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底線-《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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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第一次提及遠珩董事會選舉的事。杜若蘅想了想,還是問出來:“什么時候重新選舉?”
康宸看了看她,說:“下個月底,還有四十天。”
“以你持有的股份,進入不了董事會的風險應該不大。”
康宸仔細看她的神情,片刻過后微微一笑:“先不提這個。今天周五,打算晚上帶緹緹去哪里玩?”
每個周五是杜若蘅與康宸一起去接周緹緹放學的時間。然后三人一起在外面吃豐盛晚餐,再去游樂場或者電影院玩一趟,這已經成為慣例。周緹緹一向期待這一天,因為她的康宸叔叔總是會縱容她,讓她能得到平時杜若蘅不會同意她買的東西。然而最近這段時間她卻反常地收斂,康宸每回問她想要什么,她給出的回答都是搖頭。
那天杜若蘅告訴周緹緹她暫時不準備與康宸結婚之后,周緹緹沉思了一會兒,說:“你們不結婚是因為我嗎?”
“不完全是。”
周緹緹又說:“如果是我的原因比較大,那其實沒關系,我也可以同意。”
杜若蘅給她編麻花辮,一邊說:“大部分原因其實在媽媽這里。媽媽還沒有準備好要和一個人結婚。”
“為什么沒有準備好呢?”
杜若蘅柔聲說:“可能是覺得,有緹緹在我身邊就夠了?”
周緹緹回過身抱住她。臉埋在她的衣服里,過了一會兒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可是這樣的話,康宸叔叔不是會很傷心?”
還沒等杜若蘅回話,小女孩又接著說:“他如果傷心了,會不會對待媽媽就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杜若蘅心里一跳,莫名覺得一陣眼酸。她緊緊抱住女兒,親她又黑又滑的頭發。周緹緹還不到八歲,已經有了這么重的心思。她想到的未必比一個大人少,已經懂得小心翼翼地掩飾情緒,敏感而又早熟。除此之外,從那次母女交談之后,她再沒有從康宸那里接受過任何一份禮物。
兩個大人在晚飯前先帶周緹緹去景曼附近的公園玩了一圈。康宸去買飲料,杜若蘅停下來給女兒整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有位中年女子走過來,衣著華貴保養良好,向她們禮貌詢問景曼怎么走。
周緹緹搶答,很認真地給她指路。說完對方笑了笑:“聽起來離得不太遠,可我不太認識,能否請你們和我一起走一段?我知道這樣很冒昧,但是麻煩了。”
杜若蘅看了看她腳下纖塵不染的黑色高跟鞋,還未回答,后面傳來康宸的聲音:“媽,你怎么在這里?”
杜若蘅下意識抬頭,康夫人攏了攏頭發,笑容清淺:“來看看你。”然后視線落在杜若蘅身上,“還有你的女朋友。”
四個人頭一次一起吃晚餐,杜若蘅異常被動。倒是康夫人始終熱情有加,她在點餐時詢問杜若蘅與周緹緹的口味,然后拿出兩只碧綠欲滴的玉鐲作為見面禮。杜若蘅不肯接受,康夫人笑著說:“你們都已經交往一年,聽說康宸前兩天還向你求婚來著,是不是?既然他已經喜歡你到這份上,這兩只鐲子也就沒什么了。”
杜若蘅猶豫,最后仍然婉拒,康夫人深深看她,慢慢又說:“聽說杜小姐也是身家殷厚得很,是覺得這兩只鐲子成色不夠好么?”
康宸在一旁插話:“媽,你哪能這樣說話。”
杜若蘅只有和周緹緹一起道謝接下。然后說:“您來得有些突然,我沒有準備。實在很抱歉。”
周緹緹的眼睛滴溜溜在大人之間亂轉,一直抿嘴不說話。康夫人眼神愛憐地撫摸她頭發,跟杜若蘅說:“確實是我做事突然,你不用這么客氣。我今天從德國過來s城,是覺得康宸最近這段時間似乎心情很不好。我作為母親,不免有些擔心。”
康宸說:“您想多了,我只不過是最近不太順而已,沒什么太不好的地方。既然已經來了這里,我這兩天就陪您好好逛逛這邊,其他話等回頭再說,可以吧?”
康夫人看他一眼,打住話題,微笑說好。
與康夫人的熱絡相比,杜若蘅在晚上以沉默居多。她沒有想過以這樣的方式面見長輩,這樣的場景出乎她的預計,并且讓她覺得一些尷尬。回到家后她給周緹緹鋪床,小女孩拽著她衣角,突然問:“媽媽,這三年里你有沒有想過爸爸?”
杜若蘅低下頭看她,哄道:“寶貝該睡覺了。”
“可是我想知道。”
杜若蘅溫柔說:“可是我不想回答。不要為難媽媽,好嗎?”
周緹緹很乖巧,馬上閉眼睡覺,不再追問。等杜若蘅起身給她關燈,周緹緹突然說話:“我只希望媽媽能開開心心,不管跟誰在一起。可是今天晚上你看起來不開心。”
杜若蘅重新坐回床邊,深深地看著周緹緹。她突然問:“跟媽媽住在一起的時候,想沒有想過爸爸?”
過了片刻,周緹緹小聲回答:“很想。”
“康宸叔叔與爸爸,你更喜歡哪一個?”
周緹緹看杜若蘅的臉色,一時抿嘴不說話。杜若蘅補充道:“要誠實回答。”
又過了片刻,周緹緹說:“爸爸。”
杜若蘅垂下眼,撫摸周緹緹的面頰。小女孩望著她,說:“可是爸爸做錯了事,媽媽是更可憐的那一個。如果你們兩個不能在一起,我得偏向媽媽。所以我陪著媽媽。”
等到周緹緹睡著,康宸給杜若蘅打來電話,他跟她解釋確實不知道康夫人過來的事,讓她不要介懷。
兩人閑聊幾句。杜若蘅問:“你最近哪些地方不順心?我沒有聽你提起過。”
康宸溫聲說:“我不想讓你為難。”
杜若蘅安靜片刻:“其實沒有關系。本來也是我的疏忽。我應該早點想到你是因為遠珩董事會換屆的事。我跟t城三年沒聯系,沒有什么為難不為難一說。你說說看。”
康宸停了停,還是開口:“遠珩一共十三位董事,這一次換屆選舉,周晏持打算聯合其他幾名股東把其中兩位淘汰出董事會。究竟能不能做到,與股東支持的票數相關。我不得不說,我與他并不是十分和氣。他打算淘汰出去的那兩位董事,于我支持,于他對立。”
杜若蘅出神半晌,慢慢說:“你是想讓我不再保持中立,對不對?”
“我確實不想讓你為難。”康宸聲線徐徐低緩,“于我的私心而言,我不能違心說,我不希望你幫我。這是假話。但我也不能因為我的緣故打破你的原則。你想保持中立,這是很自然的事,也完全可以理解。”
杜若蘅微微一聲喟嘆。康宸又說:“我一直沒有和你提起過,是不希望讓這件事影響到我們的以后。”
杜若蘅垂了垂眼,說:“其實你應該早一些把這事告訴我。”
次日杜若蘅審查酒店的季度報表,康夫人打來電話,說想單獨見面喝茶,不知她方不方便。
杜若蘅赴了約。康夫人妝容精致,看見她后和藹一笑。她的面貌保養得很好,可以隱約窺見年輕時的美人風韻。康夫人說:“我想避開康宸跟你聊聊天。如有冒昧,還請見諒。”
杜若蘅雙手給她斟茶:“您直說就好。”
康夫人微微一笑,徐徐道:“其實我在三年前就知道有你這么一個女孩子的存在。那時候我生了一場病,國外的醫療技術還不如國內先進,就回國來休養。康宸去t城看我,在床前做孝子照顧我的時候老是出神。他以前沒這樣過,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了喜歡的心上人。”
“但他一直老不承認,后來承認了還拒不說出名字。他在感情方面其實有點緊張,或者直白一點說就是羞澀,不是十拿九穩的時候很少會跟人講出來。我是直到去年才見到你的照片。”
杜若蘅笑了笑,等著她接著往下說。
康夫人接著說:“坦白講,我在知道是你的時候有些驚訝。康宸常年在國外,他以前不認識你。但是你與周晏持周總的婚禮我是參加過的,我作為賓客你也許不記得,但我記得你的樣子,結婚的時候很漂亮。我不知道你們兩個這么巧,你離婚后也帶著女兒來到了s城,還是工作在同一家酒店。”
杜若蘅聽完,垂著眼思索片刻,說:“您不希望康宸與我交往。”
“你有所誤會,我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康夫人慢條斯理道,“我隱約聽人說過你離婚的傳聞,但不知真假。不過不管怎樣,既然康宸覺得離異與小孩都不是大問題,他肯接納你,我作為長輩也就沒什么可說的。我相信他的眼光。他說你聰慧溫柔,口碑很好,最重要的是很識大體,況且周緹緹長得可愛性格也不錯,我相信我們以后會是和睦的一家人。”
杜若蘅又是笑了笑。低頭抿了口紅茶。
康夫人看著她,最后說:“我知道有的離婚后的女人會有心理陰影,處理感情的時候偏向保守,這也無可厚非。但我作為一個過來人,其實還是希望你跟康宸之間能夠盡量坦誠,不管是男女朋友還是夫妻,都需要相互扶持才能走得下去。尤其是在對方遇到一些困難的時候,順手幫一把本是應該的事情,你說呢?”
隔了半晌,杜若蘅微笑:“您說得對。”
晚上杜若蘅在電話里同蘇裘提起這回事。蘇裘想了一會兒,說最近你哪來這么做糟心事,談個戀愛等于給自己找麻煩找罪受呢。
“我在跟你說正經事。”
“還能怎么正經。”蘇裘說,“于理康宸是你的現任男友,光明正大,他現在需要幫忙,你不幫就說不過去。再說只是作為股東投個票而已,又不是股份轉讓,大家都在投,多少亂七八糟數不清的人情都在里面,不差你這一點。”
“……”
“遠珩那邊的事其實才是真的跟你沒關系。不管是周晏持在位還是康宸上臺,又有什么關系。大家八仙過海各憑本事嘛,周晏持他就算最后當真輸了也輪不到怪在你頭上。再退一步說,假如你不幫,康宸是你男朋友哎,就算口口聲聲說不會芥蒂,但你換位思考一下,誰不會芥蒂?大家都是成熟理性的成年人,再說什么談一場清清純純風花雪月的愛情那就太假了。成年人的感情都是很脆弱的,需要雙方經營。”
杜若蘅說:“于情呢。”
“于情就是你單純不想幫他么。你覺得你們兩個的相處有問題,觀念不一致,而且可能他還有利用你的嫌疑。”蘇裘說,“這就要看你怎么想了。你不幫他,我說句作孽的,你倆遲早都得分。你幫他投票,以后你倆在一起了,也就減少了一個隱形炸彈。你倆要是沒在一起,他待你這三年其實也不算太差,你給了他想要的,分的時候也好散。”
杜若蘅沉吟不語。蘇裘鼻音里哼了聲:“最近周晏持跟你碰面了吧。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杜若蘅說沒有。
蘇裘不信,說肯定有:“周晏持一定又對你擺出一副情圣態度了,否則你不能這樣。要我說,周晏持那雙眼你千萬別對上,對上就死定了。說話也別聽,一聽就容易發昏。他做什么你都別可憐他,他哪有那么可憐,他真的改邪歸正了嗎?就算現在改邪歸正了以后就真的不再犯了嗎?這些誰能保證。說不定現在他全是故意的。”
“再況且,你其實早就已經不需要他了。這三年沒有他你不是照樣過得風平浪靜。”蘇裘居高臨下道,“這世上長得好看的男人要多少沒有,比周晏持年輕的更是一茬接一茬,何必非要可憐那么個年老色衰的,尤其是他還有根早就不新鮮的老黃瓜。”
杜若蘅一口水噗地嗆了半身。
五月份下旬,康宸與杜若蘅一同飛往t城。
股東大會要在月底的最后一天才召開,康宸提前一周過去,主要是進行最后的接洽與聯絡,偶爾必要的時候會偕同杜若蘅一起。大多數時候杜若蘅沒有陪伴,她帶著周緹緹去逛t城的商場,買完兩件衣服,周緹緹突然說想去遠珩那邊找爸爸。
杜若蘅說路途太遠。周緹緹認真說:“不遠的。爸爸以前帶我從這里去過遠珩,只隔了兩條街。”
杜若蘅無言。周緹緹轉身就跑到路邊攔計程車,杜若蘅一個錯眼,她已經一溜煙鉆進了車子里。
兩人花了沒幾分鐘到遠珩,在車子里正好遠遠瞧見周晏持帶著秘書親自送客人下樓。他神情平淡,穿著件深色襯衫,袖管挽起來,整個人骨架勻稱氣度自如。杜若蘅想起那天蘇裘形容周晏持的話語——年老色衰。
其實相距甚遠。
等他送走客人,周緹緹先打開車門跳了下去,站在花壇邊上清脆喊:“爸爸!”
周晏持應聲回頭。看見周緹緹的剎那一個挑眉,神色頓時緩和下來。他唇角微微含笑,看她一路朝著他小跑過來,張開雙臂,將周緹緹穩穩接在懷里。
他蹲下來,給她撫平被風拂亂的頭發,一邊說:“怎么突然來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從機場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嗎?不管你如何膽量大,也不可以一個人乘車,這很危險,再也不準這樣做。”
周緹緹不耐煩他的嘮叨,一只手捂住他嘴巴,另一只手往身后遙遙一指。周晏持把她的手捉下來,正要說話,看見付完車費正下車的杜若蘅,整個人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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