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妙玉的身家,不可估量。 有趣的是,妙玉奉與寶釵的“??匏斝”來歷如此清晰,而與黛玉的“點犀盉”卻只有名稱不加注釋,乃是點明此二人本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矣;到了寶玉,更是“家常的綠玉斗”,更加說明三玉一體。 寶玉的趕來蹭茶,不但讓這幅三美品茗圖越發(fā)活色生香,且令得妙玉發(fā)出了“一杯為品二杯為飲三杯為飲驢”的品茶妙談,笑道:“你雖吃的了,也沒這些茶糟蹋。” 庚辰于此有雙行夾批:“茶下‘糟蹋’二字,成窯杯已不屑再要,妙玉真清潔高雅,然亦怪譎孤僻甚矣。實有此等人物,但罕耳。” 劉姥姥用過的成窯杯固然是不會再要的了,便是尊貴如寶玉,如果鯨吞牛飲,真要喝下“九曲十環(huán)一百二十節(jié)蟠虬整雕竹根的一個大海”,那也是糟蹋。 幸而寶玉知己,“細細吃了,果覺輕浮無比,賞贊不絕。”——這就是寶劍酬知己,香茶待高人了。 要特別強調(diào)的是,電視電影里每每把妙玉塑造成一個道姑的形象,手里拿著柄拂塵,身上穿件水田衫,高高地梳著道髻,模仿戲里陳妙嫦的樣子。 這大概是因為“帶發(fā)修行”四個字。 林之孝家的向王夫人稟報妙玉來歷時說過:“外有一個帶發(fā)修行的……法名妙玉……因聽見長安都中有觀音遺跡并貝葉遺文,去歲隨了師父上來,現(xiàn)在西門外牟尼院住著。”既是參習觀音遺跡并貝葉遺文來的,可見是佛門弟子,是尼非道。 后文中邢岫煙又說:“他在蟠香寺修煉,我家原寒素,賃的是他廟里的房子,住了十年,無事到他廟里去作伴。”住在寺廟里,自然是尼姑不是道姑;而妙玉在大觀園里的住處名為“攏翠庵”,也不是道觀;老太太來喝茶的時候說:“我們才都吃了酒肉,你這里頭有菩薩,沖了罪過。”供奉菩薩而非太上老君,益發(fā)可見是尼姑。 ——有這許多線索,人們提起妙玉來卻仍是一個道姑的形象,這是電影戲曲的誤導。也是因為全書八十回中,我們沒見妙玉念過一回經(jīng),敲過一聲木魚,甚至連句佛號都沒宣過。正如邢岫煙所評:“他竟是生成這等放誕詭僻。從來沒見拜帖上下別號的,這可是俗語說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個什么道理。” 庚辰本在妙玉之名出現(xiàn)后,曾批“妙玉世外人也”;而妙玉在給寶玉祝壽的帖子上,又為自己下款“檻外人”——她非但僧不僧,俗不俗,尼不尼,道不道。甚至是人不人,仙不仙,男不男,女不女的,根本就不能拿世俗化的標準來衡量,來要求。 但是人們偏偏喜歡以今天的階級觀來評判妙玉,因其奉茶一回,認定她嫌貧愛富,對賈母百般恭敬,卻瞧不上勞動人民劉姥姥。然而妙玉住在攏翠庵是客,主人上門,自當奉迎,原是禮數(shù)。她雖對賈母客氣尊敬,但一轉(zhuǎn)身卻拉了釵黛二人飲體己茶去,待遇比賈母還高,可見并不為的什么貧富高低,而只是脾性如此;出來時,“賈母已經(jīng)出來要回去。妙玉亦不甚留,送出山門,回身便將門閉了。”態(tài)度不過如此,只是不失禮罷了,若說巴結(jié),卻實實算不上。 然而到了第七十六回中,妙玉又請了黛玉、湘云來寺中喝茶、續(xù)詩,走時,親自送到門外,“看他們?nèi)ミh,方掩門進來。”這是什么待遇?! 可見,從頭至尾,妙玉敬的只是黛玉罷了。 柚子與佛手 金陵十二釵正冊中,巧姐大概要算是最尷尬的一個了。前八十回中,她雖然出場次數(shù)不算少,卻幾乎沒開口說過話,不是睡覺就是生病,“戲碼”最重的一處,就是在四十一回中與板兒爭柚子。 然而,在太虛幻境薄命司里,卻珍存著關于她一生命運的冊子,畫著“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紡績”,讓我們得知她未來的命運乃是在家敗之后,得遇劉姥姥相救。正如劉姥姥替她取名時所說:“或一時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難成祥,逢兇化吉,卻從這‘巧’字上來。”蒙府本在這句話后面原有一句側(cè)批:“作讖語以影射后文。”可見后來那幫助巧姐兒“遇難成祥,逢兇化吉”的恩人,正是劉姥姥。 書中在劉姥姥初進大觀園起筆時,曾在“小小一個人家,向與榮府略有些瓜葛”后面,有一句脂批: “略有些瓜葛,是數(shù)十回后之正脈也。真千里伏線。” 點明劉姥姥家后來會與賈府結(jié)親,直射板兒與巧姐兒的婚事。 劉姥姥的第一次進府,并沒有見到巧姐兒本人,卻進了她睡覺的屋子,并和板兒一起上了炕。在“大姐兒睡覺之所”一句后,甲戌本有雙行夾批云:“記清。”是明顯的提醒。 其后,在劉姥姥向鳳姐忍恥告貸的描寫中,甲戌本有眉批:“老嫗有忍恥之心,故后有招大姐之事。”明言劉姥姥后文會娶巧姐為孫媳。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