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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比秦眸略大幾歲，皺著眉頭看了看周圍，抬頭對那個男人說：“爺爺，妹妹要住這里嗎？這里……這么小。”

    秦眸盯著他看，心里有些不開心，心想我還不想接她來住呢。

    可是爸爸對那個男人十分恭敬，叫了聲“沈先生”，又說：“我們會好好照顧妍妍的。”

    那位沈先生親自抱著小蘇妍，將她放在小床上，溫和地笑笑說：“小丫頭最近情況還是不穩(wěn)定，要辛苦你們了——至于房子，我已經(jīng)在讓人物色，你們一家可以搬出來住。”

    他們坐了一會兒要走，小男孩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爺爺，妹妹最喜歡那只小熊還在家里……”

    沈先生蹲下去，和孫子平視，輕聲說：“妹妹現(xiàn)在不能見到熟悉的東西，你忘了嗎？”

    到底他們還是走了。

    秦眸聽到爸爸媽媽在說蘇家的事，語氣里十分感傷，不過說起沈先生答應(yīng)要給自己換一套房子，他們的語氣又輕松起來。最后媽媽抱著秦眸說：“以后妹妹和我們一起生活，你凡事要讓著她一些。”

    結(jié)果蘇妍下午醒過來開始哭鬧，怎么抱怎么哄都止不住。爸爸媽媽精疲力竭，只能重新找到沈家，醫(yī)生趕來，抱著小姑娘輕聲說話。

    她見到陌生人，陡然間就安靜下來了。

    沈先生是在晚上趕來的，看到這副樣子，嘆氣，無奈地說：“看來也不能把她留在這里了。”

    那就是秦眸印象中最后一次見到蘇妍。

    后來她就被接走了，爸爸媽媽也換了工作，在城西開了家小小的超市。

    家境說不上好，但是也不差，她一天天地長大，幼時那些自卑漸漸地湮滅在時光中，取而代之的，是少女姣好的外貌所帶來的自信，加上又考進(jìn)寧大的藝術(shù)學(xué)院舞蹈系，在少女最美好的時光中，秦眸都是神采飛揚(yáng)的。

    大一接拍的第一支廣告是餅干，在片場她演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暗戀她的學(xué)長悄悄把餅干放在她課桌里。拍了兩天，最后的酬勞是幾千塊，她要離開的時候，卻不像來的時候那樣輾轉(zhuǎn)了好幾趟公交車，因為彼時那家廠商的公子已經(jīng)對她大獻(xiàn)殷勤，人前人后都親自開車接送，毫不避諱地約她出去吃飯。

    初踏入這個圈子的小女生，終于難以抵擋這樣的虛榮繁華，比起學(xué)校尚顯青澀的男生來說，身邊專注開車的年輕男人，帶給她太多對未來的憧憬和對物質(zhì)的渴望。

    所以她才會昏了頭，在那家私人會所選了那套翡翠首飾吧？

    因為太高估他對自己的愛了，卻沒有想到，對于那個男人來說，她的存在，也不過是一件可供顯擺的物品，而價值，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那套翡翠。

    回來之后，男人迅速地冷淡她，再也沒有找她出去。那時秦眸已經(jīng)和經(jīng)紀(jì)公司簽約，莫名其妙的，原本信誓旦旦要將她打造成一線小花旦的老板也放棄了她，只尷尬地說：“你還在上學(xué)，以后還有機(jī)會。”卻也不提解約，擺明了是要拖著冷凍。

    秦眸第一次在人生中嘗到了所謂的冷暖炎涼。

    只是沒有背景，什么都沒有，便只能因為那一時的輕狂而默默承受。

    大二的時候?qū)I(yè)課老師布置了一篇小論文，秦眸去圖書館查資料的時候，每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她只能將就坐在對著資料室正門口的位置，雖然有過堂風(fēng)，但是人少些，只坐了一個男生。

    她在功課上很上心，摘抄了很久的資料，才抬頭活動活動脖子，卻意外地看到斜對面的那個男生——他穿著淺藍(lán)色的襯衣和卡其色西褲，秦眸的目光最后落在他卷起的衣袖上，上邊繡著一個精致的字母：s。

    她驚了，只有高級定制的衣服才沒有牌子，會在不顯眼的地方手工繡上客戶的名字——可是學(xué)校里怎么會有這樣的同學(xué)，她卻一無所知？

    男生并未察覺到身旁的注視，只是專注地看著一輛堆滿了書的推車，正通過資料室的大門，甚至于表情都是繃緊的。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恰好看到推車女孩的側(cè)臉，腦子里轟的一聲，記憶紛至沓來。

    她們長著很相似的臉，她曾有過一個妹妹，叫作蘇妍。

    男生又坐了一會兒，看了看時間，終于還是走了。

    秦眸看到他那塊腕表，心跳又是普通一聲，她也慢慢站起來，跟著他一直到門外。

    圖書館的樓下停著一輛車，年輕男人坐進(jìn)了后座，車燈閃爍著，徑直駛向遠(yuǎn)方。

    秦眸記下了那串車牌，又回到了電子閱覽室，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搜索了一下。

    未想到結(jié)果出來得很快，是在榮威貼吧里，有人發(fā)帖：“小沈先生是不是換車了？車牌尾號是xxxx？”

    沈欽雋……榮威……

    似乎對這些名字還有些殘存的印象，可她到底還是記不起來。

    周末秦眸回家，陪著爸爸媽媽看電視的時候，不經(jīng)意地問起：“小時候那個表妹，妍妍，現(xiàn)在在哪里？”

    媽媽給她遞了水果，嘆氣說：“當(dāng)年送去福利院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到了讀大學(xué)的年紀(jì)了，不知道病好了沒有。”

    “沒人管她嗎？”

    “榮威的沈家一直在照看著吧？”媽媽用不確定的語氣說，“不知道這兩年怎么樣了。”

    “媽媽，當(dāng)時你們?yōu)槭裁匆獜臉s威辭職呀？”

    父母對視了一眼，若無其事地回答：“你表叔去世了，我們留在那里也沒什么意思。”

    秦眸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終于確定沈欽雋是真的在默默關(guān)心蘇妍。他固定在周一或周三來圖書館，因為她在那段時間值班，可是勤工儉學(xué)的蘇妍顯然全無察覺。

    他在觀察她的時候，秦眸卻也在認(rèn)真地觀察沈欽雋，也查了他許多資料。

    常常看著他輪廓好看的側(cè)臉，忍不住想，從權(quán)勢和地位上比較，這個男人和她以前認(rèn)識的那些半桶子水的“富二代”們不可同日而語，可為什么，他卻是這樣低調(diào)隱忍的，暗暗地注視看起來那么普通的白晞呢？

    還是因為……那時候的淵源吧？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她認(rèn)識在公司中受到排擠的李欣。

    聊起想要出去單干的事，秦眸躍躍欲試說：“欣姐，我跟著你一起出去吧？”

    可她那時的合約實(shí)在太死，即便對她的樣貌身材都十分滿意，可是李欣也沒辦法幫她單方面解約。秦眸終于孤注一擲地想到了方法，她手里還有那套翡翠，托李欣輾轉(zhuǎn)賣出去，拿了一筆錢，對自己下了最狠的一刀。

    她至今記得麻藥醒過來，痛得快要死過去的感覺。每天喝流質(zhì)，等到消腫，又等了近三個月時間。可是效果呈現(xiàn)出來的時候，她看著自己下頜不再那么尖俏的弧度，變得有些微圓的眼睛，知道最后的機(jī)會到了。

    如果沈欽雋注定是不能接近白晞的，那么他就不會拒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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