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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孫郁可-《待他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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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第三年的時候,出了一個意外——小湉出車禍了,摔進(jìn)了湖里。

    不算很嚴(yán)重,和身上的傷比起來,她的精神看起來才更值得擔(dān)心。

    她拉著我的手,就像拉著一根救命稻草。我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渾身發(fā)抖,但是眼神狂熱,透露出極端的期待和彷徨。

    “郁可,我看到他了。”

    我一愣,沒反應(yīng)過來:“誰?”

    “他。”她抓著我,手背上青筋凸起,眼底紅紅的,“寧凜。”

    她一遍遍重復(fù)地說:“我真的看到了,是他,我覺得一定是他。”

    我拗不過她,只好去找附近的監(jiān)控。但監(jiān)控里根本沒有人,除了她自己。

    我把手機(jī)里的視頻放給她看,看著她從充滿希冀到失落,再到抱著希望看第二次,然后再是失望,最后絕望,臉色徹底灰敗下去。

    我看著她這個模樣,突然感覺她有點可憐。

    我以前總覺得,“沒心沒肺”和“糊里糊涂”都不是好詞語,人要是活得太薄情,稀里糊涂就過完一生,跟一根木頭、一杯水有什么區(qū)別?

    但我現(xiàn)在卻由衷地認(rèn)為,糊涂也蠻好的。

    一個糊涂的人,糊弄著糊弄著,就能把自己的悲傷糊弄過去,她或許不會再有極致的喜悅和心動,但也不會有極致的悲傷和崩潰。

    怪不得有人說,人生難得糊涂,與其日復(fù)一日和悲愴的情緒做斗爭,還不如做一塊無動于衷的木頭。

    “小湉。”

    她沒有出聲。

    我彎下腰,把她抱在懷里,在她背后拍了拍。

    我那個時候不知道我說的話有多么殘忍,我只是希望她不要再強(qiáng)求。我抱了抱她,對她說:“他已經(jīng)死了。”

    我低下頭:“你自己去領(lǐng)的骨灰盒,你比誰都清楚,他早就已經(jīng)死了。”

    啪嗒!

    一滴眼淚掉在我的手臂上,砸出一圈小小的水花。

    我噤了聲,一時手足無措。

    沉默良久,我放開她,輕聲說:“沒有什么事情是過不去、忘不掉的,你會習(xí)慣的。”

    她蜷縮著,肩膀一顫一顫的,淚水無聲地滑出眼眶,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滑落。

    “我知道,他死了。”她更咽著說,“可是,可是——”她微微喘著氣,“可是我還是好想他。”

    我想了想,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好再抱著她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會過去的。”

    她趴在我肩膀上,泣不成聲,肝腸寸斷。

    我以為小湉總會好起來的,年少時的愛情總是用力過猛,覺得那就是一生一世,但生命永遠(yuǎn)比記憶長,她遲早有一天會忘記這段感情,開始新的生活。

    所以當(dāng)她接受了徐老師的時候,我覺得那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那是匡阿姨去世后的某天,我不知道她死前和小湉到底說了什么,讓小湉開始愿意從那段舊感情里脫離出來,我只知道匡阿姨去世那天小湉很平靜,也許是匡阿姨久病在床耗費了小湉太多情緒,也許是寧凜的離開讓她對“死別”這件事不再陌生,總之她很平靜地接受了匡阿姨的死亡。

    那天的黃昏特別漂亮,昏黃漸橘的光暈掛在天邊,云朵一層一層的,慢慢染上了瑰麗的紫紅。我們坐在急救室的外面,光芒從窗戶落到腳邊,慢慢覆蓋上了手指,再從手指暈到臉龐。

    思敏在一邊泣不成聲,小湉呆呆的,一句話也不說。

    我看著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就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晚上,月光很亮,她抱著膝蓋坐在病床上,一次次說著“他沒有死”。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她整個人都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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