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個背影-《待他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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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有人回答。
匡語湉不死心,脫了高跟鞋,拐到另一側走道的窗口,踩在馬扎上,伸出半個身子去看那兒的窗臺。
夜色里,窗臺模糊了影,一點人氣也沒有,像一頭張口的巨獸。
她瞪著那個窗臺,瞪了好一會兒,瞪得眼睛都干澀起來,才慢慢回了身。
彎下腰穿高跟鞋的時候,匡語湉沒忍住,輕輕罵了句:“傻子。”
天色昏沉下來,天快黑了。
原本并不明亮的夜燈在濃濃的夜霧之下仿佛被調高了亮度,光芒掩蓋過星子,但大霧起來,又給它們蒙上了一層模糊的虛影。
匡語湉躲在暗處,光著腳,蹲下身子,下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頭頂的光因為燈泡舊了,不夠明晰,有蚊蟲飛進燈罩里,陰影落在她的腳下,一晃一晃的,像嘲笑她的愚蠢。
她捂著臉,心里出奇地悲哀,有一種對宿命無從抵抗的無可奈何。
天地間浩浩長風吹過,那個人像雜草一樣頑強地存在于她的生命里,忘不掉,舍不得,若要拔出,就是割肉剮骨般疼。
抬起頭,似乎還能看到他站在臺階上,穿著鮮紅的球衣,未曾遠去。
舊人舊事,時隔經年,依然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匡語湉的少女時代,是在老街度過的。
那時候的老街還不像現在這樣,有了屬于舊時代標簽的復古意義。那時老街魚龍混雜,收留著來來往往的天涯客,更像是一個中轉站。
日子再久點,中轉站停止了運行,流浪的人們在這兒安家,抬頭便能看見熟悉的一張張臉,漸漸有了點人情的味道在里面。
匡母從一開始就帶著兩個女兒住在這兒,每天靠一些零碎的活兒謀生,今天幫別人織毛線,明天去街角賣花,支起攤子又能幫人貼膜,總之日子過得很緊湊,她總是很忙。
匡語湉就是在每天照顧妹妹的日子里,邂逅了寧家的兩兄弟。
南方的煙雨朦朧里,卻有人長了一雙桀驁不馴的眼。
明明是同樣的長相,匡語湉卻能很準確地分辨出來,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
他們在老街很出名,受家庭所累,沒有哪個家長愿意讓自己的孩子跟有著拋夫棄子的母親和跳樓自殺的父親的人來往,唯獨匡語湉是例外。
那時候她十五歲,剛從學校下了晚自修回來,路過籃球場時,恰好目睹了一場浩浩蕩蕩的群架。
3
帶頭的人下手狠,占了上風,把對方壓在身下揍得無力反抗。
匡語湉怔怔地看著,被這種原始的野蠻力量驚呆了。
也是一瞬間,寧凜似有所察覺,慢慢抬起了臉。
他嘴角邊掛了彩,沒比對方好多少,用雙手壓制著人,眼底還帶著打紅了眼的蠻橫。
他是少年,不屑腌臜,眼底有著天然的傲慢。
一如身上那件紅色球衣,富有生機,野蠻生長,不摧眉,不折腰。
他沖她笑,牽扯到傷口,咧了咧嘴,痞痞地吹了聲口哨。
“喲,小葡萄。”
后來警察來了,雙方爭執不下,警察要她指認到底是哪一方先動的手。
寧凜聞言,勾著唇,差點笑出聲。
那笑里,是滿滿的志在必得和有恃無恐。
匡語湉不敢放肆,怕警察看出來他們早就認識,連余光都不敢分他半點,戰戰兢兢地指認,戰戰兢兢地背著書包出門。
偏偏寧凜還不嫌事大,他故意攔在門口,用一種極為欠扁的口吻說:“謝謝妹妹幫忙,看妹妹讀書也挺辛苦的,要不要我請你喝杯冷飲?”
“你干什么呢!”警察警告。
匡語湉膽小,被嚇得渾身一顫,縮著脖子就從他腋下穿過,一溜煙跑出老遠,任憑他在身后怎么喊也不回頭。
等事情結束,寧凜在冷飲攤邊找到她。
匡語湉攥著書包帶,低著頭,不停摩擦腳底下那塊地面,只露出個腦袋頂,看不清表情,校服掛在她肩頭空蕩蕩的,整個人就跟個柴火似的。
寧凜走過去,撐著膝蓋彎腰,抬手撩起她的劉海,看著她的眼睛。
“在這兒等多久了?”
匡語湉往后撇開頭,自顧自生悶氣,不搭理他。
寧凜伸手把她的臉抬起來,一下湊得很近:“說話,不許不理人。”
匡語湉被迫抬頭,黑色的瞳孔清澈明亮,望著他時因為憤怒,顯得生機勃勃。
“寧凜你渾蛋!”
寧凜“嘿”了一聲,表情像聽到什么新奇玩意兒一樣驚訝,他耳朵往前湊了湊:“你剛說什么?”
“……”
“長本事了啊。”寧凜笑得痞痞的,“來,剛說什么,再說一次。”
匡語湉臉憋得微紅:“你今天跟人打架了!你還讓我……讓我幫你做偽證!”
寧凜樂了:“那不是你自愿的嗎?”
匡語湉被噎到,想了半天,又說:“你還跟我在警察面前裝不認識。”
言語之間,仿佛他罪惡滔天。
寧凜樂不可支:“那我總不能和他們說你是我老婆吧。”
匡語湉氣急:“我才不是你老婆!”
寧凜換了t恤,紅色球衣被拿在手上,他賤兮兮地一笑,兜頭將球衣罩到匡語湉腦袋上,然后一把把她的腿摟住抱上,直接扛在肩頭。
“你、你干什么呢?”匡語湉又羞又急,她臉皮薄,但寧凜不一樣,他年長她四歲,成天和一幫大老爺們混在一起,時不時就有這種混不吝的表現,叫她招架不住。
“寧凜,你個臭流氓!你放我下來!”
他笑得爽朗,肩膀微微顫抖,身體熱度透過t恤傳到她身上,熨得她臉頰微紅。
“別急,小葡萄。”他笑著說,“遲早的事。”
遲早?
匡語湉那時生悶氣,恨恨地想,未必,誰和你遲早。
可寧凜就是寧凜,他想得到的,總能得到。
年少的寧凜身上有股銳利張揚的氣質,因為是老街第一個考上警校的孩子,所以后來他的風評也跟著好轉了些。
那幾年是他最得意的時候,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看世界不愿俯身,學不會彎腰,偏生準備做的又是最受人敬仰的職業,于是越發地傲氣,不聽人事,不認天命。
匡語湉那會兒十九歲,剛剛高考結束就被他攛掇著向母親撒謊,然后兩人一起坐上了去云南的飛機。
玉龍雪山海拔三千米,她恐高,纜車顛一顛就能嚇得尖叫。寧凜一路牽著她來到最高處,在石碑邊上留下了傻里傻氣的合影,她穿著防寒服,看起來就像一只厚厚的小肉粽,只從圍巾里露出一張差點被淹沒的小臉。
他們在三千米高的地方熱烈地接吻。
然后他們又去了香格里拉,麗江到那兒有六小時的車程,寧凜帶著匡語湉從南方來到了更南方。
在松贊林寺下,匡語湉穿了一身紅裙,路過的民宿老板用極為欣賞的目光對她說“扎西德勒”,被寧凜瞪了一眼,老板笑著揮揮手,說祝他們的愛情能夠開花結果。
轉經筒轉過三圈,身著紅裙的女孩雙手合十,虔誠地在香格里拉的鐘聲下許愿——
她希望能夠和身邊這個人永遠在一起。
寧凜好奇:“你許了什么愿?”
匡語湉不告訴他,說講出來就不靈了。
寧凜才不信,非要她說不可,匡語湉拗不過,紅著臉低聲說了。
寧凜快要笑瘋掉,少年感反襯得他越發神采飛揚。
他站在石階下,遠處是低到仿佛觸手可及的湛藍天空,屋檐下掛著五彩的旗幟,幾乎和云朵化作一體,溫柔的風將黑色大衣下的襯衫吹起,在香格里拉這片凈土天堂,他迎著風,縱情展示,聆聽世界。
他說:“放心,我一定如你的意。”
她抓住寧凜的手,他的手指很長,手掌很寬,能將她的完全包裹住。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這里是彩云之南,是香格里拉,是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紅裙招展搖曳,像極了鮮艷的花,愛情開出的花。
遙遠的云之南,寂靜的蒼穹之下,年輕的男女默然相擁。
寧凜將匡語湉摟在懷里。她個頭小小的,和他的懷抱如此契合,有力的雙手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拉近,恨不得與自己的骨血融為一體。
匡語湉將頭靠在他的肩窩里,吻他下巴上新生的青色胡楂,與他纏綿。
四目相對之下,她無法逃離。
帶著男性氣息的味道將她圍繞住,她聆聽著寧凜有力的心跳,感受他的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他伸手捏她的鼻頭,說她像只小陶瓷豬,逗她,要她叫老公。
匡語湉害羞,嘟囔著說他就會耍流氓,但被他連哄帶騙著,最后還是埋在圍巾里,用自己都快聽不見的聲音喊了他一聲。
她記得那時候寧凜笑了,笑得很開懷,好像前面二十多年的喜悅都凝聚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凝聚在這個纏綿的節點。
他對她說了很多話,然后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他說,葡萄,我一定不讓你傷心。
無法形容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匡語湉想,她多幸運,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能遇到愛情帶來的極致的喜悅,而她遇到了。
他們很年輕。
年輕真好,愛了就是愛了,恨不得燃盡所有,把自己也變成灰燼,就此定格一生一世。
卻不承想,原來有些愿望,真是不能言說。
說出來,竟然真的就不靈了。
后來無數的時間里,匡語湉去了很多次香格里拉。
旗幟依然招展,熟悉的、陌生的人對她說“扎西德勒”,可她再也沒在人海中見到那個穿紅色球衣的少年。
一年又一年,許許多多的人都告訴她,說他已經死了,說讓她別再欺騙自己,說骨灰盒里裝的就是他。漸漸地,她從堅信他還好好活著,到一遍又一遍說服自己,他只是失蹤了,他沒有死。直至最后,她麻木地想,只要沒有親眼見到他的尸體,他就不算死了。
這個人曾這樣真切地存在于她的生命里,他們那么熱烈地相愛,她不相信他就這么死了。
4
周三的時候,匡語湉和孫郁可開車去明德大學附屬中學籃球館。
比賽比想象中要順利,匡思敏那隊幾乎是壓倒性的優勢,上半場結束的時候已經領先了對手近二十分。
麻煩出在下半場。
對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輸急了眼,手漸漸地臟了起來,一直在場上不停搞小動作,被裁判警告了也不肯善罷甘休,動歪心思動到了坐在前排家屬后援團的匡語湉身上。
匡思敏每次進了球都要沖那兒揮手、飛吻,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坐在那兒的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
所以那球明明應該沖著籃板去的,卻不偏不倚,正正砸到了匡語湉的眼睛邊上。
全場嘩然。
“小湉!”
“姐!”
孫郁可嚇得聲音都哆嗦了:“小湉,你沒事吧?!”
匡思敏腳步飛快,立馬沖到了臺邊查看匡語湉的傷勢。好在籃球砸在顴骨位置,沒傷到眼睛,只是紅腫了一大片,看著著實恐怖。
匡思敏丟開籃球,猛地沖到使壞那女孩身前,被隊友及時拉住,一拳揮了空。
“朱函!”匡思敏咬牙切齒,“你技不如人就玩陰的,你惡心不惡心!”
叫朱函的女孩滿臉毫無歉意,只是聳聳肩,說:“不好意思啊,但我不是故意的。”
“滾蛋!”匡思敏面目猙獰,手臂上肌肉繃起,像要把人給活活撕開。
朱函依舊不以為意。
“算了算了,思敏,比賽要緊。”
“別理這種人……”
最后裁判做了調停,朱函吃了警告,被罰下場,比賽繼續。
孫郁可盯著匡語湉顴骨上的傷,那里已經由紫紅變成青黑了。
她擔憂道:“我陪你去醫院吧。”
“沒事。”匡語湉搖搖頭,看著場上時不時分心望過來的匡思敏,料想自己在這里她也沒心思比賽,“我自己去醫院看看就行,等會兒比賽結束了,你幫我送思敏回學校。”
孫郁可想了想,也好。
她點頭,說:“那你自己小心。”
匡語湉出賽場后,打車去了離老街最近的三院。
她不常上醫院,也不太喜歡醫院,取了號以后就坐在外頭的休息椅上等。
下午的醫院人很多,木質椅上坐滿了等待的病患,站在匡語湉身邊的是一位抱著孩子的孕婦,袖口處露出的一截手腕遍布青紫,看起來像是撞傷了。孩子哇哇啼哭,她費力抱著,額頭沁滿了汗水,神色無措。
匡語湉看了兩眼,招呼一聲,起身讓了座。
孕婦千恩萬謝地坐下,連聲道謝。匡語湉承受不住這過分的熱情,搖了搖頭,往邊上退了幾步。
她走到科室門口,踮腳往里看,醫生被里外好幾圈的人包圍著,根本看不見人。
而周圍還在吵著——熙熙攘攘的響動,夾雜著嬰兒的啼哭,頂頭慘白的白熾燈,照著地上幽幽的影,制造出一種令人難以適從的冰冷。
匡語湉內心沒來由地浮上一陣躁郁。
她抱著手,腳尖輕輕在地上點著,思緒漸漸放緩,回憶洶涌上來。
醫院總會讓人想起死亡,提到死亡,匡語湉避無可避地想起寧凜。
她以為在他死了那么多年以后,她已經可以用一種平靜的心情去想他,可此情此景卻讓她意識到,不可能——無論過去多少年,寧凜始終是長在她心頭肉里的一根釘,時光的錘子撬不動它,反而讓它越陷越深。
寧凜啊寧凜。
他有鋒利的眉,桀驁的眼,和張揚的氣質。剛認識他的人完全無法把他和“警察”兩個字聯系到一起。他總是很野,總是會做一些出格的事,大人說他不服管教,他自己不在乎,成天嘚嘚瑟瑟,剛硬反骨,仿佛刀槍不入。
匡語湉依然記得他的青春期,那是他最自在、最明亮的一段時光。
那幾年,浪跡的天涯客在老街安家后,逐漸開始尋求一種穩定的生活。日子過得再久一點,街坊鄰居也慢慢相熟起來。那時匡語湉的家在街東面,寧凜的家在街西面,長街很窄,東西其實只差了幾米。他總會出現在她身邊打轉,一年有四季,四季都有寧凜。
草長鶯飛,那時寧凜得了假,從警校回來,守在一中門口等她下課,不料卻見到了她在江邊被人拿著玫瑰花告白的場景。他從沒對陌生人動過這么大的氣,也從沒經受過這種鋪天蓋地的惶恐和不安,裹挾著難以名狀的酸,讓他心口陣陣難受。
他氣性大,沖上去就想蠻干,卻被她一把抱住手臂,安撫著拖到一邊。
他站在一中的江邊,她用手捂著他的眼睛,小心地湊上去,在他臉頰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溫熱的氣息灑在她的鼻尖,帶著一股曖昧的氣流。他握著她的手腕,眼神清亮,嘴角噙笑,手指戳她柔軟的臉頰,酸楚平下去,他又是那個吊兒郎當的他。
“小葡萄,你媽媽有沒有教過你,親了別人是要負責的。你答應我,一定要做一個有責任心的人。”
夏夜蟲鳴,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寧凜拿石頭敲她的窗戶,她家樓層低,離地面只有兩三米,寧凜個頭躥得高,在底下伸手接她。
“別怕,我肯定接得住你。”
匡語湉咬牙,腳下一蹬跳了下去。寧凜將她接個滿懷,然后趁匡母熟睡后騎著自行車帶她去了老街街頭的夜市,吃彩球冰激凌,或者撒著蔥花的小餛飩,有時候還會有彩虹棉花糖和手工捏的糖人。
她坐在他的自行車后座,寧凜往往會將車騎得飛快,在她的尖叫聲中穿過爬滿紫藤花的長巷。風將他的t恤吹得鼓起來,老街的煙火氣沾了他滿身,但他的味道依舊好聞,是屬于男生特有的熱騰騰的氣息混著洗衣液清爽的味道,貫穿她此后許多年。
又一年,寧凜迎來畢業季,他在云桐街的燒烤店里和同學拼酒,喝多了,打電話讓她接他回家。他的同學聽他酒后吐真言,說了一晚上的“葡萄妹妹”,這會兒見了真人,個個都變身老流氓,紛紛調侃她年紀小,說寧凜這是在造孽。
寧凜隨他們嬉笑,自顧自走出店門。
他身上帶著一股酒味和燒烤味,匡語湉覺得太沖,受不了,讓他離自己遠點。
可他偏偏越靠越近,還故意揪著衣擺對她扇風,看她的臉皺成包子,笑得格外得意。
他英俊的臉上已有了屬于男人的味道,可笑起來分明又像個小孩兒。
月亮掛得高高的,他像每個合格的醉鬼一樣胡言亂語。
“造孽?我就要可勁造。”
歲末年終,老街搭了戲臺,年紀大的阿婆和爺爺上去唱戲,暖風機把周圍烤得熱乎,小桌子上擺滿花生瓜子和飲料汽水,人們將戲臺團團圍住,不時發出一陣爆笑或潮水般的掌聲。
每當這時,寧凜就會偷偷帶匡語湉溜到后排,讓她坐在自己的肩頭,把她高高扛起。
匡語湉不好意思,小聲問:“寧凜,我重不重?”
她問這話帶著羞澀,寧凜卻抓著機會使壞,摁著她的膝蓋忽然間猝不及防地往下蹲,她被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嚇得失聲尖叫,他哈哈大笑,又穩穩地將她重新托起來。
“重死了,你是不是變胖了?”他說,“哎,我肩膀好酸,感覺手都抬不起來了,你等會兒可要給我好好捏一捏。”
匡語湉明知他揶揄自己,但她臉皮薄,賭氣踢著腿就要往下跳。
寧凜扣著她的腿,讓她坐好不許動:“我都讓你騎我頭上了,你還不許我說兩句?”
她心里討厭他總戲弄自己,抬手捏他耳垂,威脅道:“有些話——進了棺材——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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