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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輕松嗎？我覺得怪好的。當然，萬老師，你說得也有道理，距離產(chǎn)生美，我們距離廟子已經(jīng)有二十來公里了，可以談些與距離相稱的東西。”

    我贊同到：“對，稍微現(xiàn)實點。這么好的地方和時間，享受一下。”

    “天已經(jīng)黑了，景色也沒有了，有什么看頭呢？”萬老師說到：“不如，我們談談生活吧？”

    這怎么談？學佛的人，回到生活中，不太愛回憶過去的事情況。畢竟，那些不是自己想擺脫的，就是自己想改造的。

    “小胡，前年，在云居山，我記得你很認真的，怎么，沒出家呢？”萬老師終于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小胡給自己倒茶的聲音有點夸張，我想是茶壺離杯子比較高的姿勢。這聲音過去后好久，他才冒出一句：“其實，我并不是真信佛。”

    雖然這個話在我們內(nèi)心中都有過，但當面說出來，我們還是比較吃驚。我也不能說自己是真信，但至少，我們愿意相信。從動機上來說，不死的境界，超越的境界，肯定誘惑我們?nèi)ヌ剿鳌男睦砩蟻碚f，用自己的身心去實證，本身就是一種挑戰(zhàn)，并且還有些偉大的色彩呢。

    但是，他承認了，承認自己至少還沒有真正信它，說明，小胡是一個坦誠的人。坦誠對待自己和他人的人，不是有力量，就是有人格。值得我們所有人的尊重。

    “但是，為什么我看你，怎么學起來，那么認真呢？”這正是萬老師不太理解的地方。畢竟，在云居山念佛參禪是很嚴格的，那是虛老和尚的最后道場，規(guī)矩是很嚴的。況且，還要當農(nóng)民，奉行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也是非常辛苦的。小胡這個白凈的柔弱樣，得有多大的決心！

    “我只是想試試，想證實。也許，我是個機會主義者，但是，我不愿意相信那些未經(jīng)證實的東西。”

    我也有這種態(tài)度。但是，我一直有個疑問，就是，我不能證實，不意味著別人不能證實。也許我的悟性不夠，也許是緣分沒到。總之，我失敗了，也不能證明它沒有。我成功了，也許就一定證明它有。我是沒事干，才走上這一步的。試錯，是男人成長的步伐。

    我問到：“萬一你證明失敗了，但并不能證明它不存在，因為你失敗的原因很多，也許道路不對，也許能力不夠。這樣證明，代價是不是很大？”

    我問這話的意思其實是另有含義。他沒結(jié)婚，沒在事業(yè)上發(fā)揮自己的能力，沒有享受人世間許多的好處，這么年輕，這么聰明，就進入試錯的小路，甚至是獨路，是代價很大的。不像是我，社會上的大路都走過，好與壞都嘗過，所以，此生可以用來做一件試錯的事，沒什么損失。

    人生只要經(jīng)歷過，就算是完整的了。

    “我懂你的意思，莊老師，你的意思是，我沒享受過婚姻家庭和事業(yè)，沒試過社會上的錯，就來試宗教上的錯，是不明智的，或者是盲目的，對不對？”

    我與萬老師表示默認，如同這安靜的夜色。而小胡，解釋了他出來的原因。

    “我的生活，經(jīng)歷了太多的陰差陽錯，所以，我在找答案。如果找到了，就按答案方式解決人生。如果確認失敗，再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這個詞，在監(jiān)獄里很常聽到。按潛意識的分析，他這是自責自愧的表現(xiàn)。

    果然，他給我們講述了他的人生經(jīng)歷。他只有二十八歲，但好像看透了世間滄桑。

    在他三歲時，他父母就開始鬧離婚了。原因很簡單，他們發(fā)財了。他是江西人，他父母是做毛竹生意的。他們家承包了幾座山的毛竹，隨著中國建筑業(yè)的發(fā)達，需要毛竹的地方很多，所以價格越來越高，他父母從單純自己家承包山上的毛竹砍來賣，變成了收購別人家的毛竹，做了批發(fā)和販運生意，發(fā)了財。

    發(fā)財后，父親先變了心，外面有情況了。父母離婚的官司打了好幾年，主要是財產(chǎn)分割與孩子撫養(yǎng)問題，后來兩人不見面，離婚這事，也就不了了之，總之，各顧各。他從小就在外公外婆家長大。外公家在小鎮(zhèn)上，父母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在熟人社會，他就有點抬不起頭。只好把全部精力，用在學習上。

    他學習倒是很好的，一直到高考，考了全市文科第一名。本來分科時，老師要讓他考理科的，但他非要讀文科。原因很簡單，他愛上了一個姑娘。

    這個姑娘是他從小的玩伴，是文科生，高他一個年級，也是名學霸，考入了北京師范大學。他以前總是自卑，不敢在姑娘面前表白，但他覺得，姑娘明白他的心意。畢竟，那姑娘最好的朋友，關系最好的男生，就是他了。

    他學了文科，報了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專業(yè)，被錄取了。

    那一天，拿到錄取通知書時，他父親，一年多沒見過的父親，當即給了他五十萬的卡，回來鎮(zhèn)上看他，提前給了他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當然他媽，當時也在場，卻沒給父親一個好臉色。

    后來聽別人說，父親后來的情況，就在鎮(zhèn)口的車上等，不敢在此時過來。畢竟，父母至今還沒完成法律上的離婚。

    那個暑假，學姐沒有回家，說是去旅游去了。當九月開學時，他到學校，沒有報到，就找學姐。學姐還挺高興，兩人手拉手，跑到報名處，辦完了所有手續(xù)。

    但是，那句話，他始終沒有說出口，因為，他認為，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十幾年來，兩人的默契，在生活中，從來沒有變過。

    “我到大學時，第一次換下來的衣服，都是她給我洗的呢。同宿舍的人都笑我，有個姐姐照顧，太幸福了。我想辯駁，那不是我姐姐，但當時，根本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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