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第5章-《星光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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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夜下吹笛、情竇初開,是另外一人的黯然神傷。
劇本里,殺舞陌就是這樣,在暗處窺探著小道士和龍蓮。想靠近,又不敢。她想對他好,卻又怕他記起,前世親手殺他之人便是自己。
小道士不畏艱險為龍蓮摘下那朵天山雪蓮,她明亮的黑眸漫天妒火,她不顧自身復(fù)活的詛咒,恨不得一劍殺了龍蓮,卻被兩人合擊得身受重傷。
那是愛過她的小道士啊。
她將他一劍穿心,所以如今他的這顆心就全數(shù)給了別人,她再也得不到了嗎?死的人是他,現(xiàn)在心痛如死的卻是她。
我按照劇本去演。
心痛、傷心、嫉妒、想接近卻不敢的彷徨無措。種種復(fù)雜心境是表現(xiàn)出來了,可是回到導(dǎo)演的監(jiān)視器一看,沒有了凌厲之氣的殺舞陌,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平凡女子。沒有了傲然眼神的殺舞陌,不過是一個平庸無奇的配角。一襲暗淡黑衣的她,完全被冰雪聰明的龍蓮搶去了風(fēng)頭。
在我不功不過的表演中,樓夕之微笑著揚長而去。跟上次在《香滿樓》的對手戲不同,這一次,她不用任何言語,單單憑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將我逼入一個壓力巨大的地步。
任何創(chuàng)造過票房奇跡的電影拍續(xù)集,本身就背負著比以往更沉的重擔(dān)。而在第一部成功塑造過經(jīng)典角色的演員,也會對自己的角色更緊張、更看重。
我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一定要演繹得更精彩!對著劇本苦讀,做了一大堆人物分析。
阿ken走了過來,環(huán)抱著雙臂:“怎么樣?這就是影后,你以前不是總向往著嗎?如今有什么感想?”他懶洋洋地笑著,又施施然地走了。
我握著劇本的手指更加用力。
譚寒一直陪在我身邊,對我說:“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我點點頭。
雖然我讓他不要擔(dān)心,但我的內(nèi)心不是這樣想的。
有些時候,譚寒不懂。我不是黎雪,沒有那么嬌弱,我愿意去承擔(dān)挑戰(zhàn)。一個演員的使命,就是要不斷創(chuàng)造出更精彩的角色。在這一點上,我絕不會輸給樓夕之。
我拿起劇本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拼命思索。
殺舞陌,殺舞陌,該如何增強這個角色的存在感?無數(shù)種念頭在我腦海中激烈碰撞,它們紛雜亂閃,似乎碰撞出一些火花,然而又快得難以抓住……
突然,一道靈光一閃而過。
也許,這樣可行?我顧不得化妝,抓過一件外套就匆匆朝導(dǎo)演編劇那邊沖去。
等再次出現(xiàn)在樓夕之和顧羽面前時,樓夕之漂亮的瞳仁狠狠收縮,而顧羽一臉迷惑。
“小微,你這身是怎么回事?要變裝嗎?”顧羽琥珀色的眼眸之中劃過一抹好奇之色,他拉扯了一下我的衣角,笑得奸奸的,“扮相這么帥,不過我喜歡。”
顧羽口沒遮攔,他的經(jīng)紀(jì)人又敲了他幾記。顧羽佯裝委屈地抱著頭,他的經(jīng)紀(jì)人好無奈,只好又摸摸他的腦袋。
樓夕之的臉色有點難看。
我直視著她的眼睛。沒錯,跟《當(dāng)年明月在》第一部的那身黑色勁裝截然不同,現(xiàn)在這套有著黑色華麗的小高帽,配一身色澤艷麗的東瀛改良版武士裝。朱砂色揉進點點燦金,內(nèi)襟絢麗大氣,跟過去的凜冽妖冶不同,端的是豪放霸氣。
黑亮的鬢角修得整整齊齊精致無比,春山般的墨眉,斜飛入鬢。
暗含邪氣似笑非笑的眼角微微上挑,只有偶爾低頭不語時,才依稀可辨殺舞陌當(dāng)年的凜絕。
一折泥金紙扇在手,如今在世的殺舞陌,男女莫測,撲朔迷離,飛眉側(cè)目談笑風(fēng)生之中,檣櫓灰飛煙滅。
我手腕帥氣一翻,泥金紙扇“唰”的一響。十六節(jié)金絲竹扇骨,崢然有力,露出雪白碎金扇面,上面潑墨寫意,恍如一扇春風(fēng),幾行草書——江月何年初照人。
導(dǎo)演喊了聲“準(zhǔn)備開拍”。
我眼神堅定地點點頭,我前幾天的戲份全部重拍。
在小道士穿著小道袍,眼巴巴地跟著樓夕之時,我懶洋洋地斜臥在樹枝上,漫不經(jīng)心地斜睨他們,華麗的朱紅衣擺散落下來,盡管臉上的笑容色如春花,但是眼神幽深。
在小道士被樓夕之嚴(yán)厲教導(dǎo),一個人在深夜辛苦練劍,淚水可憐兮兮地泡在眼眶時,我手執(zhí)紙扇,從樹下一躍而落,在夜幕明月之中,翩然出現(xiàn),朱砂泛金的武士裝瀟灑而風(fēng)流。
哭得慘兮兮的小童,睜著眼睛,揚著小下巴微怔。
我來到他身邊,搖扇,抿唇,輕笑,半蹲在小小的道士面前,伸出一只手,蠱惑著他將軟綿綿的小手放入我的掌心。
“我?guī)憧丛铝寥ィ珊茫俊?
巨大銀月之下。
滿城黑壓壓的屋頂之上,一襲華麗貴氣的身影牽著一個穿著小道袍的小童,踏著清輝月色,在疾風(fēng)長空中肆意跳躍,留下一串串笑聲。
明月當(dāng)年,當(dāng)年明月。
小童漸漸成長為一名豐神俊朗的少年,少年看向仙子龍蓮的眼神越來越真摯,在他將我當(dāng)成摯友兄弟,傾吐對龍蓮的傾慕時,他沒有看到我幽深微妙的眼神。
他甚至不明白,為什么在告訴我他對龍蓮仙子的愛意之后,滿庭院的海棠花會如狂風(fēng)暴雨來襲,被劍氣傷得遍地凋零。
可是盡管如此,當(dāng)?shù)弥半U去摘天山雪蓮后,匆忙之間逃脫另外一派勢力追殺的我,還是滿身風(fēng)雪地幫他摘得那株雪蓮。他將雪蓮遞給龍蓮仙子,卻不知我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為龍蓮清雅的微笑著迷,卻不知那濃濃血腥味已滲出我的朱砂色勁裝,天山雪蓮的香氣彌漫整個閑花閣,而在我漸走漸遠的腳步下,是一串歪歪斜斜的慘色血跡。
少年道士對月當(dāng)空,與仙子龍蓮,笛簫合鳴,情意綿綿。
與此同時的另外一個鏡頭。
頭戴華麗小高帽,身著艷麗男裝的我,在最大的妓院,摟著當(dāng)紅頭牌,醉生夢死!我斜臥美人膝,喝著最烈的酒,擁著最嬌的美人,聽著最調(diào)情的小曲,縱情高歌,然而我笑得越是大聲,臉上的笑容就越是空洞。盡管任何人都看不見。
身邊滿座倒酒勸酒的美人們看不見。那個正在深夜仰望心中仙子的少年小道士看不見。就連我自己也看不見。
隔江的妓女抱著琵琶在那星星漁火中彈唱:“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我仰天長笑,紙扇一丟,跳入最有名的鼓陣之中!
九朝鼓。
九面大鼓為乾,錚亮的水牛皮鼓面,黑色肅殺的鼓腰,奢華貴氣的金色鼓釘,一面緊挨一面擺成一彎半月形。九面小鼓為坤,鼓面緊繃,鼓腰呈赤,在半月形的乾鼓之中橫臥于地,凌厲無匹,流露著一種天地間的霸氣。
相傳此地有個叫九朝的名妓。
她以一支鼓上舞一舉成名,艷驚四座,無數(shù)文人騷客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她的心全數(shù)給了一名在戰(zhàn)場上英勇廝殺的大將。她的心上人沒有戰(zhàn)死,卻在重傷失憶后娶了一位異國和親的公主,將當(dāng)年的海誓山盟全數(shù)忘盡……
傷心斷腸的九朝穿著一襲紅衣,在這九朝鼓上舞盡最后一支曲,最后喋血而亡。
昔日征戰(zhàn)沙場的大將,到最后也不曾記得她,唯有當(dāng)年這陣赫赫有名的九朝鼓,隨著那位名妓的逝去,就此沉默佇立在黑暗中,仿佛一聲長長幽嘆。
“咚——”
九朝坤鼓一聲響!猶如一記悶雷,響徹夜空。
十幾盞羊角八棱宮燈驟然亮起,瑩瑩照在這十八面鼓上,鎏金鼓釘,閃亮如星。
將懷中那壇酒往空中一拋。
腳踩流云靴,足尖點在坤鼓之上。咚咚咚,幾串錚然鼓聲,九朝坤鼓四聲響,聲音激昂,擊打在眾人心頭。
小道士,你可曾記得前世,你在傾盆大雨之中,救下渾身是傷的我。
寬大朱色衣袖一卷,那壇香氣四溢的烈酒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鼗氐轿业挠冶壑小Q鲱^灌下一口酒,七分釀成月光,三分嘯成劍氣。
我敲昏了想要替我療傷的你,你卻在醒來之后還要救我……
屈膝一躍,傾身飛起,凌空橫斜,側(cè)踢乾鼓,朱砂色衣擺翻飛,黑色流云靴在錚亮水牛皮鼓肚間重重一擊!厚重的九朝乾鼓發(fā)出一記渾厚的鼓響。
“咚——”
小道士,你可曾記得你曾傷痕累累來到我面前,只為送上那一株小小的食人花花苗。
朱袖一收,再次縱身躍起,側(cè)身半傾,長腿橫踢,沿著半月形軌跡朝九朝乾鼓一記一記擊去,正中鼓心。咚咚咚咚咚,鼓聲激昂,在重重燭火的大廳激起一陣陣回聲……
小道士,你真傻。
為什么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信以為真,為什么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深信不疑。
為什么明明知道我是仙界塵間,人人得以誅之的魔界右護法殺舞陌,還對我這么好?竟然還會望著我的眼睛說,只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身形扭轉(zhuǎn),腳尖一勾!
一面赤色鎏金的九朝坤鼓騰空而起,我側(cè)身翻轉(zhuǎn),衣袂蹁躚,腳跟一帶,小坤鼓在瑩潤的燭火中劃過一條漂亮的弧線,直直朝著一面面九朝大乾鼓襲去。赤色小坤鼓擊打在九朝乾鼓上,一擊兩響,發(fā)出一串串恢宏凝重的鼓聲,渾厚悠長。
“咚——咚咚——”
小道士,小道士。
能不能不要對我這么好……
這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對我這么好的人。
但你怎么可以在對我這么好之后,又全數(shù)將這些忘盡?而你又怎么可以,將昔日對我的好,全數(shù)給了另外一個人?!
烈酒入喉,痛徹心扉。
滿腔都是無處發(fā)泄的不甘、不情、不愿。
當(dāng)年的九朝是不是這樣絕望。當(dāng)年的九朝是不是這樣悲涼。
十八面黑赤交相輝映的九朝鼓前,側(cè)身、翻轉(zhuǎn)、橫踢,小坤鼓狠狠擊中九朝乾鼓,鼓點急促;我彎腰、斜挑、勾踢,小坤鼓在一面面九朝乾鼓之間凌厲飛撞,相互撞擊,發(fā)出一聲聲絕望悲涼的鼓聲……
小道士,你是不是怨我將你一劍穿心?
當(dāng)年跳下忘川崖,原想自我了斷,但得知你還有一線生機,我甘愿不見天日,自囚湖底,等了漫長的三千年……
三千年,不見日夜,唯有無盡的殘酷與折磨。
可是……
那些曾經(jīng)的曾經(jīng),再次與我相逢的你,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為什么,想不起來?!
手一揚,那壇烈酒被我“啪”的一聲擲向遠處,摔得四分五裂,而我眼中的那抹濕潤燙得觸目驚心,幾乎將我整個人焚燒殆盡。
“三生石上望三生,
流水年年江月橫。
曾是天家仙人客,
別來春月無數(shù)山。
春江山水難慰我,
生生相望不相識。
生生相望不相識!”
凌厲的鼓聲中,我用力吟完最后一個字。彈入上空的九朝小坤鼓正要落下,我整個人騰空而起,膝蓋彎起,重重一腳踢到赤色鼓腰上。
“咚——”
最后一聲絕響,九朝小坤鼓狠狠擊中半月形最大面的黑色乾鼓,“嗖”的一聲,破鼓而出,決絕的鼓聲響徹整座古城!色澤盈盈的燈火之中,仿佛一層一層清水紅蓮含苞怒放。
面畫切換。
正在月下吹笛的龍蓮仙子,以及不遠處吹簫合鳴的少年小道士,同時被這道決絕含恨的鼓聲驚動,笛聲簫聲驟停,龍蓮仙子神情疑惑,而少年小道士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如此不安,如此心驚……
他離開了龍蓮仙子的閑花閣,在妓院里找到了我。此時鼓陣一片狼藉,昔日輝煌聞名的九朝鼓,破的破,倒的倒,恍如一世山盟海誓,頹然轟塌。燭火燃燒殆盡,有的微弱殘喘,半明半滅之間,十丈紅紗層層翻滾,在夜風(fēng)中搖曳涌動。
酒壇散落一地,酒香四溢。
我執(zhí)著酒壇,居高臨下地斜倚在幾面疊架起來的九朝鼓上。
朱紅色的武士勁裝披在肩上,在珍珠般瑩潤的燭火中泛著點點金色,露出里面一襲杏黃長衫,那折十六根扇骨的泥金紙扇別于腰間,姿態(tài)放浪風(fēng)流,肆意不羈……
清風(fēng)四卷,紅紗涌動,猶如魅影。
少年小道士掀開一層層紗帳,大聲喊著我的名字,聲音滿是擔(dān)憂:“殺殿,殺殿,你在哪兒?”
殺殿,殺殿。
我不是什么殺殿,我是殺舞陌。
力道一下重了,酒壇被捏碎,酒水“嘩啦”流出,滴淌在我的指間。斜斜將手指放在唇邊,伸出舌尖,一點一點舔盡酒香,任憑小道士喊得聲嘶力竭,一聲也不應(yīng)。
“殺殿,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不見我?!”他陷入這紅紗迷魂陣猶不自知,反而使出內(nèi)力大聲道,“我們不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嗎?有什么話不可以對我說……”
手指一彈,一片碎瓷襲去。
小道士“啊”地叫了一聲,他看不見我,我卻能隔著層層紅紗看見他的側(cè)影。
“有埋伏,殺殿,你要小心——”
我等著他的反擊,沒想到他卻如此對我說道。
是啊,有埋伏。
今晚這十丈紅紗迷魂陣就是為你準(zhǔn)備的,你我之間只能活一個!反正如今的你一顆心全數(shù)給了龍蓮,反正如今的我站在你眼前,你也記不起我。
不如今夜一了百了!
殺了你,我的詛咒也能解開了。
前世已經(jīng)殺過你一次,這一次,也可以辦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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