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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班長的孩子，內(nèi)心有一種莫名的開心。他許多的固執(zhí)和堅持，雖然會受到大人們的反對，也有些調(diào)皮，不僅被我們原諒，而且還帶來某種說不清楚的喜感。

    比如，他吃飯的時候，堅持不用大人給他的勺子，寧愿用手抓，搞得滿臉都是，我們笑他如花貓，他也笑，也許他在笑我們不懂，不懂他任性的樂趣吧。

    這種對他人害處不大的調(diào)皮，反而給我們一種人性的天真感，這種直白天性的表達(dá)，恰恰是我們成年人已經(jīng)丟失的東西。喜歡就是喜歡，但你的喜歡與社會不太妨礙的時候，你盡可以保留。如果不保留幾個無害的調(diào)皮，你的快樂就難以發(fā)自真心了。

    我原來不太理解數(shù)學(xué)家，那么枯燥的演算，陳景潤熬得油盡燈枯，為了什么呢？后來看到一些回憶錄才知道，他找到了一種無害的樂趣，就是計算。他喜歡把大米放入保溫瓶中，早上放進(jìn)去，上午不管它，中午倒出來，就是燜好的稀粥了。并不是稀粥有多好，而是他經(jīng)過計算后并經(jīng)過這一過程證明了，這是煮稀飯最節(jié)約熱量的辦法。

    找到計算的樂趣是高雅的，甚至可以被稱為圣人的怪僻。比如著名數(shù)學(xué)大師陳省身，臨終前說的兩個字“好玩”，他也是找到了計算的樂趣。凡是自身的樂趣發(fā)展到極致，就是專家。這種樂趣如果對社會無害，就是趣談。如果這種樂趣甚至對世界有益，那就是圣人的怪僻了。

    在北大圖書館里，胡適的印記到處都是，有人甚至把道德楷模的稱號賜予他。其實，他也有一些愛好是不太符合大眾的人設(shè)的。他有一段日記，記述了他真實的生活。

    7月21日：化學(xué)第二小試。打牌。7月22日：打牌。讀美國短篇名著數(shù)種。7月24日：上課。得德爭一書。打牌。演化學(xué)題。7月25日：上課。作書復(fù)德爭。打牌。7月29日：讀《馬太福音》。讀SamuelDaniel情詩數(shù)章。打牌。8月5日：打牌。8月10日：連日或以讀書，或以打牌，恒子夜始寢，今日覺有不適，幫以此矯之。8月10日：夜打牌。8月18日：讀馬可梨之“History”及“Johnson”。打牌。8月23日：夜打牌。8月24日：是日，打牌兩次。

    這就是我們稱頌的大思想家、大教育家的胡適嗎？天天打牌，看樣子，嘔心瀝血、勤奮努力的形象是不存在的。要按這日記的情況，他也不過是個有點(diǎn)散淡的正常人吧。更引我注意的是，8月10日，自己在日記中明明意識到自己打算熬夜不好，并打算改正。但第二天老毛病還是積習(xí)不改。以此，是不是可以推論，胡適也不是一個意志力那么堅強(qiáng)的人。

    一個人的道德品行和意志力，在他的人格中究竟處于什么地位？在他的成功中究竟起了多大作用？這恐怕是要打問號的。當(dāng)然有人成功靠機(jī)遇，有人成功靠聰明，有個愛好，只要無害于社會就行。但此時，我非常懷疑所謂道德模范的真?zhèn)巍?

    我認(rèn)為，道德不是做給別人看的，只是發(fā)自于自己的本心。人人都想吃肉，你吃了肉，不在饑餓的人面前叭嘰嘴，就算是有道德了。這是你的本心，何況你做得到。

    如果世界有因果，但肯定不是因為他們所謂的道德作主要依據(jù)。

    俄羅斯偉大的文學(xué)巨匠契訶夫，他也有些不太正經(jīng)的地方。盡管他的思想讓人高山仰止，盡管他的幽默感動著一代又一代人。但是，他是調(diào)皮的，根本不管道德的約束。

    他在給朋友的書信中，透露出了他的調(diào)皮。

    比如他給作家布寧的書信中，就十分調(diào)皮。“親愛的伊凡·阿歷克塞耶維奇，您好！我向您拜年，祝您新年幸福！我祝愿您名揚(yáng)全球，和一個最可愛的女人交上朋友，祝愿您買的三種公債券都中獎，獲得資金二十萬盧布。”

    “沒有錢用，但又懶得去掙錢，請您給我寄一些錢來吧！我決不食言：我只懶到5月份，從6月1日起，我就從下來寫作。”

    “你們二位都很少寫作，真該使勁鞭打你們，左右開弓地鞭打。一句話，我真想揍你們倆，但又不能揍，因為你們可都是達(dá)官貴人。”

    “如果我娶上一個有錢女人做妻子，那我要給自己買一百盧布的信封和一百盧布的香水。”

    “當(dāng)今俄國有兩座不可企及的高峰：厄爾布魯士山頂峰和我”。

    “12月24日我將慶祝我從事文學(xué)活動十周年。我能不能得到一名侍從？”

    “彼得堡的天氣真要命，大家乘雪橇，可是沒有雪。這不是天氣，而是一種什么手淫。”

    這個偉大的人，居然如此調(diào)皮，上述書信中，透露出他對金錢、美女的渴望，透露出他對權(quán)貴的敬畏，也透露出他作為作家奇怪的比喻和想象。這是一個真實的人，正因為真實，雖然不那么完美，但是可愛。

    這些故去的高手們，喜歡的東西跟我們差不多，這就是人性，是不可回避的。當(dāng)然，在當(dāng)代，還有沒有證明呢？

    當(dāng)然有，北大有個傳奇人物叫季羨林，這個被外界冠以國寶之稱的人，他自己倒是謙虛，他說國寶是大熊貓，自己擔(dān)當(dāng)不起。當(dāng)然這也不是謙虛，他對自己誠實，他不愿意被人抬到道德高地的架子上，下不來。

    他其實，首先是一個人，是一個男人，沒有女人，他不完美。他的一段日記，當(dāng)我首次看到后，差點(diǎn)笑出來，這跟我們大學(xué)的室友們，思想境界竟然如此相似。

    以下是季先生在大學(xué)時的日記，看看這位高手的大學(xué)生活，你會覺得如此酸爽。

    1932.09.11，我的稿子還沒登出，媽的。

    1932.09.23，早晨只是坐班，坐得腚都痛了。

    1932.12.21，說實話，看女人打籃球...實在看大腿。*附中女同學(xué)大腿倍兒黑，只看半場而返。

    1933.04.29，因為女生宿舍開放，特別去看了一遍，一大半都不在屋里。

    1934.03.13，沒作什么有意義的事...媽的，這些混蛋教授，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氣，還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么東西？

    1934.05.17，今天看了一部舊小說，《石點(diǎn)頭》，短篇的，描寫并不怎么穢褻，但不知為什么，總?cè)菀滓驗槲业男杂医裆鷽]有別的希望，我只希望，能多日幾個女人。

    你看看，七十多年過去了，中國的面貌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幾多巨大的翻轉(zhuǎn)，但人性，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老百姓喜歡用道德的標(biāo)準(zhǔn)來評價歷史人物，這當(dāng)然有方便的成分，因為道德評價比較容易，主要靠猜，再來點(diǎn)將心比已就可以操作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自私。每個人在反思自己的苦難時，都希望有一個圣賢無條件地幫助自己。如果太窮，打家劫舍的梁山好漢也是英雄，只要給我一點(diǎn)濟(jì)貧的銀子，哪怕他對別人殺人放火，也是值得稱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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