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孫澤毅的網(wǎng)吧里有一個內(nèi)廳，專門為熟人準(zhǔn)備的，大圓桌上擺著一圈電腦，旁邊是帶冰箱和流理臺的開放式小廚房。新朋舊友閑暇時聚在一起開黑，“嗒嗒嗒嗒”的鍵盤聲在房間里回蕩，伴隨著層出不窮的呼喊聲，沒有俱樂部條條框框的約束，這里就是塊樂土。

    林逸軒與人激戰(zhàn)正酣，轉(zhuǎn)頭沖正在水池邊洗蘋果的邱櫻喊道：“櫻妹妹，幫我倒杯可樂。”

    季向空長腿一抬，踹了下他的椅子：“自己倒，別差遣人家。”

    他力道太大，林逸軒差點(diǎn)從椅子上滾下去，坐穩(wěn)后賤兮兮地撞了下他的肩膀：“哎喲喂，你舍不得啦。”

    邱櫻手一抖，飲料灑了點(diǎn)在地上，聽見季向空慢悠悠地回道：“是啊。”

    心臟頓時漏跳了一拍，她端著可樂走到他們旁邊，還沒放下便看見季向空拍拍林逸軒的背：“阿軒，你坐對面去。”

    林逸軒瞥了邱櫻一眼，全身像被雷劈了似的，手指顫抖地直指季向空的鼻間：“好啊！你趕我走！你個沒良心的！我白跟了你那么多年！”

    季向空笑著打開他的手：“趕緊滾。”

    林逸軒哼了一聲，心不甘情不愿地滾了。季向空面向邱櫻，手指在身邊的位置上敲了敲：“坐。”

    邱櫻環(huán)視四周，圓桌基本都坐滿了，其他幾個男生正八卦地看著自己。她還在猶豫，季向空忽然拉著她的手腕將她拽到了座位上，漫不經(jīng)心地說：“培訓(xùn)時間兩小時，別愣著啊，我很貴的。”

    邱櫻這才想起來先前和他的約定。

    起因是有次邱櫻正好看見孫澤毅坐在窗邊縫衣服，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是季向空的襯衫，遠(yuǎn)古大神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向空這孩子也不知道整天在干嗎，衣服動不動就破了個口子。”

    太陽正在下山，透過窗簾灑進(jìn)來的光線將孫澤毅整個人都襯得溫暖和善，他抬頭對邱櫻柔聲道：“小邱，幫我去后院叫他們準(zhǔn)備吃飯，別打球打得太瘋了。”

    采訪里曾提過，季向空是單親家庭的孩子，跟著媽媽和外婆長大，邱櫻有時候會懷疑，季向空這么親近孫澤毅，是不是因?yàn)閷O大神身上這股慈父的特質(zhì)。

    那天晚上邱櫻主動向季向空請纓：“孫哥很忙，你衣服破了，我也可以幫你縫。”她頓了頓，“收報酬的。”

    條件就是季向空當(dāng)她的教練，指點(diǎn)她單排沖分。

    三局排外賽結(jié)束，兩人并肩觀看起北美比賽錄像。

    “titan陣容選得不好，”邱櫻吸著奶茶，手指指向屏幕，“我告訴你哦，這蓋伊很克惡魔牧師。”

    季向空學(xué)著她的語調(diào)，細(xì)聲細(xì)氣地說：“我告訴你哦，真的不克。”

    邱櫻聞言皺起秀眉，表情無比認(rèn)真：“真的克！”

    季向空偏過頭看她，彎著眼睛笑：“真不克。”

    “真的克！”

    “真不克。”

    “惡魔牧師的五秒無敵在蓋伊的斬殺面前無效！”

    “奶一口再加劣單的治療光環(huán)就行了。”

    邱櫻急紅了臉：“你見過哪個職業(yè)選手玩劣單，裝備會出治療光環(huán)啊，智障嗎？”

    季向空氣定神閑地說：“我啊。”

    邱櫻倒吸一口氣，想說的話噎在喉嚨里。聽見四周傳來低低的笑聲，她這才發(fā)現(xiàn)季向空的手臂正閑閑地搭在她的椅背上，爭論的時候，他們的腦袋幾乎靠在了一起，于是紅著臉往旁邊挪了挪，心里又羞又喜。

    中場休息時，邱櫻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戰(zhàn)場欺詐師void季向空表演集錦”，視頻里，他要么在地上扔了雙鞋等著隱身的敵人破隱來撿，要么在樹林里藏了罐藥膏，裝成殘血逃跑進(jìn)樹林，然后喝藥反殺，要么在英雄做出放技能的抬手動作時突然取消，以假動作誤導(dǎo)對方判斷。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他那經(jīng)典的“打一下就跑”，把對方煩得想報警，怕有伏擊不敢追，不追又會再被打……

    邱櫻用播音腔緩緩開口：“偉大的中國conquer傳奇隊(duì)長cris曾說過，‘無論void季向空操作什么英雄，永遠(yuǎn)都有四個固定技能：假裝沒看見、假裝沒打中、假裝逃不掉、假裝背后有人’，總而言之，教科書級別的賤。”

    語畢，她被自己逗樂，抱著肚子咯咯笑個不停。

    “討打是吧？”季向空眉峰上挑，順手拿起支筆用筆桿戳她的腰，她怕癢，邊擋邊往旁邊躲，“停……停，快停下……我錯了我錯了，哎呀你快住手！”

    隔著張桌子，這聲音和畫面十分曖昧，林逸軒被閃瞎了，代表在座的單身狗們發(fā)聲：“喂！你們在直播談戀愛嗎？！”

    那天從林逸軒處得知季向空曾深深地喜歡過一個人后，邱櫻回到網(wǎng)吧時心里很亂。她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卻忍不住越想越害怕，直到季向空撥了撥她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撐著膝蓋俯下身，徑直看向她的眼睛：“不舒服嗎？我送你回去？”

    他的眼眸中蕩著微光，滿是她的影子。邱櫻搖搖頭，在這溫柔面前繳械投降。

    她深吸一口氣，咧嘴對他笑：“我沒事。”

    這是他的過去，誰都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晚上分別時，季向空告訴邱櫻，他最近這段日子除了打籃球和去健身房，下午多半會待在孫澤毅的網(wǎng)吧里。

    他垂眸看了她片刻，低聲說：“如果你想見我，可以來找我。”

    整個世界忽然寂靜無聲，邱櫻在那一瞬間很想撲進(jìn)他的懷里，緊緊地抱住他。

    周三下午邱櫻沒有課，給季向空發(fā)了條“過會兒就來”的微信后，她嘴唇一抿，又加了條：“我想喝果汁。”

    到網(wǎng)吧時季向空和孫澤毅都不在，邱櫻剛剛走近內(nèi)廳，便聽見里面?zhèn)鱽淼恼f話聲。

    “阿軒，我搞不懂啊，季神之前不是很討厭那個女主播邱櫻嗎，煩她直播的時候總跳firework的舞，特別是他女神miya的part，現(xiàn)在怎么關(guān)系那么好了？”

    “對啊，我記得之前有人看邱櫻的舞蹈剪輯時，問季神覺不覺得她跳得比miya原版還好，季神當(dāng)時還生氣了呢。”

    “這肯定啊，冒牌和原版，當(dāng)然沒法比啊。”

    “哎呀，人家畢竟好看嘛，季神又沒說是女朋友，沒準(zhǔn)就是倒貼得猛了點(diǎn)，順勢玩玩吧。”

    “喂喂，別亂說啊，向空可沒干過這種事。”林逸軒的目光掃到站在門口的邱櫻，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匆忙走上前，“大家就是無聊八卦，你別放心里去啊。”

    邱櫻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他們的話像是尖銳的針，一陣陣扎在她的背脊上。不管她如何洗心革面，網(wǎng)上隨時可以搜到她早期直播時唱歌跳舞的視頻，她溫聲細(xì)語、搖尾乞憐，希望屏幕前的觀眾可以點(diǎn)關(guān)注，可以給她刷禮物……那些畢竟是真實(shí)存在過的歷史。

    季向空一開始討厭她，她知道的；他不是玩弄感情的人，她知道的，可一時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怎么跟這群人繼續(xù)坐在一起。

    也許在他們眼里，她的形象從未有所改變。

    邱櫻出門時正好撞上季向空，他拉開購物袋，給她看里面各種顏色的naked果汁瓶，桃花眼彎成月牙：“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口味的，就都買了。”

    邱櫻的眼睛里驀地浮上了層霧氣，她腦袋低垂，像只霜打的茄子。

    季向空眉梢微挑：“怎么了？”

    她不說話。

    “又不開心了？”季向空低頭看她，語氣就像是在哄一個鬧情緒的小朋友，“看來我要拿出撒手锏了，唱歌給你聽？”

    耳邊回響起他那嚇人的歌聲，邱櫻差點(diǎn)破涕為笑，她搖搖頭，囁嚅道：“我學(xué)校里還有事，我先走了。”

    季向空胳膊一橫攔住她，將裝著飲料的袋子放到她手里，滿滿一袋，沉甸甸的。

    “等一下，我去拿車鑰匙。”擦肩而過時，他抬手蓋在邱櫻的腦袋上，“站著別動啊，我送你。”

    邱櫻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壓抑在心底的問題猝不及防地接踵而至，在她空蕩的腦海里肆意地叫囂——

    你喜歡的人是什么樣的？

    你還喜歡她嗎？

    你喜歡我嗎？

    她不敢問，每次她看著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始終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逸軒說過，季向空是一個被大部分人認(rèn)為操作很菜，不該打職業(yè)的人，所以他需要付出多于別人數(shù)倍的精力，她不想讓他分心。之前魯莽地開過口，差點(diǎn)連朋友都做不成，能像現(xiàn)在這樣待在他身邊，陪他歡笑，為他加油打氣，她已經(jīng)很滿足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