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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門客的嬌養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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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瀲解鞍下馬,牽著馬隨意拴在前院的樹上,掠過了浮橋,此時她已跑了一路,呼吸漸漸不勻。兩岸花樹雪海被拋在耳后,趙瀲過了橋直右拐入粼竹閣。

    小院樓閣,在幽暗的月色底下影影綽綽地沉默著,趙瀲迎頭撞上出門換水的殺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都是一驚,殺墨來不及說完,“公主你怎么……”

    “突然回來”四字伴隨著破門聲,趙瀲已經闖入了寢房。

    回來之前,趙瀲路上腦子都是一團巖漿。王太醫和葛太醫都是宮中行醫多年的老太醫了,給她皇弟看過無數回病,斷然是不會沒有把握就輕浮地妄加論斷,但趙瀲還是沒想到,從宮里回來,竟會正好撞見他毒發。

    殺墨端著水又回來,“公主不能進去了,先生……”

    他才放下水盆,趙瀲已經屏住呼吸走了過去。躡手躡腳地,唯恐驚擾了竹床上的人。

    竹床上君瑕的四肢都被粗黑的鐵鏈拴得嚴嚴實實,綁在四角,他人安靜地躺在床上,臉頰上全是汗,好像許久不出的汗要在毒發時一次流盡,然后再在身體中進行漫長地存蓄,周而復始。

    他的膚色本來極白,此刻幾乎透明。趙瀲斂住心神,緩緩地坐了下來,手指捏了捏拴住他手腕的鐵鏈,看見他手腕上摩擦的深紅的傷口,心疼得像一團火在炙烤。

    殺墨也無奈了,“公主,我們本來明日就走了,只是毒發突然。好容易才將先生打昏了,他等下醒過來,又會很疼的。”

    趙瀲猛然回頭,殺墨耷拉著腦袋,為難地將手里的濕毛巾擰干了,“以往先生毒發的時候都不喜旁人在他身邊,看到他可怕的模樣,公主要不然還是……”

    “不知道,”殺墨語氣遲疑,“公主能不能寬限我們一日再走?”

    趙瀲怒極,“難道他都這樣了,我會趕人走?當我是什么人!”

    趙瀲手里握著君瑕的手,在她低吼出這一句,嚇得殺墨瞳孔往里一縮時,掌心也傳來了細微的動靜,趙瀲忙回頭,搶過殺墨手里的毛巾替他按壓在額頭上。君瑕的臉這個時候比以往要燙上許多,毛巾是冷的,在她貼上去的那瞬間,君瑕的手指顫抖著收緊了,捏得趙瀲指骨生疼。

    殺墨怔了怔,“不好,先生又醒了。”

    趙瀲也忙探向他的臉,君瑕人未醒,可趙瀲知道他很疼,疼得四條鐵鏈又瞬間繃緊,趙瀲怎么拽都不松,疼得他臉色慘白,額角暴出幾條深色青筋,嘴唇和牙關都在顫抖。

    她手忙腳亂顧此失彼,“殺墨,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少疼點?”

    身后的殺墨失語了片刻,公主既然連夜從宮里追出來,一定是有所覺察的,更何況公主早和先生有了肌膚之親了,殺墨沒有隱瞞:“已經喂先生用了藥,但沒用,還是疼。老先生說,非要他自己捱過來,否則誰也救不了。”

    葛太醫說,中銷骨之毒的人,每次毒發都只會更劇烈,更要命,那如同把全身的骨骼打散了再重聚,復又打散的痛苦非常人能經受。倘若不是有著什么必須活下去的信念,恐怕很難找到支撐。

    四條鐵鏈拴著他的手腳,在被繃緊之間,趙瀲看見他的右手腕落下來幾滴慘紅的血,嚇了一跳,忙用手去掰他的右手腕,“別使勁。”

    可這點摩擦傷比起身體里總無限次的重創和折磨,猶如蚊子癢罷了,趙瀲被血液的深紅嗆得眼眶濕潤,徒勞無功地松了手,“君瑕,疼就咬我的手,別折磨自己好不好。”

    趙瀲將手背又送過來。

    殺墨也眼眶紅腫,端著水盆又出去找水了,趙瀲的匆匆看了眼殺墨的背影,右手背傳來一陣刺痛,趙瀲“嘶”一聲,她飛快地回頭,君瑕咬住了她手背上的肉。很疼。

    君瑕是下了狠口的,趙瀲想忍耐,想和他一起疼,但是只咬了一口,驟然一松。

    他朦朧地睜開眼,“公主?”

    嗓子也啞了,再不復清潤。明明也低沉動人,可趙瀲只剩下心疼了。

    她撐著手俯下身,在他的嘴唇上淺淺地吻了下來。

    君瑕掙動了一下,可是四肢都被鐵鏈拴著,骨骼里又是熟悉的一陣搗碎的痛,他捏緊了手,想說的話,想問的事,再也說不出來一個字。恨自己無能?在離別前夕,身心都像被情魔囚禁,容不得一分宣泄,一旦開了那道閘,痛就像四面八方江河入海,綿延無盡地侵襲而來。

    趙瀲從來沒見過誰,疼成這樣卻一聲不吭,她支起腦袋,將他咬的那只右手又遞了上去,“疼就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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