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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嫁期將至起波瀾-《疏影江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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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丹砂姑娘過目。”

    簡丹砂撩開漆盤上遮罩的紅布,纖手一抖,盤上的云錦嫁衣如花盛放。五彩妝花從肩線恣意鋪展,一雙金色鴛鴦交頸,飾以云霞朵朵,并蒂蓮開,袖口領口裙邊皆以金絲細細盤絞,觸手摸來平順勻和,腰帶正中的一顆翠玉圓潤飽滿,周身以彩珠瓔珞相綴。如此華麗繁復,貴氣隆重,已配得起縣里百姓們仰頸期盼數年的江寧第一嫁,只是——

    “姐姐素來愛梅,梅花又是她與陸少爺的定情物,為什么不在嫁衣上繡上梅花?”

    金繡娘笑笑,“哪有人在嫁衣上繡梅花的?不是寓意姻緣和滿的并蒂蓮花,就是寓意富貴吉祥的纏枝牡丹。這梅花,美是美,太過清寒孤傲,終是少了點喜慶祥和。這款式這繡樣也是之前雪宛姑娘早就首肯的。”

    簡丹砂點點頭:“姐姐沒意見就好。”

    “大夫人都已經發話了,大小姐的婚嫁籌備都交由二小姐負責,我等不敢怠慢。”

    “金姐言重了,你們都做得很好。金姐稍候,我這就給姐姐送去。”

    簡丹砂剛走出花廳,金繡娘就斂了笑容,扭臉與一旁的丫環鶯兒打聽:“這位二小姐怎么突然受寵了?大小姐婚嫁這么大的事都交給她打理。”

    “誰知道呢,許是將來這簡家就剩一位姑娘了,大夫人的心思沒人摸得準……”

    “二小姐之前有到綢緞鋪子幫忙,在管事營生方面大抵還是有點才干的。”

    花廳外行進的蓮步微微一頓,簡丹砂的唇角微彎,目光卻甚是清冷。

    當初大夫人突然召她操辦姐姐的婚禮,簡丹砂只也是這般的眼神。

    “怎么,還說要學生意替老爺分憂,這點小事就露怯了?”大夫人以杯蓋拂弄漂浮的嫩葉,輕輕吹氣,連眼也懶得抬一下,從丹砂的角度只看得到一雙細揚的雙眉起起伏伏。

    簡丹砂心如明鏡,她緘默也好,首肯也罷,結果都一樣。她沒有推拒的權力,這件差事還是會落到她的頭上。唯一的區別是她想先要“不識好歹”一下,還是要彰顯自己的“不自量力”。

    被冷落欺凌了十七年,怎么可能因為姐姐的出嫁就突然受寵。說是交予她操辦,卻不給她一點實權,不可隨意支取錢款,無權調配人手,嫁妝的清單、指定的商戶早早就定下了,干起事來她不過是個中途旁觀的外人,可是出了差錯卻要唯她是問。

    這樣的羞辱折磨她倒是受慣了,只是大夫人的用意不僅僅在此。

    簡丹砂垂下眼簾,手捧的嫁衣紅得刺目,一步一步走得沉重,穿過垂花門,走過石廊橋,沿著逶迤的竹柵走上一段鵝卵石鋪就的小路,硬是多花了一盞茶的工夫,方從正房走到簡雪宛的廂房。

    叩門而入,一股幽香迎面撲來,清清淡淡的。案頭上插著白梅,一枝枝都開得極好。案前的人正凝眉靜目懸腕作畫,著藕色的小襖、月白的長裙,一身清雅素淡,與案頭的白梅相得益彰。

    “姐,嫁衣已經做好了。”

    “是嗎?金大娘好利落的手腳。”簡雪宛依然垂著頭,手不停筆。比起拘謹規整的書齋,她向來更偏愛在閨房中作畫。

    “該是她底下那撥姑娘勤快。”簡丹砂將托盤放下,湊到案前凝睇,有些意外地挑高了眉尾。

    “是瓊花?”

    簡雪宛斂了筆,往筆洗里一掇:“偶爾也想畫點別的。”

    “姐姐畫什么都畫得好,畫得出梅花的清傲,也畫得出瓊花的憂悒。”怎么都是好的。

    簡丹砂親自為姐姐披上嫁衣,平整袖口,系緊玉帶,做得一絲不茍。

    “可合身?”簡雪宛左看右看,盈盈轉身,一雙金色比翼鳥隨著玲瓏有致的曲線,振翅欲飛。

    “豈止是合身哪,簡直美得沒話說,陸少爺實在是有福氣。”“小姐穿上這衣裳就是天上的仙,那一天,所有人都會看傻眼的!”雪宛房中的丫環嘰嘰喳喳一陣,除了驚嘆還是驚嘆。

    “丹砂,你說呢?”簡雪宛抬起頭,展眉一笑。

    “自然是美極了。”再華麗耀目的衣裳也掩蓋不住簡雪宛的天生麗質,反襯得她一身華光熠熠,令人不可逼視,又挪轉不開視線。

    換到尋常人的身上,穿不出這樣的雍容貴氣,只會貽笑大方。

    “哎喲!哪來的仙女啊!”二夫人余氏在這時走了進來,手里還牽著八歲的簡少卿,瞧見如此華美嫁衣,忙不迭就湊到簡雪宛身邊。

    “瞧這繡工這衣料!”她手一松,放任少卿在屋子里玩耍,自己愛不釋手地捻著衣上的花綾,在腰間的翠玉上流連不去,爍亮的鳳目里淬著艷羨。

    “老爺果然是疼你至極,這么大的手筆。”細昂的聲調里不掩怨懟,二夫人不過是普通人家出身,十七歲被大夫人挑作老爺的偏房,進門時不曾有一件像樣的嫁衣,悄么嘰地就被人從偏門背進了簡府。更休說有什么十里紅妝、百里送親。女人一生中該是最重要最光彩奪目的時刻,倒成了最不能提及的一段灰暗。

    不過——

    目光落在少卿的身上,簡二夫人挺直了脊梁,攏一攏鬢邊的紫玉釵,胸脯聳得高高的。

    她手中掌握的是簡家唯一的子嗣,簡家未來的當家人,母憑子貴到底也富貴了盡十載,真正光鮮的日子還在后頭,更長久的榮華富貴還等待著她享受。

    一雙手忍不住又扒拉回兒子的肩上,正在桌案旁探頭探腦的少卿嚇了一跳,一不小心就翻了硯臺,墨汁濺了自個兒一臉,還有那件被喻為天仙的嫁衣。

    大片大片的濃墨附著在衣服的腰身,嵌進密密匝匝的珠片縫里,染進細細密密的金絲線里,遠遠看去,這腰身像是少了一塊。

    當真是闖了大禍。

    簡少卿當場就傻了眼,丫環們驚叫著,簡二夫人慌亂之下一掌扇向簡少卿的臉。

    “看你做的好事!怎么整天就給我闖禍闖禍!”驚慌失措的眼中沁出了淚。嫁衣婚前被污這是多大的忌諱。

    大夫人的手段她怎么會不知道,現在把少卿責罵得狠些,姿態擺得低些,總比被大夫人先發制人要強。

    一場娘親打兒、罵中帶淚的戲碼由此搬上了大廳,打夠了罵夠了哭夠了,簡二夫人拽著少卿伏在地上,那姿態那模樣比她生下少卿前還要卑微。

    簡少卿到底還不知事,忍不住仰起頭,頂著泛著淚花的大眼睛,溜溜地轉啊轉,讓人一看即軟。大夫人身邊的丫環蘭芝和杜大總管一起跟著求情,說了不少好話。

    簡丹砂在旁冷冷看著,忽而看到大雪天里那個凍得瑟瑟發抖的一個小姑娘,細軟烏黑的頭發上鋪就一層厚厚的雪,一雙鹿兒般的眼睛盈滿淚水,落在地上便凝成冰晶,不比他簡少卿惹人憐愛嗎?

    大夫人終于發話:“好啦,起來吧,少卿也是年紀小,不懂事。”

    孩子小不懂事,該怪罪的自然就是大人。

    大夫人將茶碗一蹾,雙眉倒豎:“難道還要我明說嗎?”

    簡二夫人心中發顫,膝蓋就軟了下去。可是立于一旁的簡丹砂卻先一步跪了下去。

    “丹砂知錯,請大娘責罰。”

    華燈初上,月光微漾。簡丹砂獨自跪在清冷冷暗沉沉的祠堂里,對雙腿的冰冷麻痹不以為意,反倒怔怔望著月光下搖曳的燈籠發起呆來。

    娘故去的時候,床前就有一只玲瓏燈,那是她親手扎的,一筆筆地描勒勾畫出燈面上的湖光山色,也應和著娘嫁人前的閨名,只為了博病榻上的娘一笑。黃澄澄的光映著疊嶂連綿的山巒,平靜如練的湖水,那是另外一個世界,自由、廣闊、美好。

    娘最后就是抱著這樣一只燈籠咽下最后一口氣。

    一聲輕柔的喟嘆落于膝上,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那之后她不必再害怕大夫人的刁難,不必再擔憂府上下人的輕慢,因為這些娘再也看不到,不會拉著她的手還未先開口,就先垂下淚來。“是娘對不住你……”幽咽著,一滴又一滴,灼痛簡丹砂的心。

    再也不會了……

    簡丹砂揉著麻痹的雙腿,適度調整了一下跪姿,突然有什么按上她的腿。身子僵了一僵,簡丹砂慢慢轉過頭,卻是簡少卿軟糯糯的小手,在她腿上這揉揉捏捏的,覷到簡丹砂的冷漠,怯怯地把手縮了回來。

    “二姐……”他囁嚅著垂下頭來,也跟著跪了下來,“對不住。”

    “你若真覺得愧疚就快走吧,若被其他人看到了,我就不只是罰跪三個時辰。”

    “二姐,”簡少卿扯扯簡丹砂的衣袖,“是少卿錯了,連累了二姐,該受罰的是我。”

    簡丹砂攤開簡少卿的手掌,只見上面一片殷紅,“你不是已經挨過你娘的罰了?不必跪了。”

    簡少卿扭扭,耷拉著腦袋,還是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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