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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次日早晨齊卿卿被鬧鐘吵醒，一睜眼便看見穿透了床簾透進(jìn)來的光束，細(xì)小的灰塵在光柱里翻騰。大腦中有關(guān)于昨晚的記憶漸次被喚醒，她洗漱之后坐在桌前打開手機，正打算主動跟溫行止說聲早上好呢，對話框里突然跳進(jìn)來一條消息：“五分鐘后到你樓下?！?

    “我才剛起！”

    “那我給你帶份早點?！?

    這是重點嗎？

    “你走慢點兒，我……我先倒飭倒飭！”

    第一次約會，總不能素面朝天吧！齊卿卿趕緊撲到煎蛋床上把她吵醒，兩個人手忙腳亂地開始翻衣服和護(hù)膚品。還沒選好衣服，溫行止就已經(jīng)到了樓下，齊卿卿剛艱難地把自己塞進(jìn)一條很久不穿的海軍風(fēng)連衣裙里，一接起電話就聽到他說：“我到了。”

    “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電話那頭的人輕笑：“我一直在等?！?

    話里的意蘊太濃，齊卿卿聽得一頓，還沒來得及深想，他又補了一句：“但是你如果再不下來，剛買的雞肉三明治就沒了哦?！?

    齊卿卿一愣，什么粉底遮瑕統(tǒng)統(tǒng)不想要了，二話沒說隨便抹了點唇膏、撈上單反相機就沖了下去。只剩正在幫她拆封粉底液的煎蛋無言地望著她奪門而出的背影，又困又無奈地慨嘆一聲：“沒見你對一個人這么上心過……”

    齊卿卿飛奔到寢室樓下時，剛好遇上學(xué)生出去的高峰期，溫行止背著雙肩包溫文爾雅地立在那里，雖然手里非常接地氣地提著個裝有雞肉三明治的塑料袋，但仍然不影響他那高嶺之花的氣質(zhì)，引得好幾撥女生駐足張望。

    他看到齊卿卿，嘴角彎起來，齊卿卿下意識地來了一句：“教授早上好?！?

    他哭笑不得道：“你這樣讓我不得不端起為人師表的矜持……”

    “你還有不矜持的時候嗎？”

    “有?！彼咽掷镞€有些微熱的雞肉三明治遞給她。

    齊卿卿接過后兩人自然而然地調(diào)整步伐，一起朝前走去。他說：“我七點起床，九點運動結(jié)束，按理來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看書?！?

    齊卿卿分了神，咬三明治的動作慢了下來：“??？”

    可是卻違背計劃猴急地來見你，可謂相當(dāng)不矜持。溫行止沒答，隨手揉揉她的腦袋：“好了，認(rèn)真吃早餐吧?！?

    周末出行無論如何都躲不開密集人流，一路參觀著密密麻麻的腦袋終于到了博物館。取票時齊卿卿站在溫行止身旁，在他低頭翻身份證的時候溜去自動售賣機前買了兩瓶水。她蹦跶著跑回來時，看到站在原地的溫行止有些失神地朝四周張望著。

    見齊卿卿跑回來了，溫行止才松了一口氣，伸手想牽住她卻發(fā)現(xiàn)她兩手都拿著水，還沒頭沒腦地把一瓶水遞到他手里，問：“要喝水？”

    溫行止嘆著氣搖頭：“都給我，我來拿。”手也給我。

    “不用不用，很重的?！?

    “我有力氣?！?

    齊卿卿腦子一抽：“我也有??！”

    溫行止微微皺眉，大概是覺得很可氣又很好笑，順手把肩上的包也往她手上一掛：“那這個，也麻煩你了?！?

    齊卿卿沒想到有這么一出，腦門上掛著一個巨大的問號，看著溫行止兩手空空地拿著身份證去取兩個人的票，回來后直接拎著她往展廳入口處走。一直到站上自動扶梯，齊卿卿才發(fā)現(xiàn)他眉梢不悅地皺起，是那種腹黑人格發(fā)作時特有的神情——完了，她又惹到他了……

    展廳在三樓，是以重返巴洛克為主題的那不勒斯黃金時代繪畫展。齊卿卿抱著一個包、兩瓶水和一臺單反相機，活像要搬家來博物館過夜一般，引得游客好奇地張望，根本沒法子好好看展。

    反觀溫行止，腳步輕輕盈盈地走在她右前方，風(fēng)輕云淡地欣賞著色彩豐富的畫作，絲毫不畏懼路人們探究的目光。

    她嘗試著在溫教授的目光偶爾從油畫上移開的時候，發(fā)出暗示：“感覺有點重……”

    “沒事，你有力氣。”

    “？”

    再往前走些，齊卿卿看見一幅早前非常喜歡的大色塊油畫真跡，想用相機拍下做紀(jì)念，雙手卻被重物禁錮，完全沒辦法動彈。

    她再次向溫行止發(fā)出暗示：“真的好重啊……”

    這回溫行止只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沒事，這個展廳快逛完了。”語畢繼續(xù)施施然朝前走……

    艱難地逛完了第一個展廳，齊卿卿賴在出口處的休息長椅上不肯動，溫行止走了半步又退回來，明知故問道：“怎么？”

    齊卿卿氣結(jié)道：“我不想拿了！”

    “所以呢？”

    “你幫我拿一下嘛！”

    終于聽到滿意答案的溫行止差點沒控制住笑出聲來：“知道重了？”

    “知道了?！?

    “以后重物都應(yīng)該讓誰拿？”

    “你拿！我以后連瓶蓋都擰不開了，都?xì)w你?！?

    溫行止這才終于笑了，伸手過來把水瓶塞進(jìn)包里背起來，一手提著齊卿卿的單反相機，一手揉揉她的劉海，嗔她：“走吧，小癩皮狗。”

    齊卿卿這才眉開眼笑地站起身，溫行止順勢想牽她的手，她卻剛巧閃身往前，蹦蹦跳跳地先一步跑開了。

    怎么又沒牽到……

    2）

    逛博物館向來是耗費腦力和體力的活動，齊卿卿不愛看指引手冊隨意亂逛著，總在某一次回過神來時發(fā)覺溫行止忽然不在身邊了，再逛一會兒又發(fā)現(xiàn)他其實就在附近。覺得沒什么意思的展品會，兩人會默契地一同草草略過，很是吸引齊卿卿的某件展品前一定能發(fā)現(xiàn)溫行止駐足的身影。

    在走走停停中，兩人觀賞完畢展出的六十幅油畫，展覽廳出口處的桌子上照例擺著收集觀眾留言的本子，桌子旁還放置著一臺無人問津的觸控電腦。電腦屏幕上只孤零零地躺著幾個以英文字母命名的app，指引的工作人員不在，沒有人看得懂。

    齊卿卿翻開留言本正思考著要寫什么，溫行止站在電腦前，抬手隨意點開了其中的某個app。等齊卿卿俯身寫好留言，抬頭看到的溫行止正輕滑著屏幕上的調(diào)色板。她看不明白他的動作，好奇地問：“這是什么？”

    “一個3d繪畫應(yīng)用軟件，通過計算模型排列好無限的調(diào)色板和任意規(guī)格大小的筆刷，以供取色和繪畫，可以模擬出真實下的油畫效果?！?

    “你還會畫油畫？”

    溫行止“嗯”了一聲，齊卿卿慨嘆：“你怎么什么都會啊……”

    “我母親是一位畫家。”溫行止微微側(cè)過臉看她，神色是一貫的溫柔，“不過她性格比較強勢，和刻板印象里那種溫婉斯文的女畫家不大相同?！?

    齊卿卿點點頭，笑說：“我母親也是說一不二的那種性格。從小她要我做什么我就必須做什么，連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現(xiàn)在也還是這樣嗎？”

    齊卿卿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說是吧，覺得很不甘心；說不是吧，眼下看來，她確實沒有掙脫媽媽的過分保護(hù)。沉吟片刻后，她決定扯開話題，她指著屏幕上的色塊笑著問：“欸，這是什么顏色啊？”

    溫行止收回調(diào)色的手，甚是滿意地看著屏幕，道：“這是在我心目中，你的顏色?！?

    該怎么形容那個顏色？就盈盈地凝聚在拇指大的色塊里，看在眼里感受得到調(diào)色人如秋水一般的溫柔。齊卿卿仿佛聽得見自己身體里血液沖擊耳膜的聲音，一顆心像達(dá)到熔點的棉花糖，甜甜膩膩的，整個人陷落進(jìn)去。很久之后她再問溫行止，那個色塊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笑得清柔：“是‘喜歡’的顏色啊?！?

    從博物館出來，已經(jīng)將近下午三點了，齊卿卿餓得沒了力氣，站在地鐵口旁等溫行止去便利店給她買墊肚子的零食。

    這是一個人流量較大的路口，不遠(yuǎn)處有一排小攤販在兜售各色貨物，一位賣鞋的中年阿姨離齊卿卿最近，正叫賣著各類女鞋。齊卿卿無意間和阿姨的眼神對上，報以禮貌的笑容之后被阿姨熱情地招呼過去試鞋。她倒沒有添置新鞋的想法，只蹲過去陪阿姨聊了一會兒家常。溫行止拿著一小盒餅干走過來時，她學(xué)著阿姨的模樣一臉熱情地招呼他：“帥哥帥哥，買鞋子嗎？今天清倉，大減價噢！”

    他訝異于她的隨和，想笑但又不得不在外人面前維持矜持，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問道：“你在做什么？”

    “在賣鞋??！你要不要買一雙給女朋友穿？都是時下流行的新款式呢！”

    溫行止終是沒忍住，一邊扶額一邊笑，無奈地陪著她演下去：“我不知道女朋友喜歡哪款?！?

    一旁的阿姨見他這么說，知道商機來了，連忙幫腔道：“沒事兒，小伙子，買了讓女朋友試一試，要是不喜歡，隨時來退。”

    齊卿卿差點樂出聲，溫行止聽后了然地點點頭，一副真的打算買的模樣，轉(zhuǎn)臉看向齊卿卿：“聽到?jīng)]有？阿姨讓你試一試。”

    臉紅比笑容更難掩飾，齊卿卿在阿姨的訝異眼神中漲紅了臉——這是官方認(rèn)證了吧？她第一次被溫行止官方認(rèn)證了啊！

    陪著齊卿卿鬧完，溫行止走到蹲在街邊的齊卿卿跟前，朝她伸出一只手：“肚子不餓了？還瞎鬧？嗯？”

    “餓啊！”她抓住他的手腕，借力一下蹦起來，“我這不是在陪阿姨說話嘛?！?

    溫行止把餅干遞給她，稍有些不好意思地和阿姨道別。齊卿卿走之前笑著回頭和阿姨揮揮手，阿姨也笑著朝她比了個大拇指，用口型道：“好眼光?！?

    那是，這可是國寶級的優(yōu)質(zhì)青年??！

    3）

    那天溫行止不止十次地拒絕了齊卿卿吃火鍋的要求，拖著她去一家輕食餐廳吃了一頓索然無味的綠色食品，最后把懨懨的齊卿卿送回寢室。煎蛋回到寢室后見到正在吃外賣的齊卿卿，訝異道：“你家溫教授是帶你去勞改了還是怎的？這模樣看起來半輩子沒吃過肉了?！?

    向來無肉不歡的齊卿卿聲淚俱下地控訴了溫行止帶她吃輕食的行為，煎蛋聽后拍案而起：“肉都不給吃，談什么戀愛？分手！”

    嚇得齊卿卿立馬環(huán)抱電腦屏幕上的溫行止：“不要，多給幾次機會嘛！”

    煎蛋白眼一翻，一副“就知道你會這么沒出息”的樣子，慨嘆一聲：“這溫教授究竟是從哪個四海八荒出來的神仙，搞科研是行業(yè)排頭，談戀愛也是一把好手，能把你治得這么服服帖帖的？”

    齊卿卿“呵呵”地傻笑一聲：“撿到寶了，撿到寶了?！?

    事實證明，溫行止在戀愛方面雖然稱不上經(jīng)驗豐富，但起碼也是做法獨到，用不著讀《戀愛心理學(xué)》就能準(zhǔn)確地在實踐中把控好節(jié)奏。該做的一件不少、不該做的絕不多做一步。他將分寸把握得極好，讓齊卿卿有一種未費吹灰之力，兩個人就已經(jīng)順理成章地完成了很多事的感覺。

    某一天，兩人一起吃過午飯之后，齊卿卿趕去系辦公室給阿寧送整理好的研學(xué)營總結(jié)報告。溫行止在回研究所路上忽然發(fā)覺自己的工作牌落在齊卿卿包里，折返去音樂學(xué)院辦公室取。他剛走到音樂學(xué)院樓下，迎面撞上許久不見的阿寧。趕著來上班的她正神色匆匆地一路小跑著，看到溫行止，一臉驚愕地停住，問：“溫教授，您怎么在這兒？”

    他禮貌地笑了笑：“好久不見。我來找我女朋友。”

    阿寧聽到這話簡直像聽到了一聲炸雷，驚得瞪大了眼珠子，愣了三秒之后告辭，旋即轉(zhuǎn)身飛快地往辦公室飛奔——

    “齊卿卿！”音樂學(xué)院辦公室的大門猛地被推開，坐在辦公椅上整理著文件夾的齊卿卿被阿寧巨大的聲音嚇得一顫，看到阿寧一臉見了鬼的神情，“溫、溫行止……他……”

    齊卿卿以為是出什么事了，莫名緊張起來：“他怎么了？”

    阿寧深吸一口氣，沒能控制住音量直接爆料：“他有女朋友了！”

    “哈？”

    “我剛才在門口看見他，他……”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阿寧的話，齊卿卿像感應(yīng)到什么般迅速回頭看向門口，只見翩翩如玉的溫行止立在那里，禮貌地和坐在門邊的老師助理打招呼：“您好，我找齊卿卿?！?

    頎長挺拔的身影吸引住了辦公室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齊卿卿朝溫行止揮揮手，溫行止走進(jìn)來。阿寧看看溫行止又看看齊卿卿：“你是他女朋友？齊卿卿……你，戀愛了？”

    不等齊卿卿回答，一直在屏息凝神地看戲的老師們瞬間沸騰了。

    溫行止接過齊卿卿遞過來的工作牌，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之下微笑著頷首，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道：“各位好，我叫溫行止，是卿卿的男朋友。之前卿卿承蒙各位關(guān)照了?！?

    在座各位都被他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從容作派折服，有人盯著他手上的iwc腕表，有人瞟瞟他西服上巴寶莉的繡標(biāo)，心中紛紛慨稱這位溫先生真不是普通人。倒是學(xué)院副主任先反應(yīng)過來，笑嘆了一句：“咱們辦公室這十大歷史遺留問題可算是解決了一件了，溫先生可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溫行止笑著頷首當(dāng)作回應(yīng)，仔細(xì)想了想副主任這句話，低頭用只有齊卿卿能聽見的音量問：“等了很久？”

    “也沒有……”她眨眨眼，看著距離自己的鼻尖只有幾厘米的英俊側(cè)顏，又說，“但是，很值得。”

    溫行止的項目研究工作正式啟動后，他就變得極其繁忙起來，通常一進(jìn)實驗室就是四五個小時，中午齊卿卿發(fā)給他“一起吃飯嗎”的消息，直到傍晚下課才收到一條“好，結(jié)束了我去接你”的回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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