬于南陽百花鎮(zhèn)石溪村石溪山。

    —————

    自此石溪山上兩個墓,葬著三個人。

    舊墓草已深。

    晦暗新碑上方,刻著十六個字:

    生于盛夏,死于寒冬

    共赴晚秋,終于新春

    下方寥寥一語:

    我將致死贈你永恒愛意。

    ——————

    后來每至冬季,南陽和辛由便雨雪紛飛,綿延不絕。

    大雪猶如滔滔心海,生生不息。

    ………………

    而當年六月一日,綿雨紛飛時,沒人知道一位沉郁的清雅男人全身黑,打著一把黑色的傘,懷抱一束白玫瑰來到了石溪后山,也就是夏參衍與司錦卿的墓地。

    彼時該是草木蔥蘢,山花遍野,萬物朝生,只是今日煙雨朦朧,萬般美景也籠罩在了這片陰雨下。

    那新碑旁沒有雜草叢生,似常有人來拂塵清掃。

    黑衣男人蹲下身將白玫瑰緩緩放置碑前,他的面容掩在這片沉郁下看不真切。修長的指尖略過石碑上刻過的字,神情專注肅穆。

    許久,他才收回手,彎了彎唇,眉目溫柔的朝早已沉眠地底的人笑著輕聲道:

    “apricity,umbra,永遠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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