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隨后的幾天里，蕭廷深都沒有再召顧忱進宮。

    許是因為上一次的見面不歡而散，又或者是因為國事繁忙，這位皇帝陛下著實消停了幾日。顧忱也暗自松了口氣——他還記得上次見面之初是如何的尷尬，最后兩人又爆發(fā)了怎樣激烈的爭吵，盡管在宮門口魏德全向顧忱做出了解釋，但他依然提醒自己，切莫再犯和前世一樣輕信的錯了。

    蕭廷深會容忍他，只是因為對他還懷有一點興趣，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把握好這點興趣。

    ……他們之間早就不可能是過去的朋友之誼了。

    拔掉那些“蕭廷深還顧念舊情”的錯覺，顧忱會在處理堆積如山的公務(wù)之余感到心底有些隱隱作痛，但他頑強地、固執(zhí)地忽略了它。好在百夷使節(jié)即將進京，顧忱的兵部要安排京城布防、協(xié)同戶部進行物資調(diào)派，再加上他兼任京營統(tǒng)領(lǐng)，還得迎接和護送百夷使節(jié)進京，忙得沒什么時間再去想其它的事情。

    七天后，使節(jié)抵達了京城。

    顧忱從京營里挑選了五十人，跟隨他一同在京城門口迎接赫哲等人，其中包括一位名叫張?zhí)淼那嗄辏贿^二十多歲，剛剛接任京營副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像迎接外國使團這樣的大事，他還是頭一遭。

    前一天京營訓(xùn)練，張?zhí)砭退较吕镎疫^顧忱，不好意思地問，他們要用什么禮節(jié)來迎接使團。

    顧忱想了想：“負劍禮。”

    張?zhí)沓泽@地睜大雙眼，反問的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突然又想起眼前這個俊美青年是自己的上司，只好又把話咽了回去，然而顧忱知道他想問什么——負劍禮其實是個陣前禮節(jié)，示威的意味頗為濃厚，這么對待赫哲一行真的可以嗎？

    馬蹄悶雷般踏過大地，將顧忱從沉思中拽了回來。他抬眼望去：地平線上由遠及近馳來五名騎兵，呈一道銳利的三角形，破開夕陽的余暉，披著霞光向他們疾沖而來。當(dāng)先一名騎手身材魁梧，個子很高，正是百夷大王子赫哲。

    張?zhí)碓陬櫝佬焙蠓叫÷曮@嘆了一句：“好快！”

    ——百夷騎兵聞名遐邇，威震四方，顧忱早在前世就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百夷人的馬也比大靖馬匹要優(yōu)良一截，高大、力量強悍，善于沖撞和踩踏。

    顧忱收斂心神，神情沉靜，微微握緊了韁繩。他知道，如果赫哲等人的馬沖得夠快夠近，很有可能會驚到自己的坐騎。

    一眨眼間，五位騎兵已經(jīng)逼近眼前，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張?zhí)聿挥煽拷櫝溃骸八麄冊趺础?

    ——不減速？

    炫耀馬力，顯示武力，簡而言之兩個字，示威。

    但顧忱沒有把這話說出口，他只是揮了一下手，示意張?zhí)砗笸恕Ｏ乱豢蹋照艿鸟R已經(jīng)抵達顧忱身前，眼看就要撞在一起，赫哲猛地一拉韁繩，大馬的前蹄立即騰空而起，幾乎是擦著顧忱的馬頭重重落下，硬生生把張?zhí)眢@駭?shù)暮袈暠镌诹撕韲道铩?

    再晚上一點點，顧忱只怕連人帶馬都會被撞飛，死是死不了，摔個筋斷骨折卻是難免的了。這個赫哲真是可惡——

    張?zhí)砼瓪鉀_沖地向赫哲瞪了過去，卻只換來對方的一聲朗聲大笑：“抱歉抱歉！你們大靖的路太窄了，我的馬根本馳騁不開，才放它跑了小一會兒，差點兒沒剎住——嚇壞了吧？”

    后面那句是對著顧忱問的，盡管這么問，他臉上卻沒有絲毫歉意，甚至帶了幾分對文官的輕視。在他獲得的情報中，今日來迎候他的是個文官，顧忱身上穿著的大紅官服也讓他更加確定，這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

    然而這個書呆子卻并沒有被嚇傻，或許有幾分膽氣。他只是溫文爾雅地笑了笑，向赫哲抱了抱拳，行了一禮：“下官顧忱，見過百夷大王子殿下。”

    他甫一行禮，身后五十人包括張?zhí)碓趦?nèi)，都整齊劃一地舉起左手中握著的長劍豎在身前，光芒在夕陽中折射出鐵銹一樣厚重的色澤，無端生出幾分殺氣騰騰。赫哲臉色頓時一變，伸手就要去摸腰間的劍——他早就聽說靖人狡詐，難不成要在此誘殺他！

    然而下一刻，五十人齊刷刷地躬身行禮：“見過大王子殿下！”

    嚓地一聲，長劍由左至右，還劍入鞘，連同那鐵銹一樣的光澤也被收入鞘中。顧忱溫和一笑，道：“抱歉抱歉，殿下受驚了吧？此禮名為負劍禮，是我朝迎候貴客的禮節(jié)。”

    負劍禮——大靖以鑄劍術(shù)聞名諸國，長劍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百夷人曾對大靖鋒利的鐵器十分避諱。以展示長劍為禮節(jié)，這和赫哲一樣，帶有一絲示威之意。

    赫哲僵在原地，一只手還搭在腰間長劍上。過了片刻，他緩緩松開劍柄，轉(zhuǎn)頭看了顧忱一眼，仿佛是第一次正視他的存在。兩人對視了半晌，赫哲慢吞吞地開口：“你叫顧忱？”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