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極品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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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長安城西。
我躲在墻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
天還沒完全亮,街上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大風掃過,卷起兩三片落葉,貼著屋角快速擦過。趙昀騫一動不動地站在后街中央,如同一塊木頭。
我從懷里摸出兩個熱乎乎的包子,淡定地啃著。
旁邊突然出現一只面色蒼白、舌頭過丈的大頭鬼,步履蹣跚地朝他接近。我低低咒罵一聲,趕緊丟掉手中的包子,捏起法訣劈一道雷在它旁邊。它愣了一愣,猛然加快步速,伸手往趙昀騫襲去。我立刻飛身沖向前,一腳踢在那大頭鬼身上,反手給它打上一道符。它驚恐地尖叫了一聲,迅速轉身逃跑,一頭撞進墻壁,消失不見。
我松一口氣,整整衣袖回頭。趙昀騫神色復雜地看著我。
凡人看不見鬼魂。我干干一笑道:“方才看到一只碩大的蝙蝠在公子身后,似乎準備偷襲,我一時情急,只好將它踹到后巷去。”
他默默瞧向后巷,再默默瞧了我片刻,開口道:“姑娘好身手,那蝙蝠我還沒瞧見,就被你踢飛了。”
我干咳一聲,裝出謙虛的模樣:“哪里的話,希望沒嚇著你。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說完迅速轉身,走了兩步,想起一件事,于是又回頭認真地看著他。
他挑了挑眉,示意我有話直說。我咕嚕吞下一口唾沫,正色道:“公子,聽我一言。你八字奇輕,沒有日光的時候……還是不要出府比較好。”
天空是一片清澈的湛藍,如一望無際的闊海,分外透明。我坐在客棧里頭,一邊盯著對面的當鋪,一邊滋溜滋溜地吃著云吞面。小二眉開眼笑地站在我身前:“活神仙慢慢吃,若是覺得不夠,我再吩咐廚房做一些過來。”
我擺擺手口齒不清道:“夠了夠了。”他轉身笑呵呵地招呼別的客人。
對面的當鋪門面嶄新,墻上的對聯紅底金字,看著分外喜氣。當鋪掌柜站在門口拱手,咧開嘴對著行人笑,模樣要多傻有多傻。
我咬一口云吞,有些好笑地搖搖頭,當鋪還要招客,還真沒見過。
趙昀騫停留在當鋪柵欄前,和掌柜低低地說著什么話,片刻之后有些憂愁地往外走。我三口兩口把湯喝完,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桌面上,拿起錢袋跟出去。
他的步履十分穩當,一路沒有停留,繞過一個賣燒餅的攤子,拐進了后巷。
我跟過去,貼著墻壁往里面瞄。去路被一堵斑駁的墻截住,除了竹竿和幾個破籮筐之外,半個人影也沒有。小風慢悠悠地溜過,我的心情如地上打轉的落葉,蕭條得很。
才第一天,第四個時辰,我就將人跟丟了,情何以堪。我憂愁地扶了扶額頭,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我全身雞皮疙瘩豎起來抖了一抖,干笑著回頭:“公、公子,這么巧啊……”
“一早上我們能遇到四次,確實很巧。”趙昀騫站在我身前,微抬著下巴,“你辛辛苦苦跟了我一路,有什么要緊事?”
我抬手抹一把額上的冷汗,笑道:“公、公子說笑呢,我怎么會在跟蹤你呢。我是清晨在這后巷丟了東西,現下回來尋而已……”
他眉峰動了一動:“卯時一刻我在長安城西的大街遇到你,辰時你躲在墻后啃包子,巳時你打著呵欠咬冰糖葫蘆,現下你說在這里丟了東西。姑娘,你丟的東西可真多。還是說,你丟的是活物,懂得四處亂跑?”
我笑得愈發難看。他往前踏一步,墨黑的雙眸陡然帶了凌厲:“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為什么要跟蹤我。”
他的眼神中大有直接將我就地殺了的意思。我后退一步,欲哭無淚地在心中喊:司命仙君啊司命仙君,我這下要被你害死了。
我叫梓笙,今年二十歲,是個陰陽師。
陰陽師,顧名思義,就是可通陰陽兩界的人,因投胎時帶了未除干凈的修為,轉世后依舊能看見鬼魂。我便是其中一個。
我的修為不高不低,平日多數幫人算算命,賺些銀兩過日子。看見別人被鬼纏身,也會好心出手治一治,在長安算小有名氣,附近的人稱我為活神仙。
這樣的日子原本安逸且滋潤,直到三日前。
那日,我在家中晃著腿吃瓜子,院子外突然出現一道強盛的仙氣。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站在門口,眉目慈祥地對我笑:“你就是梓笙?”
我連忙將瓜子丟下,深深作揖:“不知仙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仙君恕罪。”
“無需多禮。”他的語氣十分溫和,“老夫乃天庭掌凡人命數的司命仙君。此次下凡,是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堂堂司命仙君居然對我有事相求,我很惶恐。他將一幅畫卷遞到我跟前,微笑道:“此乃掌管鬼界的無傾冥君,多年前因觸犯天條而被罰落人間,這世為靖南王府中世子,凡名趙昀騫。”
我接過來打開。畫中的人穿著黑袍,黑發垂落,五官線條鋒利,眉目間有不怒而威的氣勢,負手站著,倨傲不言而喻。
司命仙君又道:“他身為冥主,身上修為深厚,引來許多鬼怪的覬覦,這些年來不被侵害,全靠一塊辟邪的玉佩。可這玉佩近日丟了,周遭的鬼怪都伺機行動。原本他一直待在王府也沒什么,府中的龍氣能保他平安。可他最近為了尋那玉佩,頻頻出府,玉帝看得很是憂心,于是派老夫下凡,尋個普通的陰陽師去保護他。”
于是剛好就找到了本姑娘我。我嘿嘿一笑,準備拒絕。這件差事看上去不錯,實際上困難重重。趙昀騫此刻是塊肥豬肉,大小鬼怪必定搶著涌上去。稍有不慎,我的命丟了事小,冥君出差錯事大,這個黑鍋我背不起。
司命仙君似乎看出我的想法,態度愈加溫和:“事關重大,天庭也不會如此草率。兩日內,會有一位仙君下凡,你只需配合仙君,完成任務即可。我與玉帝商量過,只要你應承,幫你加一甲子修為;完成此事后,可直接升為散仙。”
多一個仙君,整個狀況立刻不一樣了。我沉吟片刻:“仙君放心,梓笙定當盡力保冥君周全。”
他滿意地點頭,將一顆丹藥放在我手中,交代了幾句,一揮衣袖,消失在原地。
我拿著丹藥和畫卷走回房間,靠在竹榻上又瞧了瞧那趙昀騫的模樣。早就聽說靖南王府中世子趙昀騫的模樣不錯,沒想到竟如此俊朗。
橫豎眼下沒什么事,護他幾天又如何。頭上還頂著個仙君,出了事也不該我背黑鍋。我輕輕一笑,將丹藥拍進嘴中,仰頭咕嚕吞下。
起身占了一卦,卦象顯示趙昀騫將在三日后離開龍氣保護范圍。也就是說,我還能逍遙幾日。
我打個呵欠入睡,做夢還看見自己穿著華麗的錦袍在天庭中來去的仙姿,袖蓄清風,飄逸淡然。天上掉下個好差事,我的運道還是很足的。
只是那時候我并未想到,那冥君轉世之后竟命衰至此,一出門就會遇鬼;也沒想到,那仙君如此不靠譜,兩日之后依舊不見蹤影,害我一大早跟著趙昀騫在街上吃西北風。
此刻面對著眼前冒著寒氣的臉,我的心如同被繩子吊在一座懸崖上,來回地蕩。我憶起司命仙君說過的話,斂了神色認真道:“世子,您這兩天,是不是丟了什么東西?”
騙人其實是件頗容易的事。只要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說——比如他覺得我在跟蹤他,我就直截了當地承認我在跟蹤他——他對我的防備就會少一些,也會比較容易相信我。
趙昀騫的眉毛往上一揚,等著我說下文。我在腦中組織好語言,一口氣道:“前兩日我在王府附近撿到一塊玉佩,拿去典當時,掌柜告訴我,這是靖南王世子的東西。我問他如何才能找到您,他說這兩日您應該還會去當鋪,所以我才跟蹤您。”
這番話我自認為說得十分自然,趙昀騫的神色卻動了一動:“你既然知道我是世子,何不直接將玉佩還我,或是拿去王府。你在撒謊。”
“……因為我不確定您是世子。”我硬著頭皮繼續瞎掰,“我一個平頭百姓,即便去了王府,門衛也必定不會理。”
他懷疑的眼光打量我片刻,攤開掌心遞到我面前:“現下你確定了。玉佩呢?”
我肅然道:“玉佩貴重,我怕路上有歹人行劫,所以先藏到了別處。世子給我些時間,兩日之內,我必定將玉佩送到王府。世子您看如何?”
我努力地咧開嘴角,裝得十分誠懇。他再瞧我片刻,收手道:“好,我在府中等你。”白皙的臉忽然又湊到我跟前,一字一句道,“你最好別耍花樣,否則我就是翻遍整個長安,也會將你找出來。”
我呵呵一笑,嘴上說著“一定一定”,心中卻暗暗懊惱。
我上哪兒去給他找玉佩!
對我而言,“趙昀騫”這個名字,其實并不陌生。
我的算命攤子擺在月老廟前,不少女客求簽之后,都會順道找我測個字,看個面相,問個姻緣。月老廟的廟祝就坐在對面,時常會用不爽的眼神瞧我,然后揮手趕去桌面上的蒼蠅。
算姻緣其實不難,只需將二人的姓名和時辰八字稍做對比進行掐算。一般來說,鮮少會有姑娘同時戀上一個男子,所以他們的名字在我腦中總是一晃而過。唯一讓我記住的,便是趙昀騫。原因有兩個:一是他的命數實在是太旺;二是寫他名字的姑娘實在太多。
擺攤兩三年,趙昀騫這個名字我大約聽了五十次。每個姑娘都神色嬌羞,扭扭捏捏,盡顯小女兒的幸福神態。于是我猜測,趙昀騫這個人,一定倜儻俊朗且風流,長了一雙含著桃花的眼,微微一笑,在花叢中所向披靡。
所以此刻我瞧著他頎長的背影,總有些不太能理解。這樣渾身是刺的男子,何德何能會讓姑娘們傾心?
我搖搖頭,抬腳往家里走。今日弄成這樣,不能再跟蹤了。雖說我趁他不注意時在他身后打了一道隱形的符,這兩日可以不用擔心他四處亂跑,可那神仙遲遲不出現,要如何找回那玉佩,實在是個大問題。
我嘆氣轉身,買了一包花生米準備回家,走了兩步,肩膀被人狠狠一撞,手中的油紙包一時沒抓穩,跌在地上,花生米滾了一地。我正欲開口責怪,抬頭看清他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長安城里的英俊男子我見得不少,多數都是些紈绔,渾身上下透著一種庸俗的味道。可面前的這一個,我實在很難挑剔。他身穿白衣,眉目清秀,微微一彎唇角,清風拂面而來。
他瞧著一地的花生米,皺著眉甚是懊惱:“抱歉抱歉,在下一時沒有瞧見姑娘。”
何其有禮,何其溫文。能與這樣的美男子說上兩句話,這包花生米簡直是死得其所。我笑笑道:“沒事沒事,大不了再買一包。”
“可惜在下有事在身,要去靖南王府一趟,否則必定再買一包還給姑娘。”
我擺擺手笑道:“區區花生米,公子無需太在意。只是,公子你走的方向似乎不對。靖南王府不在這一頭,在那一頭。”
“原來如此,難怪在下走了許久都未曾尋到。”他含笑的眼微微彎起,“謝謝姑娘。”
我心中嘩啦啦地開滿了花,連忙擺手道不客氣。他笑著頷首,轉身離去,身上一股若隱若現的清新氣息縈繞在我鼻尖。我如沐春風地站著,心中感嘆,果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連氣息都與凡人不一樣。
待他的白色身影消失在街口,我才猛然回過神來,這氣息何止是不一樣,分明就是妖氣,于是連忙收好錢袋往前追去。男子的步速不快不慢,我繞過墻角來到一條小巷,他正站在巷子中間,笑得狡黠,似乎早有預料。
他刷地展開扇子,放在胸前邊搖邊道:“你果然是陰陽師。”
完完全全被耍了個結實。我為自己片刻前的善良感到十分愚蠢,挺直胸膛:“知道我是陰陽師,你還敢在我面前晃蕩,信不信我將你收了。”
他緩緩走到我身前,語氣中帶些委屈:“姑娘這話忒冤枉我,明明是你跑來此處找我,怎地就變成我在你面前晃蕩了?”說完還煞有其事地眨眨眼。
這妖倒是無恥。我摸出一張符:“少來這一套,別以為你收了氣息我就不知道,你身上有妖氣!快從實招來,你去靖南王府有何目的!否則我將你的原形打出來,綁你去游街!”
“呀。”他合上扇子輕輕一敲,莞爾一笑,“我以為凡間的陰陽師修為大抵都不錯,沒想到是我高估了。聽說司命仙君給你加了一甲子的功力,可你居然連妖氣和仙氣都分不出來?”
我怔住在原地。他微微一彎唇角,一揮袍袖,身子散出一股強盛的銀白色仙氣,瞬間蘊滿整條小巷。他懸在半空,寬大的白袍被風吹得颯颯作響,居高臨下地瞧著我,唇邊依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
“吾乃天庭北斗宮的玉衡星君,墨遲。”
由他主動算計我到后巷來看,我斷定這位墨遲就是司命仙君口中的下凡助我的大仙。
終于得見他,我很歡喜,也很憂愁。歡喜的是,找玉佩易如反掌;憂愁的是,這位厚顏的神仙,說要住進我家。
我干笑道:“墨遲星君,我雖不是什么美人,也好歹是個黃花閨女,大模大樣地與男子住在一起,似乎不太妥帖。沿著這條路直走右拐再左拐就會到達榮福客棧,那是本長安最好的一家客棧,附近吃喝玩樂一應俱全,星君不如……”
我話未說完,他輕輕打斷:“住客棧太過麻煩。小陰陽師,若是你怕旁人看見,本星君可以隱了身形。”
星君你若是隱了身形,在別人眼里我就會變成個對空氣說話的瘋子。我揉一揉額角,想到未來一段日子要跟著他辦事,覺得甚是頭疼。天庭為何不派個正直一些的神仙?還是說,神仙們都是這般無恥?
領著墨遲往長安城南走。他一路搖著竹扇左顧右盼,什么都好奇地多看兩眼。我住的村子民風樸實,滿村子只有燒餅張長得五官端正。墨遲本來就生得倜儻,放在此處更是灌木中的一棵臨風玉樹,鄉親們瞧著眼都直了。
我忍不住道:“星君你可否變個普通些的模樣?這樣走在一起我的壓力十分大。”
他笑得受用:“不過一副皮相,是你們凡人過于執著。”
左繞右拐穿過竹林,總算到了我家門口。屋子處在一圈竹制籬笆之中,青翠竹身在陽光下透著勃勃生機,雖不比紅磚綠瓦豪華,卻也頗有幾分清淡素雅。墨遲仰望著門匾,搖起扇子慢條斯理道:“你的屋子瞧著如此寒磣,名字倒頗為風雅。”
這屋子叫偌昔閣,是數十年前一位書生搭建的。他死了之后,有女子陰魂不散,啼哭之聲哀怨飄渺。村中沒人敢住,于是我撿了個現成便宜。我道:“星君這話忒不厚道,我們凡人住的地方,自然沒有星君您的氣派。別看這屋子外頭窮酸,里面其實舒服得緊。”
“本星君在天庭翻閱書籍,偶爾看到凡間有一個詞叫‘敝帚自珍’,一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他用一雙清澈眸子瞧著我,笑得異常賤,“今天,總算明白了。”
我最擅長見招拆招:“哦,星君現在反悔也來得及。榮福客棧就在……”
話未講完,他肅然道:“本星君什么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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