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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東巴的祭壇-《一名隱士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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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大理到麗江,是一段漫長的路程。云貴高原的紅土地,綠色的植被,白色的云彩,連綿的群山,蜿蜒的山路,都給人一種新鮮的感覺。妍子身體還好,沒有暈車,只是車過急彎和山崖時,緊緊抱著我,我用力控制了身體姿態,給她一種穩定的印象,因為,我是她的靠山。

    在麗江古城,找了一家民宿,是一個小院落,還有另外幾個租客,估計共有七八個房間,我們租了一間。這家主人也住在這個院子里面,是昆明人,這個院子是他們前些年在麗江當地人手中買下來的,經過了他們的改造,很有文藝范。我們租的房間是二樓一室一廳的小套間,后面有個陽臺,門口是回廊走道。中間天井內,有花草,有純木的桌椅,還有一個可以小幅蕩秋千的吊床。

    廚房可以公用,如果你想自己做菜的話。當然,一般可以與主人家一起吃飯,但要提前報伙,如果需要特殊的菜,加錢就是了,相當方便。

    我們訂房間是在網上就預約好了的,先預訂一個月。妍子根本沒有跟別人談價,只是覺得環境清新雅致,衛生干凈,主人體面,就訂了。結果到了后,與其他租客閑聊了解才知道,人家根本沒有要我們高價,比起隔壁那個只租一周的,每天的價格好像還便宜些。這就讓我們對主人有了良好的印象,一般生意人就地起價、坐地還錢,這是市場規律,但他們根本沒要我們高價,可見,是純樸實在的人。

    雖然我們不在乎錢,但我們在乎人。

    第一餐飯是主人請我們的,正式和男女主人接觸,才明白,啥叫不一樣的人生、不一樣的人。

    男女主人大約都四十來歲,很講究的人。女主人生得白凈纖瘦,說話慢條絲理,一邊給我們介紹菜品,一邊招呼我們不要客氣。他們做的菜分量少但品種多,足有六七個菜,樣子精美、顏色鮮艷,仿佛藝術品一般。男主人話很少,禮貌的笑容,平靜的表情。手戴一串檀木佛珠,頭發比較長,向后梳著,清瘦但很精神。

    我也算是江湖上閱人頗多,但也看不清楚他們的來路,只是禮貌地問候和感謝,安靜地吃完了飯菜。他們的飯菜清淡,保持了食材本身的鮮美,確實讓我們印象深刻。

    回到屋子,妍子問我:“哥,你有沒有這種感覺,他們倆不像是生意人,倒像是搞藝術的?”

    “我也有這種感覺,但又說不上來?!?

    “你看,我們的房費又不貴,他們今天請我們吃的東西,光材料,怕是要過千元呢?!?

    這個我倒沒注意。我好奇地問到:“是嗎?我只是覺得菜很好看,像藝術品似的,味道比較清淡,只有一個蘑菇,味道比較奇特。”

    “那是松茸喂,哥,你沒吃出來?”

    妍子這樣一說,我才想起來,確實,我說的蘑菇,就是松茸,這可是非常貴的東西,看樣子,還是新鮮的。

    “湯里面還加了幾根蟲草,你沒注意?”妍子這一問,我一回憶,還真是。這可不得了,這么貴的歡迎宴,在這樣一個古城民宿,居然拿出這高檔的東西,不顯山不露水的,招待普通的租戶,確實不一般。

    這里,我暫時得出幾個判斷:第一,人家很有錢,所以不是靠這個民宿賺錢的人;第二,人家沒把我們當租戶,當鄰居和朋友對待;第三,人家在開民宿這外,還有其它的收入。

    既然人家把我們當朋友,我們也不能失禮。第二天,我們在古城閑逛,發現了一家銀器店子,在手工打造銀飾,我和妍子坐在那里,看這對年輕夫婦,男的是銀匠,女的打下手,看著他們打銀器,看他們熟練的手法和精巧的工藝,覺得這家不錯,就問:“你們店里的銀器都是你們打的嗎?”

    “大部分是,有的不是,但我們覺得好,也就進點高檔貨。”女的回答到。

    我們買了一只嵌有綠松石的銀手鐲,準備送給民宿女主人。

    其實,中國近幾年開發的古城很多,大體千篇一律,但麗江古城最好的特點在于,這里文化人和小資游客多,最重要的,是這些真有手藝的匠人,他們現場操作時的從容和做手藝時的尊嚴,在其他地方是很少見的。寧靜的白天偏僻的巷子,陽光照耀下,在沒有汽車的街道,人聲稀少,貓狗橫行,這是慵懶富足的時光,在旅游的淡季,麗江真的不錯。

    當然,到了下午,偶爾有吉它手在遠處的某個角落,調試琴弦的音高,一個酒吧的服務員,放置啤酒杯盤,發出一些叮叮當當的聲音,這比完全無聲,更顯安靜。

    晚上是屬于游客的,我所指的是那些企望瘋狂的游客、企望外遇的游客,酒吧彈唱、迪吧鬧騰,人聲鼎沸、燈火煽情。

    我問妍子:“要不要體驗一下?”

    妍子反問:“鄉村派三里屯?”

    我倆都笑了,在大山的深處,模仿北京,這不是我們想要的。走到一個劇場邊,看到宣科主辦的唐樂,問到:“你去不去看?古老的人彈奏的古老的曲子,試試?”

    妍子倒是不拒絕,門票價格低得你懷疑音樂的品質,劇場的設置讓你懷疑這是鄉村大舞臺。但音樂響起時,軟綿綿的古老的意味就出來了,那些老樂手們也許不專業,但癡情的樣子嚴肅而體面。

    是什么讓他們有熱情,延續這些古老的歌;是什么故事包含在音樂里,從唐代保留至今,留在這偏遠的地方。當禮不在的時候,“求諸于野”,這是孔子的圣言。

    出門時,買了一本古代東巴文字的書籍,準備回去仔細看一看。這個小的民族,居然古老得有自己的文字體系,居然與漢字有相似的基因:象形。

    卦不在辭而在象,我要認真看看。

    晚上回到家,仔細看著這些類似于圖畫、蝌蚪的文字,仿佛看到一篇古老的史詩,一個個原始的畫面。

    那些畫面在動,人群、森林、野獸、花鳥在動。我看見一個人張口,仿佛在嘶喊,向著前面的人群,但沒有一個人回頭看見他,也聽不到他的聲音,遠處有洪水襲來,黃色的水從地平線上冒出,在森林的后面,一切都在變黃。也許,前面的人群誤以為,樹梢上的白色浪花,是雪山頂上的光芒,也許前面的人群在喧騰,以為自己的聲音巨大,沒有聽見大地低沉的吼叫。野獸們驚慌、群鳥亂飛,人們仿佛唱著歌,歡慶森林的豐盛,這巨大的節日啊,土地賜給我們食物,男人們勇躍向前,長矛和石塊都作出投擲的姿勢。女人們在贊嘆,這就是美。

    那個嘶吼的人,沒有聲音,或者人們聽不到他的聲音,他離得太遠了,他看得太清。即使聽見了又怎么樣呢?人們能夠停止歡唱嗎?誰相信他呢?這個落在部落最后的人,這個沒用的老人,這個在遠處小得如螞蟻的人,他的職責是守護著留在山洞的孕婦,他沒有能力跟年輕人奔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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