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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盛寵之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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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墻外的人好歹還能夠解放,宮墻里的那就沒那么好受了。

    夏裴這一路走得十分艱難,他第一次覺得,這皇宮里的房子大得實在是有些過分了,不過是從院子走到正廳,怎么要走十幾步啊。

    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畢竟他現在的全部精力,都在翻江倒海,亟待噴涌的肚子上。

    好不容易挨到了正廳,蘇淼還不在!只見一個女人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出來的正是宋婉婷,宋婉婷自打進宮之后,因為沒有封號,就以大宮女的身份呆在蘇淼身邊的,所以如今穿的也是宮女服,夏裴向來不關心蘇淼的私事,只當她是宮里的普通宮女。

    宋婉婷對他福了福,道:“殿下,王爺在后庭等您。”

    還要去后庭?!

    夏裴急得冷汗直滴,宋婉婷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傳完話之后就轉身準備離開,還沒走兩步,手腕卻被人抓住了。

    宋婉婷如觸電一般忙縮回自己的手,她驚恐地看著夏裴。

    “殿下,請您自重。”

    夏裴心里是十分看不上宋婉婷的,一個宮女居然還嫌棄自己?自然不悅。只是如今他實在沒工夫追究這宮女的過錯了。

    很快,腹部的痛楚傳來,夏裴忍得痛苦難當,只能趕緊問:“我只是想問問,東側在何方。”宋婉婷也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雖然身體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給夏裴指了方向,但是當她看到夏裴先是佯裝鎮定走出正廳,出了正廳一眨眼的功夫就拔腿狂奔之后,都被嚇懵了。

    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痛得她驚呼出聲。

    會疼,不是夢啊。

    那太子殿下這是怎么回事?不是有傳言說今天晚上太子殿下和王爺會有一個了斷嗎?怎么太子殿下反倒借起東廁來了?

    解決完生理需求,夏裴捂著自己還有些微痛的肚子,從東廁里走出來。

    這一鬧,整個人都虛脫了。

    若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以他今天的這個狀態,著實是不適合談判的。

    在走廊里,夏裴整了整衣服,努力忽略掉腹部的不適,佯裝鎮定地步入后庭。

    偏殿靠著宮里最大的鏡月湖,后庭正對著湖面,從湖的對面,就是正冒著火光的金萱殿,宮人正在盡力撲火,火勢漸漸穩住了,只是那殿堂也被燒得差不多了,看過去,只剩下一個空架子了。

    蘇淼臨風而立,看著那被大火幾乎燒成了灰燼的宮殿,波瀾不驚,就像只是在看一副風景一樣。不過幾日不見,他的身子卻又像單薄了很多,蘇淼一直身體就不是很好,只是今日看他似乎更孱弱一些。

    夏裴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他這體格,是哪來的精力穢亂宮闈的?

    搖搖頭,趕走腦子里的奇怪想法,夏裴看蘇淼面對大火時的淡定眼神,冷嘲,“不會這火,也是你放的吧。”

    不想蘇淼卻直接點點頭,道:“是我放的。”

    “你……”夏裴頓時怒火中燒,“你憑什么燒我母妃的宮殿!”

    蘇淼的回答卻十分含糊不清:“這是我蘇家欠她的。”

    夏裴沒有多想,要不是他身體不舒服,這會兒已經上去揍蘇淼兩拳了。

    “你口口聲聲說虧欠我的母妃,燒她的宮殿,搶走我的一切,這就是你所謂的彌補方式?”看到蘇淼不動如山的樣子,夏裴整了整衣服,他知道對付蘇淼不能太過冒進,便學著他的樣子,臨風而立。

    只是眼下,他做起來少了幾分瀟灑,多了幾分不好明說的難受。

    “蘇淼,我已經知道父皇的事了。”

    蘇淼卻是一點都不吃驚,只點點頭道:“你遲早都會知道的。”

    “國君過世,你竟敢隱瞞,還用父皇的名義發布詔令,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廢除我的圣旨,也是你發的吧!”

    蘇淼繼續點頭:“是。”

    夏裴氣急,同時又十分疑惑,蘇淼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冒充父王發布圣旨啊。

    圣旨是皇上授意,由專門的傳旨人傳達給宮里的撰寫官,這些人都只聽皇上的派遣,沒有皇帝的命令,他們是不會發布圣旨的。為了防止有人假傳圣旨,涼國圣旨所用的布料和織法都是機密,當初他接到那道廢除自己太子一位的圣旨之時,因為很難相信還特意去檢查過,那圣旨確是真的沒錯。

    難不成?他瞪大眼睛望著蘇淼,再也沒辦法強裝鎮定。“難不成父皇他……”

    父皇一直很喜歡蘇淼,他一直讓他以蘇淼為榜樣,還處處提攜蘇淼。

    難不成,父皇最后竟然糊涂到要把江山交給蘇淼這個外姓人嗎?!

    “你不用急著生氣。”蘇淼繞過夏裴,走向石桌,上面還擺著茶水和兩個杯子,他將兩個杯子都斟滿茶,將其中的一杯放到夏裴的方向,夏裴知道他的意思,沒有接。

    “蘇淼,你已經盡失民心,你是爭不過我的。”民心,現在就是夏裴的最大籌碼。“蘇淼,你為人殘暴,得罪的人估計自己十根手指都數不過來吧,你以為苛政暴力就能讓人服你了?蘇淼,你大錯特錯了。”

    “苛政不能服眾,卻能治人。”

    “治國當懷仁義之心,愛民如子。”

    “稚子犯錯,也該重罰。”

    “水至清則無魚,你當真以為你能坐穩攝政王的位子,靠的是你的能力?”

    蘇淼攤攤手,回答得很無所謂:“誰說我是靠自己能力了,我是靠皇上庇護。”

    “你……”夏裴被他氣得,一句話噎在喉中,滿臉通紅,他也算是縱橫官場,什么場面沒見過,什么陰私詭計沒使過,外人看他,是清風霽月,正大光明的太子殿下,撕開表象之后,他也不比蘇淼干凈多少。

    但是他還是每次都會被蘇淼氣得半死,至少在拌嘴這件事上,從小到大,他就沒贏過。

    憋了半天,夏裴也只憋出來一句:“我看你現在還能靠誰,蘇淼,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我或許還能考慮留你一個全尸。”

    “你以為你集合了幾個烏合之眾,就有資格殺我?”蘇淼冷冷地道。

    夏裴是徹底被他逼急了,手摸上腰間的軟劍劍柄。

    “我是涼國太子,受百姓所托,除奸臣,匡朝政!”說著,他就一躍而起,準備趁著蘇淼不注意,一招致命。

    蘇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懵了,看到他撲過來也不躲,只是呆呆地看著。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有一道聲音,又插了進來。

    “太子殿下。”

    蘇淼的軟劍還沒出手,老福子終于顫顫巍巍地趕過來了,他身后還烏泱泱地站著一群人,太子一眼就認出那群人。

    “這不是,我父皇的暗衛?!”

    老皇帝有一隊只聽命于他的死士,這事夏裴是知道的,傳聞這些人個個都是一頂一的高手,能夠于千軍萬馬之中取敵人首級。夏裴小時候因不滿父皇偏心蘇淼,朝父皇發過一次脾氣,還仗著自己學過幾招拳腳功夫,在皇宮里上演全武行,結果被暗衛狠狠地教訓了,從此只要是聽到這兩個字,都心有余悸。

    如今老福子在這個時候帶著暗衛包圍了他們,夏裴想到什么臉色慘白,指著老福子和蘇淼。“你們是一伙的?”他氣極反笑:“一個說要誓死效忠父皇的人,一群說愿意為父皇賣命的人,怎么,如今都要當墻頭草了嗎?看著蘇淼比我得勢便要依附他?!我告訴你們”夏裴指著老福子,從老福子開始,手指一個個的在每個人的身上點過,可他后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老福子打斷了。

    “太子殿下您誤會了,奴才奉的就是皇上的御令。”

    夏裴腳步一個踉蹌,臉色頓時蒼白如灰:“難不成,父皇……父皇他……”

    蘇淼見他這樣,搖搖頭,雖然夏裴這些年為了和自己爭奪皇位努力做出大人的樣子,可拔苗助長的孩子,也終歸只是孩子。

    老福子皺了皺眉頭,先皇付出了多少精力來培養太子殿下,這殿下的心性比起王爺的來,到底是差了很多。

    蘇淼看不下去了,說道:“你父皇讓老福子對付的人不是你,是我。”

    其實在看到那群暗衛的時候,蘇淼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就知道,皇帝那個老不死的,不會那么寬心。老皇帝還是留了后手,今天晚上,只要他敢對夏裴不利,試圖奪天下,那么他也肯定不能活著走出這宮殿。

    老福子欠了欠身,道:“陛下御令,王爺和殿下是血親,本該同氣連枝,萬不能發生叔侄相殘的人間慘案。陛下讓奴才,務必護二位周全。”

    這下,蘇淼也震驚了,他看著老福子,不敢相信地問了一遍,語氣都在顫抖:“他……他當真是這么說的?”

    老福子看著蘇淼的眼睛,堅定地點點頭。

    “王爺,陛下他的心里,一直是有您的。”

    一滴眼淚從蘇淼的眼角滑過,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連忙背過身去擦掉淚水。只有夏裴一個人,從一開始的震驚絕望到現在的完全懵逼,聽著老福子和蘇淼兩個人的話,卻像是在聽天書一樣,一個字都聽不懂。

    “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淼笑著轉身,笑容里竟然多了幾分灑脫。

    “罷了罷了,那老狐貍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終究是斗不過他的。”蘇淼從石凳邊拿出一個黃布包裹,放在石桌上攤開。

    里面靜靜躺著的,居然是——涼國玉璽。

    蘇淼將那玉璽嫌棄地推給夏裴。

    “你不用想你那些什么清君側,除奸臣的借口了,你要的不就是這個東西嗎,放我這兒我也看著煩了,我給你便是。”

    夏裴捧著那個不過巴掌大的玉璽,手都在顫抖。

    他覺得這一切太過虛幻,他做夢都想要的東西,就這么簡單地拿到了?

    太過容易,以至于他接到這個玉璽的時候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質問道:“那道圣旨呢,我父皇給你的那一道圣旨呢?”

    蘇淼被問懵了,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夏裴收好玉璽,又要圣旨。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陰謀,父皇給你的圣旨肯定寫了對我不利的內容,你就等著我坐上皇位了,再拿圣旨出來,讓全天下看我笑話是嗎?”夏裴揣測著:“父皇是不是讓你繼續當攝政王,要讓你和我同治天下?!”

    夏裴說著說著,就越發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他記得在他年少的時候,父皇就曾問過他“如果讓你和你皇叔同治天下,你可愿意?”

    夏裴心里恨死蘇淼了,怎么可能愿意。這事雖然不了了之,皇帝在得到夏裴的答案之后只喃喃嘆了一句:“是朕糊涂了。”自那之后也不再提同治天下的話,但是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進夏裴的心里,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夏裴——他的天下,有人覬覦。

    夏裴這邊著急上火,蘇淼卻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得十分張狂肆意。

    “如果我說是,你當如何?”

    夏裴今天臉上的顏色實在是太豐富了,一會兒紅,一會兒白,這會兒直接青了。

    他嚷嚷著,像個霸道護食的孩子。“我不會同意的!”

    蘇淼笑瞇瞇地逗他:“我有先皇圣旨在手,你就算不同意又能如何。”

    “你……”

    蘇淼繼續笑著,說道:“要讓我退出也不是不可以。”

    夏裴一驚,他看著蘇淼,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一樣。

    這個人當他在說什么?這可是皇位,萬人之上的無上權力,他居然可以如此輕松地說出退出?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我用這半壁江山,和你換個人。”

    夏裴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你明知道她不是傾城。”

    “她若是真正的傾城,你也不會換,不是嗎?”

    見夏裴還在猶豫,蘇淼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綁走她,不過是想讓躲起來的傾城出來見你罷了,夏裴,你醒醒吧,從我公布婚訊到現在已經過去多久了,如果傾城真的會出來,還會等到現在嗎?”

    蘇淼說的話就是夏裴一直不愿意承認的事實,太久了,他這些天派了那么多人在昭陽城,一方面是為奪宮,另一方面,就是在尋找雪傾城的下落。

    沒有,有很多人為了“雪傾城”而來,卻沒有一個人是她。

    夏裴還在嘴硬,“她和傾城長得一樣,既然傾城不回來,我就當她是傾城,也并無不可。”

    “你覺得,如果你強迫她和你在一起了,你和傾城還有可能嗎?”

    夏裴被問懵了。

    他想起了那日在竹林,傾城的那一記狠狠的耳光。

    那么溫柔的傾城,在他不顧她的意愿將她帶回涼國也從不曾紅過臉的傾城,居然會打他!

    更讓夏裴揪心的,是那日傾城看到他時的失望的眼神。

    她說:“夏裴,你害死了我的姐姐,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他從沒見過這么冷漠的傾城,冷漠到他害怕。

    他害怕傾城的永不原諒,更害怕傾城的永遠消失。

    他不顧天下人的眼光,不顧倫常,從蘇淼的手里搶新娘。他無非就是想著有一天,傾城能夠回來,他把小六姑娘交給傾城,問她:“你看,你的姐姐還好好的,她已經回來了,你能不能也回到我身邊來?”

    夏裴不得不承認,蘇淼的確非常了解他,也非常了解傾城。

    如果他真的把小六姑娘當成傾城的替代品,那他和傾城這輩子再無可能。以傾城的脾氣,估計寧愿死也不會跟他在一起了。

    可以用這樣一個替代品換半壁江山嗎?

    反正等他當上了涼國的王,他不信還找不出一個女人來。

    不過,夏裴看了蘇淼一眼,問道:“那你又是為什么一定要這個替代品?”

    蘇淼的神思飄遠,他似乎想到了某人,嘴角微揚,笑著道:“因為我答應了一個人,要照顧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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