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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十面埋伏-《戀愛吧,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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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時間定在了5月的第二個周三,所有的合伙人和經理都從各地趕回來參加會議。

    公司里由江美希對接負責的人只有amy和葉栩。算一算她已經參加過五屆“小黑會”,竟然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對自己分管的兩個人的情況,她都很難表態。

    這天江美希早早到了會議室,其他經理也陸陸續續趕到。有人說起自己手下某位員工的表現,似乎很不滿意。聽到這話的另一位經理抬頭看到江美希在,于是半開玩笑地說:“這種時候,那位selina估計會比較遺憾自己的對接負責人不是maggie了。”

    江美希只是笑笑,什么也沒說。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江美希是對待工作嚴謹認真,對待下屬也要求極高的人。但是只有少數人知道,她其實也是會護短的,平時再嚴苛,到了決定員工職場命運的關鍵時刻,還是會作為老板給予支持和庇護。

    比如對amy,就amy的能力和態度,如果她的對接人不是江美希,或許前兩年就不能正常升級了。但是因為江美希的緣故,哪怕她能力平平,甚至態度也不夠端正,但每年的考核也能勉強拿到3分。

    其實在今天之前,她都沒有好好想過這事到底公平不公平,或者想到了,但是也寧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千方百計地在心里為下屬找借口。但當她動了給葉栩打3分的念頭時,她才恍然發現,將這樣兩個人擺在一起,這種能力和責任心的對比竟然這么諷刺。

    人陸陸續續到齊,會議很快開始。

    各個員工的對接負責人先發言,其他合作過的經理進行補充,再由對接負責人給出建議分數,如果大家沒什么異議就順利通過,如果遇到分歧很大的情況,最后還要投票決定。

    這個流程眾人都熟悉,所以分數出得也很快,前面幾個經理講完,都沒有出現需要投票的情況。

    在江美希之前發言的人是陸時禹,他是穆笛的對接負責人,最后給穆笛打的分數是3分,意料之中。

    很快輪到江美希。她先評價了amy這一年的工作,給出了一個分數,眾人雖然意外,但都沒有異議。然后是葉栩,這一次有人意見不同,而且分歧比較大,最后只好投票表決。或許是葉栩平日里的表現真的無可挑剔,最后平均下來的分數經四舍五入后依舊是5分。

    這一個下午,公司經理級別以下的員工是否在下半年可以獲得升職加薪,甚至加薪多少,都已經確定了下來。

    會議結束,眾人離開,空蕩蕩的辦公室里還剩下最后發言的江美希在收拾東西,陸時禹臨走前笑著看她:“可以啊!”

    江美希沒搞明白他這話里的意思,但是她也懶得去多想,拿起筆記本起身往外走:“操心別人之前還是多看看自己吧。”

    陸時禹樂呵呵地跟著他:“我自己怎么了?”

    “整天這么閑,可想而知工作多么不飽滿。”

    “天地良心啊!我忙得四十八個小時睡不上覺的時候,你都當看不見嗎?”

    江美希笑著回頭看他一眼:“是嗎?如果不想讓人誤以為你很閑的話,別人的事,你還是少操心吧。”

    陸時禹知道她指的是她和季陽的事情。

    “你是‘別人’嗎?”陸時禹厚著臉皮說,“你是自己人啊!所以我再忙也得抽時間關心你!哎,我正想問問你,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沒什么想法。”江美希斬釘截鐵地說。

    “別說氣話啊,美希!你們倆的情況,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年輕不懂事的時候誰不是分分合合的?年紀大了,見的人和事多了,才知道誰是真的好,真的適合自己,也知道過去做的事多荒誕離譜。你看,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他對你的感情還是沒變,你對他要是沒感情,干嗎一直單著?”

    江美希腳步遲疑,她雖然不喜歡對別人剖析自己的內心,但還是覺得有些話要早點說清楚的好,也省得再遇到那天那種尷尬的情形。

    她深吸一口氣停下腳步,對陸時禹說:“他對我的感情怎么樣,我不清楚。不過我猜想幾年都沒聯系的人,就算是骨肉至親之間的感情可能也淡了吧。至于我自己,單不單身跟任何人無關。麻煩你下次不要總是做出這么了解我的樣子,會讓人誤會的。”

    江美希一開口,陸時禹就知道她沒好話,但他早就習慣了,依舊笑呵呵地說:“好好好,女人心,海底針,我哪敢那么了解你啊!但是我剛才說的話,你也好好琢磨一下。”

    江美希笑:“你剛才有句話我還是很認可的——見的人和事多了,才知道過去做過的事情多么荒誕離譜。”

    陸時禹滿意地點頭,正想再補充幾句,就聽江美希話鋒一轉說:“不過也不見得就能知道誰是真的好,真的適合自己,卻可以確定誰是真的不適合自己。他和我,就不合適。”

    “哎,不是……我說……”陸時禹還想再替季陽說幾句好話,但江美希已經走遠。

    他看著她的背影唉聲嘆氣,看來他那位老同學的求和之路還很艱辛啊。

    雖說“小黑會”上的情況應該對其他員工保密的,但是毫無例外,每年都會有一些消息流傳出來。

    快下班時,江美希就發現amy在工位上摔摔打打,對其他同事的態度也很不友好,看著就是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江美希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突然間amy注意到了她的視線,非但沒有收斂,那不滿的態度反而更明顯了。

    江美希嘆氣,以前linda就斷言她這么護著amy,amy也不會領她的情。如今想想,或許在amy看來,她過去兩年能順利升級全憑她自己,與她這個老板毫無關系,但是今天她給她2分,就是對她不公,是在故意為難她。

    其實這幾年來,江美希早就發現amy思想比較狹隘,站位也不高。她沒少在一旁提點她,明的暗的說了不知道多少,但她似乎一點都沒有聽進去。

    而看amy今天這一番作態,或許是還期望著她能給她點解釋,但是她已經不打算再和她多說一句了,因為說什么都毫無用處了,畢竟她曾給過她太多次機會。

    她看著心煩,正要起身去拉百葉窗,余光卻感知到另一道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身上。

    她隨著那感覺看過去,就見葉栩看著她,臉上雖然沒什么表情,但那眼神中滿是嘲諷。

    他又是怎么了?

    江美希只覺得額角的青筋不住地跳動著,她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快速拉起了百葉窗。

    因為下午開會耽誤了時間,江美希加了一會兒班才下班。忙季一過,公司內加班的人也少了,所以她離開辦公室時,外面的格子間里已經沒什么人了。

    她剛走出辦公室,包里的手機就響了。她拿出來看了眼來電,是個陌生號碼。

    她猶豫了一下接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了出來:“下班了嗎?”雖然已經時隔多年,但她還是一下子就辨別出了這聲音的主人。

    她含糊地“嗯”了一聲,然后公事公辦地問:“有事嗎?”

    季陽仿佛沒聽出來她言語中的距離感,笑著說:“我今天正好來你們公司辦點事,看到你的車了,知道你還沒走,就打電話碰碰運氣。”

    她的車上次他只遠遠看了一眼就記住了?

    江美希腳下遲疑片刻,其實在那天見面之后,她就猜測季陽會再度聯系她,搞得那之后的幾天,她還有點忐忑,誰知他遲遲沒有動靜。眼下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她都快忘了這件事,卻又接到他的電話。

    她還是那句話:“有事嗎?”

    “一起吃個飯吧。”

    此時江美希已經走到了電梯間,遠遠看到有個人也在等電梯。雖然那人是背對著她,雖然電梯間的光線不太好,但她還是一眼認出,那人是葉栩。

    她不知不覺就壓低了聲音說:“不好意思,今晚我有事。”

    季陽似乎不信:“真的?”

    “嗯。”

    葉栩已經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但也只看了一眼,就像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一樣,很快又收回了視線。

    江美希對著電話說:“我進電梯了,改日再約。”

    說著便掛斷了電話,但心里還是有點犯愁。萬一一會兒她下了樓,季陽還沒走怎么辦?

    電梯還停留在十二層,半天不動。

    江美希瞥了眼身邊的男人,突然想到什么,猶豫了一下問:“回家?”

    葉栩只是淡淡掃她一眼,依舊什么也沒說。

    看來是之前的話說得太絕了……

    如果是平時,她給他遞一次梯子,他不接,她絕不會遞第二次,但是想到季陽還真有可能在地下車庫等她,她只好硬著頭皮又說:“正好我也回家,讓你搭個順風車。”

    見葉栩不說話,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入職也有半年多了,這段時間本來該找你聊聊的,但是太忙了,今晚……一起吃個飯吧。”

    剛剛拒絕了他,此時卻還想著利用他一下,江美希都要鄙視自己了,但是不得不承認,比起季陽,她寧愿見到葉栩。

    男人終于有了反應,卻是嘲諷一笑。

    此時江美希見狀也有點不高興了,難道他表白前就沒想到她會拒絕?所以她拒絕了他就是她錯了?

    她不高興,索性直接問出來:“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

    江美希不解。

    葉栩又說:“雖然你之前說了很多狠話,但我一直認為你這人口是心非,說出來的話不好聽,但至少公私分明。不過現在想想也挺可笑的,當初因為怕被我影響到升職就想方設法不讓我進公司的人,怎么會公私分明?”

    難道他不是因為之前她拒絕他的事在和她生氣?

    “你等等,你什么意思?給我說清楚,我怎么就公私不分了?”

    葉栩幽幽看她一眼:“我聽說在‘小黑會’上,有個沒良心的給了我3分。”

    江美希已經被氣笑了:“誰說這人就是我了?”

    她承認,在今天開會之前,她確實動過那種念頭,但是想到amy過往的工作她都能給個3分,平心而論,葉栩比amy年輕好幾歲,卻比她優秀太多了。

    在芯薪的ipo項目中,他作為第一次參加項目的小朋友,在現場負責人離開的幾天里,成了大家的主心骨,那種能力和表現出來的責任感,她是看在眼里的。

    讓她給這樣兩個能力和態度大相徑庭的兩個人打一樣的分數,對他們倆來說都是不公平的。也正是葉栩的出現,讓她開始反思過去幾年對amy的縱容和袒護有多么愚蠢。肆意踐踏標準的管理者,如何讓跟著她的眾人信服呢?

    所以她毅然決然給了amy不合格的2分,給了葉栩5分,而且向諸位合伙人建議,讓葉栩跳過sa2(staff    assistant    2),直接晉升senior,以后就可以直接作為項目現場負責人開展工作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個決定會在不久后公布的員工晉升名單中提到。但是在會上有個和葉栩合作過一次的經理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給他個3分,這才是后來投票的原因。

    不過這些她都不能告訴他,顯得太過刻意,好像她企圖用這種方式彌補他一樣。

    而葉栩也是鐵了心地認為那個打3分的人非江美希莫屬:“你不是揚言要用點非常手段趕我走嗎?再說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不好承認的?”

    江美希被氣得夠嗆:“是誰跟你說了這些?”

    “你真以為會上發生的事情能密不透風嗎?再說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這么沒有良心。”

    江美希剛想為自己辯解幾句,但是想到過往,她確實前科累累。她這二十幾年來幾乎沒做過什么虧心事,但所有的虧心事好像都是對他做的。

    先是稀里糊涂地睡了他,又因為這事不想讓他進公司,雖然結果還是讓他進來了,可她又三天兩頭想著法地找他麻煩……

    想到這些,江美希也不想辯解了。

    她說:“隨便你怎么想吧,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釋。”

    此時電梯總算到了,江美希率先走了進去,葉栩跟在她身后。

    或許是她的態度也讓他的懷疑開始松動,電梯門緩緩合上,他看了她一眼:“真的不是你?”

    這次換江美希不說話了。

    葉栩問:“你真的那么希望我離開公司嗎?”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句話時,江美希的心像被什么人狠狠抓了一下。

    她強迫自己把視線落在電梯壁的某一處:“我沒有……”

    這句是真心話,可本該接著出現的一些場面話,她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他沉默看她片刻,轉身在亮起的“1f”上按了兩下,電梯直接下到b1。

    江美希意外地看他一眼,他笑了笑說:“不是說要吃飯嗎?”

    “嗯,地方你定。”

    話一出口,江美希才意識到自己是如釋重負的,不知道是單純因為葉栩的妥協,還是因為有他在,她不再擔心遇到季陽。總之,她發現自己心情好了不少。

    說話間,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葉栩率先走了出去。

    她的車位離電梯間不算遠,她正低頭在包里翻找車鑰匙,走在前面的葉栩突然停下腳步,她一時沒注意到,差點撞上去。

    “怎么……”她話沒說完,就看到一個西裝筆挺的英俊男人從一輛黑色捷豹上下來。而那輛捷豹旁邊就是她的車。

    季陽見到他們兩個人一起出現,明顯也很意外,但那意外的神情也只是一瞬即逝。

    很快,他換上一副從容的笑容:“晚上有工作?”

    那意思就是她既然帶著下屬出去,就是公事了。

    江美希不打算跟他解釋太多,還是問:“找我有事?”

    季陽笑著走向她:“沒什么特別的事,就想著既然來了,怎么也得看看你再走。”

    這話說得曖昧,如果是以前還在一起的時候,或者是剛分手那會兒,她聽了都會覺得開心吧。但是此時,當著葉栩的面,她覺得有點尷尬。

    葉栩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不太自在,直接從她手里抽走車鑰匙,一言不發地朝她的車走去,開鎖,坐進了駕駛位。

    葉栩的離開的確給江美希和季陽留出了空間,但是這過于熟稔的態度是怎么回事?當著其他人的面,他一點沒有下級的樣子,倒像是她的什么人似的。

    但那人好像渾然不覺有什么不對,上了車,發動車子,然后降下車窗點了支煙。

    江美希從不遠處收回視線,發現季陽也正回過頭來。她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所幸季陽沒說什么。

    “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江美希直截了當地說:“今天有約了。”

    季陽微微挑眉,但面上依舊帶著笑:“本來臨時趕過來也沒指望就能約到你,還好來日方長。”

    這話讓江美希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她正要說什么,余光瞥見不遠處自己的車子緩緩駛出了停車位。

    再看向面前的男人,江美希只是說:“如果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著,也不等季陽再開口,便朝著停在過道上的車走去。

    “美希!”是季陽在叫她。

    她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他還是那副從容自在的笑容:“這次回來見到你,我真的挺高興的。”

    江美希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樣的話,想了想,還是把可能傷人的話咽了回去。但讓她像對待客戶或者是不太熟悉的人那樣,出于禮貌地違心說上一句“我也是”,她也做不到。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便轉身走向自己的車。

    其實在過去這幾年里,江美希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她和季陽重逢會是什么樣。如今想來,那時候會去設想這些事,應該還是期待重逢的,可是真到了這一天,她發現自己并不覺得開心,反而有點困擾。

    其實,當初她和季陽分手,除了她自己不愿痛快撒手外,他們之間既沒有第三者,也沒有欺騙和隱瞞,算是和平分手。如果不是她苦苦哀求搞得過程不那么體面的話,他們現在或許已經可以坐在一起喝一杯了。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當年的“不體面”,她就不愿意見到這個唯一見過她不體面的人。

    而且她也搞不懂他——當年他既然那么冷酷決絕,現在又何必回來假裝深情。

    女人或許就是這樣,深陷一段感情中時,對方的好,那一定是其他人都沒有的,哪怕對方有什么地方不夠好,她也一定為他找到一個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江美希已經跳出來了,回頭再看時,只覺得索然無味。

    身邊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冷笑,緊接著她眼前突然一黑,身邊人已經俯身過來。

    江美希反應過來時,心里一驚,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好在葉栩只是幫她系好安全帶就又坐直了身子。

    江美希被他這舉動一嚇,早就收回了思緒,沒好氣地瞪他:“說一聲不就行了嗎?”

    葉栩不為所動:“我說了,你聽見了嗎?”

    “那就多說兩遍!剛才那樣讓別人看到怎么想?”

    畢竟狗血電視劇上都是這么演的——男人給女人系個安全帶或者在車上找個什么東西時剛好被車外人看到,然后因為角度原因,被解讀為接吻等曖昧舉動。

    她可不想公司很快又出現關于她和他的關系的傳聞的第十九個版本。

    葉栩沒理會她,打著方向盤讓車子在前方的彎道掉了個頭,再一次駛過季陽面前時,他不自覺地勾了下嘴角。

    “我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知道了。”葉栩不耐煩地應著,但看上去心情好像還不錯。

    季陽制造的那個小插曲很快被江美希拋在了腦后。她瞥了眼身邊專注開車的男人,想著今天要處理的正事。

    “一會兒你想吃什么?”

    葉栩瞥她一眼沒有回答。沉默了許久后,他才問:“咱倆以后的關系,你想好了?”

    江美希愣了愣,原來那件事情他還沒有死心。他這么冥頑不靈,她該生氣該不耐煩的,但是此刻的她卻有點于心不忍。

    她看向窗外,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所以以后不要再提了。”

    他似乎笑了,回答得也很痛快:“好。”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心竟然被這個“好”字刺痛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她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從公司出來,一路暢通。江美希看著窗外,腦中搜索著家附近可以吃飯的地方,卻發現車子開始減速,緩緩朝路邊靠去。

    這地方離他們住的那個小區已經不遠,步行十幾分鐘就能到了,可是江美希沒來過這里,也不記得這附近有什么能吃飯的地方。她朝車外看去,路邊只有一家孤零零的飯店。看著規模不小,但是從敞亮的玻璃窗看進去,寬敞的大廳里幾乎擺滿了桌子,而且人來人往、座無虛席。

    車子已經停好,她抬頭看了眼碩大的霓虹招牌,“特色燒烤”四個字登時映入眼簾。

    難怪她沒有印象,這種地方就算她路過千百回也不會走進去的。

    她微微皺眉:“在這兒吃?”

    “你不喜歡?”葉栩回頭看她。

    江美希猶豫了一下:“也不是,就是……”

    其實對吃什么她一向不挑,但是她對吃飯環境的要求還是挺高的。在安靜干凈的地方,哪怕吃碗泡面,她都沒意見,但如果是在這種人聲嘈雜、對面人說句話都聽不清的地方,吃什么她都提不起興趣來。

    “那就好。”還沒等她把話說完,葉栩已經推開車門下了車。

    她見狀只好也下了車,跟著他走進了店內。

    所幸不用再花時間等位。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他們來到角落里的一個位置坐下。

    葉栩把服務生遞上來的菜單遞給江美希。江美希直接擺手,示意他來就好。

    他也不推托,輕車熟路地點起菜來。

    江美希趁他點菜的工夫環視四周。

    其實走進來才發現,這里跟一般的燒烤店不一樣,這家店還算干凈,而且從別人桌上的菜色也能看出來,雖然是烤串,但又不是傳統烤串,應該是被改良過的,不失精致講究,難怪說是特色燒烤了。可就是人太多了,給她一種亂糟糟的感覺。幸好他們坐的這個地方比較偏僻安靜,不至于說起話來對面人都聽不見。

    再回過頭時,服務員已經離開,葉栩正低頭替她倒茶。

    江美希想著該說正事了,琢磨著開場的措辭,有點不太自在地說:“其實,我早就想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了。”

    葉栩握著茶壺的手突然頓了頓,他垂著眼問:“你指哪次?”

    江美希尷尬地輕咳一聲,確實太多次了。

    她想了想,謹慎地圍繞著工作的事情說:“一開始不想讓你進公司,后來對你也比較嚴苛。”

    葉栩放下茶壺,無所謂地問:“是嗎?你對我比對其他人嚴苛嗎?”

    這話倒是讓江美希有點意外,在全公司都傳言她要搞死他的時候,他怎么可能無知無覺?

    她不由得回頭想了想,發現自己還真沒有因為工作的事情為難過他。但并非因為她不愿意,相反她的確出于私心對他的要求比對別人高,而且一直等著挑他的錯,只是他的能力比公司里的大多數人都要強很多,也就沒給她挑錯的機會。

    想到這些,江美希在心里嘆氣,但面上依舊無波無瀾地說:“比對amy稍微嚴苛一點。”

    葉栩懶懶靠在椅背上笑著看她:“那這事你就不用感到抱歉了,你不是對我嚴苛,而是對她縱容。”

    好吧,這么說好像也沒錯。

    沒一會兒,服務生端上來了兩個標有“1l”字樣的鋁罐,并且在葉栩示意下打開了其中一罐。

    江美希看著服務生利落的開瓶動作問葉栩:“這是什么?”

    葉栩像看白癡一樣看她一眼:“啤酒。”

    “我知道是啤酒,可誰說要喝酒了?”

    他詫異地挑眉看她:“哪有吃燒烤不喝酒的?”

    說著,他已經拿過她面前的玻璃杯替她倒滿。

    江美希正想說她不能喝酒,對面的葉栩已經端起他自己那杯朝她舉了舉:“我記得有人說要向我道歉的,既然要道歉,總得有個道歉的樣子吧?”

    江美希看著杯子中的酒盤算著,喝一杯她還受得了,但如果這一杯就能讓對面那小狼崽子一笑泯恩仇,那還是值得的。于是,她無所謂地笑了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和他的酒杯碰了碰。

    天氣已經轉熱,尤其是此時這飯館里人聲鼎沸,溫度比戶外還要高不少。江美希從剛才坐下后就覺得有點熱,此時冰涼的啤酒順著喉間流下的感覺竟然是意想不到的舒服。

    她腦子里甚至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念頭:難怪那么多人愛喝酒。但即便如此,她也只喝了兩口,可是一抬頭就看到葉栩正笑盈盈地把干干凈凈的杯底亮給她看。

    這是什么意思?不喝完還不行?

    算了,她還是盡量滿足他吧。于是她又端起酒杯,把剩下的半杯喝了個干凈。

    她的這一舉動似乎讓葉栩情緒好了點,正好他們點的菜被陸續端上來,葉栩挑了兩串火候剛好的羊肉放到她的面前:“吃吧。”

    見他這態度,好像已經接受了她的道歉,這么想著,她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再吃起羊肉,也覺得味道不錯。

    江美希連吃了兩串,才發現對面的男人一直看著她吃,自己并不動筷子。

    她有點不解:“你怎么不吃?”

    葉栩卻是又拿起酒瓶,替她倒了一杯酒:“除了面試那事,你還有別的事情要向我道歉嗎?”

    江美希愣了愣,原來還沒完……

    “別的?”

    “好好想想。”

    不知道為什么,這句“好好想想”立刻讓江美希想起了在南京出差時,她把他從樓梯上摔下去的那一幕……

    葉栩端起自己的酒杯:“看來是想起來了。”

    江美希心里暗叫不妙,這要一樁樁一件件清算下去,她把桌上這兩升全喝光也不夠啊。可是南京那次,她對他的確有那么點小愧疚無奈,于是也沒推辭,再一次舉起酒杯:“那次我確實有錯,還好后來你傷得不嚴重。”

    “嗯,多虧你手下留情,我保住了一條命。”

    嘶……那次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造成那次“事故”的人又不只是她一個!

    想到這些,江美希試圖替自己辯解兩句,可話還沒出口,就見葉栩又替她倒上了第三杯。

    前兩杯過后,她的腦子已經有點昏沉,但是她覺得,該說的話她還是得說清楚,省得有人總拿著那件事說個沒完。

    “那次害你受傷,我是有錯,但都是我的錯嗎?你喝成那樣想過后果嗎?你這么大個子,一百多斤,讓我怎么把你抬回去?”

    話說到這里,葉栩剛剛還算柔和的表情又冷了下去:“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想喝那么多的?”

    江美希怔了怔,她立刻又想到第二天她在王明辦公室外聽到的那些話:“我知道你不是,但是……”

    “那就好,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為了自己,那就應該已經知道了,我是為了誰。”

    說話時,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這讓她有點不敢與他對視。

    就聽葉栩繼續說:“我為了你和他們喝成那樣,你卻趁著我喝醉害我差點摔成重傷,然后又試圖給我換上長袖衣服掩蓋罪行……最可惡的是……”說到這里他冷冷一笑說,“你還趁著給我換衣服的空當對我上下其手。”

    他話說到一半時,江美希就聽不下去了,一邊抬手試圖制止他繼續說下去,一邊也不用他再勸,端起面前的酒杯毫不含糊地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可以了嗎?”她擦了擦嘴看著他,“滿意了嗎?如果滿意了,以后就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唉,她一時腦子發熱摸了他一下,還被他看到,這幾乎可以列為她此生十大窘事之一了。

    已經是第三杯酒了,她面前的影像開始扭曲起來。她煩躁地閉了閉眼,知道是酒精開始發揮作用了,也知道自己又喝多了。

    她單手支撐著額頭,斜著眼睛看他,等著他回答她。

    她是無力抬頭,眼神渙散,可是在其他人看來,這微微遲緩的動作語氣,這斜乜著人的神情,都是一種魅惑,一種致命的勾引。

    葉栩嘴角彎了彎:“其他事都好說,但是那次我確實摔得不輕,誰知道有沒有什么后遺癥。”

    這是賴上她了?

    江美希有點不高興,口齒不清地說:“能有什么后遺癥?帶你去做個全身檢查總行了吧?”

    “全身檢查?”

    見葉栩似乎對這個提議比較感興趣,江美希繼續說:“對,你看什么時候方便,檢查一下也就放心了,這事就過去了。”

    “好啊。”他笑了笑,“越快越好。”

    江美希沒想到他答應得這么痛快,雖然總覺得哪里似乎不對勁,但是此時的她也想不了太多,只想趁著自己醉倒前,把能說的話都說清楚。

    “一般情況下,是不方便告訴你‘小黑會’上的事情的,但是你也聽到一些消息,我就直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一次讓江美希意外的是,葉栩聽到這話,既沒有驚喜也沒有懷疑,只是淡淡回了句“我知道”。

    江美希有點不解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剛才在電梯間里,他明明還不信她的。葉栩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笑著說:“在這種事情上,如果真是你做的,你不會不承認。”

    江美希大大松了口氣,口齒不清地說:“不光是在這種事情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如果是我做的,我不會不承認。”

    葉栩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嗎?”

    江美希已經有點意識不清:“當然,你還有什么想要確認的都可以問我。”

    葉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今天為什么找你?”

    “誰?”

    他放下茶杯,看著她不說話。

    江美希皺眉想了好半天才恍然:“你說季陽?”

    見葉栩似乎是默認了,她坦然說:“我也不知道。”

    “他還喜歡你?”

    江美希又想了想,最后只是搖了搖頭。

    應該是不喜歡了吧。畢竟當年他那么決絕地要分手,而且又多年沒聯系了,怎么看也不像是還對她有感情,可是陸時禹說他還記著她。

    “搖頭是什么意思?”

    江美希完全沒注意到葉栩的聲音已經變冷,回答說:“就是我不知道。”

    “不知道?還是你覺得他對你還有感情,所以你動搖了?”

    江美希皺眉:“我什么時候動搖了?”

    “你沒動搖怎么會讓他在公司樓下等你,他還知道你的車停在哪兒。”

    其實江美希也不明白季陽現在究竟什么想法,但是她對自己的想法很清楚,所以聽到葉栩這自以為是的話,她也很不高興。

    她撐著桌子站起身來:“我喝得有點多了,早點回去吧。”

    葉栩坐著沒動,只是抬頭看她:“你生氣了?”

    是的,她生氣了!

    江美希用眼神回答他。

    原本兩人還一站一坐,有點僵持不下的樣子,葉栩突然拿起茶壺替她倒茶:“先坐下來喝點茶醒醒酒,我們再回去。”

    江美希見他態度轉變,也只好重新坐下。

    葉栩說:“其實我就是想站在朋友的角度幫你分析,免得你當局者迷。”

    “朋友”這個詞明顯讓江美希有點欣慰,看來那幾杯酒沒白喝。

    她心情好轉,也覺得口干舌燥,有氣無力地伸手去摸桌上的茶杯,險些被燙到。最后還是葉栩把他自己那杯放涼了的送到她手里。

    此時的她完全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對,接過茶杯喝了兩口,頓時覺得舒服不少。

    就聽對面的男人又問:“他當時有什么迫不得已要離開你的原因嗎?”

    江美希放下茶杯,不由得想到當年。

    跟小說里寫的一點都不一樣,他沒愛上別人,也沒得治不好的絕癥,更沒什么父母恩怨之類的狗血橋段……他就說他突然迷失了,找不到生活的方向了,然后在江美希甚至沒搞清楚這話里的意思時,就提出分手,而且態度很堅決。

    想到這些,江美希笑了笑,什么也沒說。

    葉栩沉默了片刻問:“你當時痛苦吧?”

    江美希依舊沒說話,但葉栩早就知道了答案。

    “那他呢,也覺得痛苦嗎?”

    江美希皺眉想了想,他痛苦嗎?或許是吧。他說“你別這樣”時,好像也是痛苦的。可是有多痛呢?如果真的那么痛苦,又不是不能繼續在一起,為什么不愿意和好?那大約就是不那么痛吧。

    但她不愿意就這么承認。

    她煩躁地抹了抹額頭:“能不能說點別的?”

    葉栩仿佛沒聽見,繼續說道:“所以說,當初你們分手只有你痛苦?”

    江美希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她晃晃悠悠地起身:“服務員呢?買單!”

    四周有人看向他們這一桌,但似乎也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妥,人間百態,有時候糊涂也是一種不錯的狀態。

    葉栩并不關心周遭的陌生人怎么想,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但是江美希,一個男人哪怕對你還有一點感情,都不會讓你一個人承受痛苦。”

    服務生見到有“醉漢”鬧事,飛快地打了單子小跑過來。

    江美希仿佛沒有聽到葉栩的那番話,煩躁地翻出錢包,隨便抽了幾張百元鈔票塞給服務員,二話不說拎起包包往外走。

    她醉得不輕,而這飯店里面彎彎繞繞,處處都是人和桌椅,她幾乎是走兩步就會撞到什么。

    在她第二次撞痛自己時,手臂突然一緊——葉栩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她身側,拉著她往店外走去。

    剛出了燒烤店,江美希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人塞進了車里。

    如果之前坐在里面腦子還算清醒的話,此時被這么一折騰,她就徹底暈了。后來車子是什么時候發動的,他們又是什么時候回了家,她都不記得了。

    迷迷糊糊間,臉上傳來溫熱濡濕的感覺,她仔細感受了一下,原來是有人在替她擦臉。

    溫熱的濕毛巾仔仔細細在她臉上擦了好一會兒才被拿開,這個過程中,她始終沒有睜眼,安安靜靜地任人擺布。

    雖然潛意識里知道自己醉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沒有像以前那樣覺得心慌,反而無比安心。

    臉上的殘妝被擦掉,她心滿意足地翻了個身,滾到床的里側,舒舒服服繼續睡起來。

    身后傳來一陣低笑聲,然后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再然后是隱約的流水聲。

    江美希并沒有睡得太踏實,半夢半醒間,眼前還是睡前的景象——全世界都在扭曲晃動著,時而真切,時而模糊,這讓她一度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夢中,還是醒著的。

    江美希再次睜開眼時,那水聲已經停了。伴隨著一陣潮氣,有人走進了房間。

    她努力睜開眼看了看,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他背對著她,一手拿著毛巾在頭發上隨意擦拭著,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翻著手機。

    他旁若無人地站在那兒。暖黃燈光下的他,寬厚的肩、窄實的腰以及一雙修長有力的腿,幾乎一覽無余。隨著他擦拭頭發的動作,時不時有幾滴水順著他勻稱緊實的肌肉緩緩滑下。

    江美希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渴了,可一張嘴,卻發現聲音竟然無比嘶啞,勉強哼哼唧唧弄出點動靜,那人終于聽到了。

    他轉過身來。而當他身上原本若隱若現的某一處就要和她打上招呼時,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本能地翻了個身,讓自己背對著他。

    身后的他似乎笑了一聲,但并沒有朝她走來,而是走出了房間。

    江美希閉著眼,回想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懷疑自己還在夢中。因為自從半年前那一天起,她時不時會夢到他,每次的畫面都無比曖昧,但是沒有哪次像這次一樣,這么赤裸直白。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江美希昏昏沉沉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那腳步聲也再度響起。

    是他回到了房間,這次他干脆地關了燈,直接爬上了床。

    房間再度陷入黑暗,江美希很快睡了過去。直到半夜,她被渴醒了,想動一動,卻發現腰上搭著條手臂,一轉身,又一頭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中。

    被撞的人不滿地悶哼一聲。

    江美希頭還痛著,又是半夜醒來,意識很不清醒,就含糊地說了句:“我渴。”

    身邊人“嗯”了一聲,片刻的靜默后,江美希突然感到唇上一濕,竟然是那人不管不顧地吻了上來。

    江美希的酒已經醒了一半,只覺得這樣不對勁,軟綿綿地試圖推開那人。但那人似乎也是意識不清的狀態,完全不理會她的意思,在她身上四處點火。

    江美希早已意亂情迷,但無論是在夢里還是在現實中,她都覺得不該再這么放任自己和他,于是在他吻到她的鎖骨時,她還不忘氣若游絲地表明自己的態度:“我不要。”

    那人聽到了,終于停下了動作。

    他雙手撐在她身側,低頭看著她,一雙黑漆漆的眼在夜色中分外明亮。

    他看了她片刻,似乎在猶豫,可就當江美希以為他想放棄的時候,他卻突然在她下面摸了一下……黑暗中,她好像看到他笑了。

    她還來不及羞愧,就又是一個足以讓她窒息的吻。

    酒精的作用,加上尚未散退的睡意,最終擠走了她腦中最后一點清明,讓她不由自主地隨著心底最原始的欲望而去……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快到中午了。當江美希看到熟悉的家居擺設、熟悉的房間時,她已經不像前兩次那么不淡定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做的所有努力應該是白費了,她就又忍不住悔不當初。

    信誓旦旦地拒絕了對方,結果又滾到了一起,她都開始鄙視自己了!

    聽到聲響,身邊的人也醒了,瞇著眼看向她,態度如常地問了句:“醒了?”

    昨晚和之前兩次喝多后的情況不同,她昨晚并不是完全醉了,所以對有些事情,她還是有印象的,尤其是后半夜那次……所以,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薄被下的他是什么樣。

    江美希“嗯”了一聲,背對著他坐起身。

    葉栩似乎也不在意:“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這話怎么可以說得這么自然?難道他們不該為昨晚發生的事情反省一下嗎?

    江美希還沒想好怎么跟他說,干脆把他支開:“我渴了。”

    身后人沒有說話,片刻后是一陣窸窸窣窣起床穿衣服的聲音,然后她聽到他走出了房門。

    房間里只剩下她一人,她飛快地從床下找到自己的衣服換上。

    剛穿戴整齊時,葉栩已經回來了。

    他看到她明顯愣了一下,但也只是笑了笑:“動作夠快的。”

    說著把手上那杯水遞到她手里,然后趁她還沒反應過來,他握起她的下巴迫得她仰起頭,便吻了下來。

    這個吻來得又急又猛又帶著一種理所應當的霸道。

    在江美希快要窒息前,他終于松開她,往外走:“去洗漱吧,然后吃早飯。”

    “葉栩,”她氣息不勻地叫住他,“我們談談吧。”

    葉栩回頭看著她,神色不明,但最終還是說了聲“好”。

    其實江美希也不知道從何談起,她對此時此刻的自己也很失望,一邊做著心理建設要離他遠點,實際行動卻一直與她的目標背道而馳。

    她看著面前的男人,突然覺得很無力。

    “之前你問我對你有沒有感覺,我承認,有感覺,很有感覺。”

    這話一出,她明顯感覺對面男人看著她的目光都分外柔和。

    “我知道。”他說。

    所以他故意讓她半醉半醒,拋開所有的束縛,明明白白看清自己內心的渴望嗎?

    “可是……也僅此而已。”她說。

    他看著她,神情從剛才的柔和漸漸變得疏離冷淡,片刻后,他用沒什么溫度的口吻問她:“什么叫‘僅此而已’?”

    江美希低頭看著手中的水杯:“你也知道,如果我們在一起要面對什么。”

    葉栩剛要說話,江美希卻抬起眼來,用目光制止住他。

    她繼續說:“先不說公司同事,我的家人,你的家人,就是我自己,我也承受不了那種壓力。”

    “我不會讓你承受太多。”葉栩的嗓音有點干啞。

    江美希笑了:“是嗎?這事你說了算嗎?”

    見她這樣,他似乎有點著急,不由得上前一步:“江美希……”

    她依舊只是笑著看他:“如果真的割舍不掉,如果你愿意,就這樣也挺好,但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給不了你。”

    短短的一瞬間,葉栩的表情從錯愕變成不可置信,最后只剩下一抹自嘲的笑:“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繼續上床,但是我們其實什么都不算?”

    江美希都覺得自己夠渣,不管她過去表現得多么排斥他,但是不得不承認,她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工作、生活,甚至是床上的。可是她也清楚,她和他之間的鴻溝不止一條,她沒有勇氣去面對更多的狂風驟雨,也沒有勇氣再一次讓自己傷得體無完膚。而且她對感情,尤其是婚姻,已經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她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心,不要付出太多真心。

    “你要這么說也可以。”她說,“如果不愿意,我們就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江美希轉過身去,假裝做出一副整理衣服的樣子,實際上是沒勇氣看著他說出最后一句。

    身后久久沒有回應,就當江美希要回頭時,他終于有了反應,卻是朝房間外走去。

    她默默地嘆了口氣。這樣也好,這樣他就真的死心了吧?這正是她最初所期待的,可是說不上為什么,她心里就是堵得慌。

    她從床上翻出自己的手機,包不在臥室,應該在外面。她正想著一會兒出去怎么告別,就見他端著兩份早餐出來,路過臥室時看到她還站著,他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去洗漱,出來吃飯。”

    江美希怔了怔,有點摸不清葉栩此時的態度。但她還是依言走到衛生間。

    盥洗臺上放著牙杯和牙刷,牙杯是白色的,整個衛生間只有一個,應該是他自己用的,牙刷是她上次用過的粉色的,原來他一直留著。此時牙杯里已經盛滿了溫水,而牙刷上也擠好了牙膏。

    有那么一瞬間,對什么事情都不露聲色的江美希突然覺得眼睛發酸。

    她盯著那個牙刷看了許久,直到那種酸澀的感覺過去之后,她才拿起牙刷開始刷牙。

    從衛生間里出來時,葉栩已經吃完了,回頭看到她說:“怎么這么慢?”

    她從桌上抽了張面巾紙,把剛才洗完臉沒有完全擦干凈的水珠又擦了擦,也沒回答什么,開始低頭吃飯。

    他看她一眼說:“今天去買點東西。”

    江美希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買什么?”

    他已經移開視線:“你偶爾在這兒住,沒有你用的東西。”

    江美希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了。意外嗎?有一點。期待嗎?顯然也有。但更多的是酸澀……

    她說:“好。”

    正在這時,她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拿過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著的是個陌生號碼。

    職業使然,江美希對數字很敏感,雖然這個號碼只看過一次,但她還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對方是誰。

    她猶豫了一下接通電話,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我。”

    季陽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中尤為清晰。江美希瞥了眼身邊的葉栩,他卻仿佛什么都沒聽到,把桌上的碗筷收去廚房。

    江美希暗自松了口氣:“有事嗎?”

    “今天有安排嗎?”

    江美希瞥了廚房方向一眼,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長嘆,季陽說:“我之前都在忙,正好這段時間還好,就想趁著這個周末找個熟人帶我逛逛北京,畢竟好多年沒回來了,但在這里,我熟悉的就你和時禹,但他又去陪女朋友了。”

    陸時禹有女朋友了?這事讓江美希有點意外,但是她也沒有多想,畢竟正常人都不會總單著。

    不過季陽的話也讓她有點猶豫,因為她還記得,季陽曾經說過他如何如何不喜歡北京,如果留下來,那只能是為了她。但是今非昔比,她猶豫也只是在猶豫要想個什么委婉的理由再次拒絕他,讓他不那么尷尬難堪。

    正在這時,葉栩已經從廚房走了出來,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要洗澡嗎?”

    他說話時正好走到她的身后,那句話的聲音也不小,她相信,電話那邊的季陽只要聽力沒問題,就一定聽見了。

    一段漫長而尷尬的沉默后,季陽說:“那你先忙吧,改日再約。”

    江美希說了聲“好”,掛上了電話。

    回頭看到葉栩又端著個盤子往廚房走,她說:“你故意的。”

    他聞言回頭挑眉看她:“是啊,看樣子你還挺遺憾的。”

    江美希走上前,拿過他手里的盤子:“沒有,干得好。”

    上一次在他家里吃早飯,因為她落荒而逃,他不但得做飯,還得洗碗。這一次既然他沒有讓她走,那本著分工協作的態度,她怎么著也該把碗洗了。

    而她在廚房里洗碗的時候,他就端著手臂倚在門口看著她。

    她一邊洗碗一邊琢磨著兩個人的關系,覺得還是有些話需要提前說清楚。知道他還沒有走,她頭也不回地說:“我希望我們的關系可以對外保密。”

    片刻后,他笑:“當然,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江美希把最后一個碗洗好,放回碗架,回頭看著他說:“謝謝。”

    他臉上還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不客氣,不過我說的對外保密,不包括某些賊心不死的人。”

    江美希怔了怔,就聽葉栩又說:“有些事情我可以忍,但有些事情……”

    “我明白。”她沒有等他把話說完,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管是出于喜歡她、愛她,還是只是需要她這樣的原因,他可以接受和她保持著一段不問前程、見不得光的關系,但不是彼此開放的床伴關系。

    江美希說完,從他面前經過走向浴室:“我去洗澡了。”

    可進了浴室后發現,他也跟過來了,于是問了句:“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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