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李代桃僵施妙計-《疏影江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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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受人敬仰門庭若市的永嘉王府,如今世人皆避之唯恐不及,不得不走過也是貼著對街的墻根,遠遠看一眼也覺得森寒。
王府雖還在官兵的監控中,但實際人手已去了大半,該抓的抓了、該搜的搜了,只剩下看管老弱婦孺罷了。
于墨揮站在飛來亭上,向下眺望。
枯荷殘水環繞著一叢叢的假山,石徑蜿蜒穿過寥落的黃花綠樹,飛檐斜挑起霞光,整座王府都安靜地沐在最后的暮色之中。于墨揮忍不住貪看幾眼,以往最好的時光時不懂得珍惜,如今只能眼睜睜看著美景蕭索,但往后連這份蕭索也看不見了。
“我來了。”一聲輕吟在背后響起。
于墨揮轉過身來,翠嬈雖是一身縞素,但袖口與衣襟上繡著細致的青色暗紋,被夕陽染了一身淺淺的嫣紅,依然這么柔媚、這么光彩照人。
翠嬈起了個話頭:“聽說你今天帶溫夫人去探監了。不知道王爺現下如何?”
“他很好。”
“很好?”
“活著就是最好的。坐。”于墨揮指了指石凳,無意繼續剛才的話題。他打開桌上的食盒,把碗筷菜碟一一拿出來。
“我們很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而且也從來沒有在飛來亭一起吃過。”
“飛來亭是夫人小姐們的地方,哪是下人和外人可以單獨享用的。”
于墨揮道:“現在不一樣了。”
翠嬈彎下眉眼,手指掠了掠頭發:“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將軍什么事情都找她,王府的事她一人說了算。
她坐下來,與于墨揮面面相對,主動為于墨揮夾菜盛湯,就像他們在家的時候。盡管他們之間沒有言語交流,過去他們也是這樣,吃飯的時候很少說話。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從前。
用完晚膳,翠嬈放下筷子,輕輕嘆息:“你的手藝竟那么好了……”
還未待于墨揮開口,她又將話音一轉:“不過你本不用親自動手的,跟我說一聲,我可以叫廚房做些更好的,再加些你喜歡的小點心。”
“你認為廚房現在還有心思做么?”
“這與有沒有心思沒有關系。他們在王府一天,自然要為王府盡到應有的職責。”
“如今王府已經這樣了,一旦王爺定罪,就是株連九族,這里也會被查封。”
“所以更該把握好好享受最后的時光。”
“值得么?”
兩道細細的柳眉蹙起:“什么值不值得。”
于墨揮沉默了一會兒,慢聲道:“把庫房的鑰匙交給我。”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會有庫房的鑰匙?”
“你怎么會沒有?”
“我雖然打點府里的事務,可還沒資格保管庫房的鑰匙。庫房的鑰匙一串在王爺手里,一串在金蟬手里。”
“但你從金蟬手里配了一串來。交給我吧,若是將來被人發現了,你再想讓薛太尉安慶王他們救你就難了。”
翠嬈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見于墨揮的眸光還是那么溫柔,沒有一點惱怒,她便恢復了平靜。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她起身挨到于墨揮的身邊,靠在他的肩膀上,見于墨揮沒有掙動,她將自己縮進他的胸膛,如同小鳥倚傍著大樹。
“你竟然還那么維護我。你放心。那串鑰匙我早就毀了,你以為我會留下來惹禍上身么?”
于墨揮遲疑一下,伸手撫上她的長發,一下接著一下。
翠嬈咬著嘴唇,用手撫摸著他的背脊:“你一點也不怪我么?”
“不怪。是我自己做得不夠好,才讓你不得不親自去動心思。”
“那你可愿效力于安慶王?安慶王求才若渴,他曾經向我提過你。”
“我今天才見過安慶王,他的好意我已經拒絕了。”
翠嬈猛地起身:“我以為你已經想通了,怎么還如此迂腐!王爺下獄你也逃脫不了干系,沒了安慶王的幫忙,你即便不坐牢,也逃不了流放!”她越說越激動,“你可有想過我?你流放了我怎么辦呢?”
“你有薛太尉,有安慶王,不是么?”
翠嬈完全脫離于墨揮的懷抱,眼神變得凄惻幽怨。
“你果然嫌棄我。我,我也是不得已……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你得罪了永嘉王,他已經不相信你,跟著他沒有任何前途而言。我是在為你謀取新的出路,可是你……當年我不顧一切跟你私奔,把自己交給你,絕了自己一切的退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失望,我那么地不安,可是你一點也沒有顧念到我……”
于墨揮深深地凝望著翠嬈,輕輕吐息:“我知道,所以我說了我不怪你負我。”
“你知道?不怪我?呵,你知道什么!我為了鞭策你,一定要你發誓不功成名就絕不迎娶我。我不顧惜自己的名聲,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也要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就是為了給你壓力,讓你盡早兌現自己的諾言。可是你呢?你明知梁劭毫無野心,卻偏偏投奔他。這中間有多少達官貴人要籠絡你,有多少可以飛黃騰達的機會,都被你拒絕。你甘愿做了梁劭五年的幕僚,也不肯謀一官半職。你的心里可真的有我?”
當年她是真的傾倒于于墨揮的才華,又貪戀他俊逸的外表,相信假以時日這個人便能飛黃騰達,帶給她榮華與富貴,讓她不再受人羞辱,不再受人擺布,只享受到尊敬與榮耀。她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她坐著寶馬彩車榮歸故里,那些曾經欺凌過輕視過她的人都匍匐在她腳邊,被她的高貴美麗懾得抬不起頭。
她曾經那么相信于墨揮,然而現在的于墨揮又帶給她什么?
翠嬈的眼中射出犀利而冰冷的目光,她厲聲斥責:“呵,說我負你!于墨揮,先無情無義,一再辜負我的人是你!”
于墨揮想要說什么,咳嗽的聲音卻禁不住先話語而出。
翠嬈的眉峰微動,流露出一絲絲的不忍,但很快就消逝殆盡。她扶住亭欄,將背挺得筆直,用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于墨揮疲倦羸弱的病姿,仿佛是在欣賞他咎由自取的報應。
于墨揮喝了一口水,暫時壓住咳意,開口道:“你說得不錯。當年我將你贖身后就不該帶你一起走,是我太自私了,把你困在我身邊,舍不得讓你離開。我對不起你。”
“對,一點不錯,你就是個自私的人,總是給了我希冀轉眼又讓我失望,我卻一直還對你抱有幻想。”翠嬈深深吸氣,她轉過身憑欄遠眺,她已經耽誤了太久太久,好在她的年紀還輕,容貌仍處在最巔峰的時候。她還可以找到更值得她依靠的人。薛太尉的兒子就是不錯的選擇,當然如果能抓住安慶王,就更加完美了。
“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我要離開你。”勁風吹開她的秀發,鼓蕩著她的衣袖,仿佛直要把她吹到天上去。而整座王府都盡在她的腳下。
至于于墨揮,他本有機會擺脫這座王府,是他自己拋棄了自己,怪不得她。翠嬈閉起眼睛,享受著如今的一切。再張開眼,對未來熱切的希冀和強烈的自信點亮了她的雙眼,亮得如同鑲了兩顆寶石。
一隊官兵突然闖入她的視線,他們向假山跑來轉眼就逼近了飛來亭。
翠嬈又擺出慣常笑容,嬌嬌柔柔地:“官爺,找我有什么事么?”
“翠嬈姑娘,我們不是來找你的,而是來抓人的。”帶頭之人轉向于墨揮,“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轉眼間于墨揮已被五花大綁。
翠嬈微微變色:“官差大哥怎么回事?該提審的不是都提審過了?”
“安慶王已經查明,是他和薛太尉互相勾結,偽造各類書信證據,陷害永嘉王。”
“什么?這,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如今是罪證確鑿,真相大白。永嘉王馬上就會被放回來。你們應該高興才是。”
于墨揮平靜道:“這位官爺說得一點也不錯。”
翠嬈呆怔了好一會兒,倏地張大雙眼撲向于墨揮:“是你做的,對不對?你為什么非要與我作對?”她緊緊揪住他的衣衫。
“對不起。”于墨揮是真的為她感到難過,這一次是他親手粉碎了她的美夢。一旦永嘉王回來,翠嬈非但得不到她想要的,反而會一無所有。于墨揮相信永嘉王念及他的付出,一定會信守承諾留下翠嬈的性命,但這對于慣于痛恨背叛的永嘉王來說,已經是極限。
“你為了救梁劭居然不惜自己頂罪?”翠嬈不停地搖著頭,“于墨揮,于墨揮,你怎么可以!”
“沒有頂罪。一切都是我做的,現在只不過是我的事跡敗露。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渾蛋!渾蛋!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翠嬈悲切地吟著,脫力的雙手再也抓不住垂落下來。
“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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