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冷艷夫婦-《嫁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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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廬陵的馬車里,從高到矮蹲著幾個臟兮兮的小孩兒,其中有一個,臉最臟,身材最嬌小瘦弱,幾乎沒有幾兩肉。
她抿著干燥蛻皮的唇肉,一動不動地,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另一個,沉默得氣定神閑的小哥哥。
他生得眉清目秀,煞是好看。
前往廬陵的人牙子的車里頭,大家都在垂淚低泣,獨他一人冷靜得過分。
可是過了片刻,女孩兒就看見,小哥哥用手背擦了下眼睛。
她忍不住,朝著他靠了過去,把身上唯一干凈的絹布取出,拿給他擦拭眼睛。
他看了她一眼,眸湛清光。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兒費勁地靠著不斷晃動著的車壁,用了吃奶的力氣,抬起小手,放在他后腦勺與車壁的間隙里,馬車一晃,他的腦袋直直地撞上她的手背。
女孩兒痛得眼淚汪汪的。
他頓了頓,反應極慢地,接過了她遞來的一片善意。
“我叫平章。我只記得這個了。”
女孩兒沉默不說話。
平章扭頭問她名字。
女孩兒搖搖頭,說自己還沒有名字。
可是她想的是,她從小,就是一個沒有娘親的人,一個瘋女人養著她,每天打罵她,罵她是“賤種”,但她不可能對別人說她叫賤種。
平章不知為何,腦中略過一句仿佛聽了千遍萬遍的詩文:“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
他朝她微笑:“我為你取個名字,叫青葵好不好?”
女孩的面龐發熱,黝黑的眼珠迸出一種興奮的光,“嗯!”
青葵。向陽而生。
馬車駛入廬陵沒多久,平章就被迫下了車。
她趴著窗口,看著他被送入一個米鋪子,突然胸口怦怦地亂跳起來,她想沖出去!
沖破這道牢籠,解救她的小哥哥,誰也不能賣了他!
“平章哥哥!”
一個男人反應過來,立馬跳下馬車,從背后將她抱起。男人渾身疙瘩肉,曲線賁張,抱起不過蒜苗大的女娃猶如探囊取物一般輕易,他的拳頭堵住青葵的嘴,強迫性地制止了她可能引起他人懷疑觀瞻的啼哭,將她拖回馬車。
重新替她綁了手腳,給她口里塞上棉布。
平章立在雨落如簾的的檐下,似乎聽到了軟糯焦急的呼喚,脆生生的,怯怯的。
袖下的雙手攥成了拳,又驟然松開。
他的神色回復了冷漠,甚至帶著一絲自我放棄的厭膩和頹敗。
他是一個不明來路,也不知去向的人,很快就要被發賣了人家。其他的孩子也都是一樣。謝她一帕之恩,為她取名青葵,怕是一生都無緣再得見。
他轉身走進了米鋪。
平章被賣給了一戶十年無子的米鋪人家,男人死了妻子,自己也無法生育,日子過得磕磕絆絆,索性不再續弦,在外買了一個兒子回來。
通過什么不正經的渠道手段,平章不知,男人雖然身患痼疾,然對他還算是不錯,見他有過目不忘的天賦,便將他送往學堂里讀書。那是朝廷在江南設立的弘文館分學堂,名師薈萃,俊采星馳,本是最頂尖的學府。只是沒過多久,男人咳疾突然惡化,一夜就撒手人寰了。
無奈之下,平章想從這里退學,可是為他傳道受業的恩師惜才不許,便收他為義子,勸他繼續學業。
平章不負所望,獲得了那年的鄉試第一。
啟程前往神京之前,恩師告訴他:“平章,你雖自幼被發賣廬陵,但為父聽你初時口音,你像是神京人。你涵養姿儀都像是出自貴族,不似池中之物,若入了神京,可以留意你的生父母是誰。”
“是,平章記住了。”
這幾年,義父對他傾注心血地教養,師恩深厚,平章不敢忘。
只是并未想到,他此番前往神京投身科舉,一路順風順水,竟殺到了殿試三甲之中,令天下寒門學子,莫不為之矚目。
他的文章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大加贊賞,欽點他為新科一甲,也就是民俗之中所稱的“狀元”,這個狀元迄今為止,還沒得到朝廷官方的定名,只是人們會稱他“少年狀元”,自有科舉以來,他是年紀最小的一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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