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絳香氣憤地說:“你不稀罕就算了,這就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了。我走了。” 粉衣女子說:“人都說人窮志短,你這么窮嘴還這么硬。好吧,這條燈芯絨的褲子八成新,我也就湊合了。就是走起路來褲襠里會磨得吱扭吱扭響,好像夾了一窩小耗子。順便問一句,你沒有滴蟲吧?” 絳香說:“什么蟲?” 粉衣女子說:“就是底下癢不癢呢?”說罷緊張地看著絳香。 絳香說:“要是蚊子咬了就癢,要是沒咬著,就不癢。” 粉衣女子嘟囔著說:“整個一科盲,跟你算是說不明白了。但愿沒事。”說完老大不情愿地套上了絳香最好的一條褲子。 粉衣女子穿好了褲子,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回過頭來,看絳香沒動身,就說:“你倒是走啊。” 絳香說:“到哪兒去?” 粉衣女子說:“我到哪兒去你就到哪兒去呀!” 絳香說:“我只把褲子借給你了,也沒把自己賣給你啊!” 粉衣女子火了,說:“你這個人講理不講理!你要不是跟著我,我到哪里去還你褲子啊?你這一條破褲子不值什么錢,我的誠信可值錢呢!你還等著我再到這個茅房來啊!” 絳香原本就是想著自己一直等在公共廁所,等粉衣女子來還褲子,現(xiàn)在一想,還真得跟她走,不然她要是萬一不來還褲子,損失可就大了。這條褲子,是絳香的豪華禮服。 粉衣女子身量和絳香差不多,穿了絳香的褲子,絳香看她就順眼多了,好像另外一個絳香走在自己前面。 粉衣女子說:“你叫什么名字?” 絳香告訴了她。 粉衣女子說:“哦。”就冷了場。過了一會兒她說:“你這個人真不懂禮貌,禮尚往來啊,你為什么不問問我的名字?” 絳香說:“等一會兒你還了我的褲子,咱倆一拍兩散誰也認(rèn)不得誰了。” 粉衣女子說:“看來你這個人夠絕情的了。俗話說,兩個人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似的,咱倆現(xiàn)在就是這個情況了。不管你問不問我,我也得告訴你,你不義我不能不仁,省得你連把褲子借給誰了都不知道。我叫湯小希。米湯的湯,大小的小,不是小溪流的溪,是希望的希。” 絳香就這樣跟著湯小希走進(jìn)了一家平房院落,早先可能是大宅院,如今破落了。里面到處都活動著粉紅色的身影,春意盎然。另一個粉紅衣衫看到她倆進(jìn)來,就說:“小希,你到哪里去了?你那老頭拉了!” 絳香一驚,身旁的湯小希也就二十多歲,就有老頭了?家鄉(xiāng)方言中,老頭就是丈夫。 湯小希大大咧咧地說:“紅朋友突然來了,衛(wèi)生巾正好用完,我到街上小鋪去買,褲子又臟了……” 那位粉紅女子一路小跑,說:“我婆婆快斷氣了,沒工夫聽你扯閑篇,等她死踏實了咱們再聊……” 絳香聽得真切,嚇得不輕。若不是艷陽高照,真懷疑自己進(jìn)了陰曹地府。 “等我忙完了這陣就還你褲子。不放心就跟我來。”湯小希不由分說,拉著絳香進(jìn)了一間屋子。 老舊的房間里彌漫著惡臭,好在這只是第一分鐘的感受,很快就什么都聞不到了。特別猛烈的噪聲會把耳朵震聾,惡臭的第一波轟炸就讓鼻子完全失靈,嗅覺昏厥。 潔白的床單上躺著一位赤裸的老人,猛一看以為只是一副骨架,從那起伏的皺褶上才認(rèn)出還有一層干澀的皮膚包裹其上。不要看他枯萎的身體了無生氣,從兩胯之間正涌出一大攤黃色的黏稠液體生機(jī)勃勃地散發(fā)著惡臭。 老人用手翻攪著稀便,然后用黃色的手指在墻上涂抹著,一道道抓痕的邊緣毛茸茸地隆起,粘帶著食物的殘渣。筆畫中心依稀露出墻壁的本白顏色,好像毛筆書寫的鋒芒。 湯小希把老人的大腿拍得啪啪響,大聲說:“你啊你!我剛才走的時候,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有點(diǎn)姑娘家的事,就出去一小會兒,你乖乖地待在床上。你不是答應(yīng)了嗎,大眼珠子嘰里咕嚕地亂轉(zhuǎn),我還以為你記住了,沒想到這么沒出息,我前腳剛走后腳你就拉了。拉了就拉了吧,你倒是好生躺著啊,等著我回來收拾唄,結(jié)果你又在墻上寫上了標(biāo)語。害得我還得像個雜工似的刷墻。你兒子可沒給我刷墻的錢,我得找他要去,你也得說話,不許裝傻,好漢做事好漢當(dāng)……”說著湯小希把老漢像個被窩卷似的推到墻根底下,把單子扯下來,動作粗暴,老漢的干皮都被勒紅了。然后湯小希又用臟單子把老漢的手腳和屁股都抹了抹,又到墻上擦拭了兩把,總算在眼睛能瞄到的地方,基本上見不到污濁的屎黃色了。 湯小希回過頭來,看到絳香還傻傻地站在那里,就說:“咦,你還待得挺踏實。天生是個聾鼻子嗎?” 絳香反唇相譏:“你的鼻子才聾了呢!你還沒還我褲子呢!” 湯小希不屑地說:“真是眼睛小,你這條破褲子,白給我都不要。剛才脫給你就對了,咱們就兩清了。現(xiàn)在可倒好,我穿著你的褲子給他收拾了屎尿,你的褲子也濺上了臟東西,沾染了臭氣,再這么還你就不合適了。這樣吧,我給你洗洗再還。” 絳香覺得這個湯小希雖說嘴巴損點(diǎn),人還挺仗義的,就說:“不用了,我回去自己洗吧。”說著,就往屋外走,湯小希也跟了出來,走進(jìn)一間空屋子,用自己的褲子換下燈芯絨褲。現(xiàn)在她又是一身粉紅的打扮了。褲子比較舊,上深下淺,好像一朵開敗了的殘荷。 湯小希用報紙把褲子裹好,說:“你到哪里去洗呢?” 絳香遲疑了一下,說:“這你就管不著了,哪還沒有水。” 湯小希冷笑道:“你以為這是你們鄉(xiāng)下呢,到處都是河溝子。告訴你,城里的水一噸都要好幾塊錢呢!” 絳香嚇了一跳,說:“那我就不用找工作了,在地里挖口井賣水好了。” 湯小希說:“你在找工作啊?” 絳香承認(rèn)了。湯小希說:“我看你也是剛進(jìn)城。有文憑嗎?” 絳香說:“有。” 湯小希說:“最大的文憑是什么?” 絳香說:“初中。” 湯小希說:“那也叫文憑?” 絳香說:“我高中也念了兩年,只是沒有拿到文憑就出來了。” 湯小希說:“我本來以為自己是最差的,不想你比我還差!” 絳香說:“你們這些穿粉紅衣服的人,是干什么的?” 湯小希說:“干什么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明知故問!端屎端尿唄!” 絳香想起剛才赤身裸體的老漢,就說:“那是你爺爺?” 湯小希惱火道:“他是你爺爺!”轉(zhuǎn)瞬一想,又道,“我要是有這么一個爺爺就好了。還用在這里干這種活嗎!”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