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宋和金朝的和戰-《大中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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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既不要河南、陜西,這幾年的用兵,是為什么呢?這是利用他來建立一個緩沖國,使自己所要的河北河東,可以不煩兵力保守。所以這一年九月里,就立劉豫于河南,為齊帝,十一月里,又畀以陜西之地。于是宋朝和金朝的戰爭,告一小結束,宋人乃得利用其間,略從事于內部的整理。
第二節 和議的成就和軍閥的剪除
宋朝當南渡之初,最窘的是什么?便是:
1)盜賊的縱橫;
2)諸將的驕橫。
如今且先說盜賊。當時盜賊之多,前節已說過,請讀者自行翻閱《宋史·高宗本紀》和岳飛、韓世忠、張俊等幾個人的傳,本書無暇一一詳敘。其中最強悍的,是李成(據江淮湖湘十余郡)、張用(據襄漢)、孔彥舟(據武陵)、楊太(洞庭湖里的水寇)、范汝為(在福建)等幾個人。都給張俊、岳飛、韓世忠打平,而孔彥舟、李成都降齊。
劉豫既然為金所立,就想自固其位。于是請于金,欲立其子麟為太子,以窺探金朝的意思,到底打算不打算永遠保存他這齊國。金朝說:替我伐宋,能勝才許你。于是劉豫就利用李成、孔彥舟的投降。公元1133年十月,叫李成南侵,陷襄陽、唐、鄧、隨(如今湖北的隨縣)、郢(如今湖北的鐘祥市)、信陽(如今河南的信陽市),岳飛把它恢復。劉豫又乞師于金。九月,撻懶(穆宗的兒子)帶著五萬人,和齊兵同寇淮西(步兵入淮東,韓世忠敗之于大儀〈鎮名,在如今江蘇江都縣西〉。騎兵入淮西,攻廬州〈如今安徽的合肥市〉,岳飛派牛皋救卻之)。不多時,金太宗死了。金兵引還。先是宋朝很怕劉豫,以至于稱之為大齊。這一次,知道無可調和。于是高宗從臨安進幸平江,起用張浚視師,頗有振作的氣象。金兵既退,張浚仍竭力布置。公元1146年,分令張俊屯盱眙(如今江蘇的盱貽縣),韓世忠屯楚州(如今江蘇的淮安市),劉光世屯合肥,岳飛屯襄陽。高宗又詔諭三軍,說要親征。劉豫聞之,便告急于金。金朝人的立劉豫,本是想他做個緩沖國,使河北、河東,不煩兵力守御的。如今反要替他出兵伐宋,如何肯答應呢?于是劉豫自簽鄉兵三十萬,叫他的兒子劉麟(出壽春,犯合肥)、侄兒子劉猊(自渦口犯定遠〈如今安徽的定遠縣〉)和孔彥舟(自光州〈如今河南的潢川縣〉犯六安〈如今安徽六安市〉)三道入犯。劉猊到藕塘(鎮名。在定遠縣東),為楊沂中所敗。劉麟、孔彥舟皆引還。于是金人知道劉豫是無用的,并不能靠他抵御宋人。公元1137年,十一月,就把他廢掉,而在汴京立了個行臺尚書省。
于是和議開始了。和議的在當時,本是件必不能免的事(參看《廿二史札記》卷二十六《和議》條)。然而主持和議的秦檜,卻因此而大負惡名(當議割三鎮的時候,集百官議延和殿,主張割讓的七十人。反對的三十六人;秦檜也在三十六人之內,金人要立張邦昌,秦檜時為臺長,和臺臣進狀爭之。后來金朝所派的留守王時雍,用兵脅迫百官,署立張邦昌的狀,秦檜抗不肯署,致為金人所執。二帝北徙,檜亦從行。后來金人把他賞給撻懶。公元1130年,撻懶攻山陽〈楚州〉,秦檜亦在軍中,與妻王氏,航海南歸。宋朝人就說是金人暗放他回來,以圖和議的。請問這時候,金人怕宋朝什么?要講和,還怕宋朝不肯?何必要放個人回來,暗中圖謀。秦檜既是金朝的奸細,在北朝,還怕不能得富貴?跑回這風雨飄搖的宋朝來做什么?當時和戰之局,毫無把握,秦檜又焉知高宗要用他做宰相呢?我說秦檜一定要跑回來,正是他愛國之處;始終堅持和議,是他有識力,肯負責任之處。能看得出撻懶這個人,可用手段對付,是他眼力過人之處。能解除韓、岳的兵柄,是他手段過人之處。后世的人,卻把他唾罵到如此,中國的學術界,真堪浩嘆了),真冤枉極了。請看當時諸將的情形。
給事中兼直學士院汪藻言:金人為患,今已五年。陛下以萬乘之尊,而悵然未知稅駕之所者,由將帥無人,而御之未得其術也。如劉光世、韓世忠、張俊、王之徒,身為大將,論其官,則兼兩鎮之重,視執政之班,有韓琦、文彥博所不敢當者;論其家,則金帛充盈,錦衣肉食;輿臺廝養,皆以功賞補官;至一軍之中,使臣反多,卒伍反少。平時飛揚跋扈,不循朝廷法度;所至驅虜,甚于夷狄;陛下不得而問,正以防秋之時,責其死力耳。張俊守明州,僅能少抗;奈何敵未退數里間,而引兵先遁?是殺明州一城生靈,而陛下再有館頭之行者,張俊使之也。……陛下……以……杜充守建康,韓世忠守京口,劉光世守九江,而以王隸杜充,其措置非不善也。而世忠八九月間,已掃鎮江所儲之資,盡裝海船。焚其城郭,為遁逃之計(注意!后來邀擊宗弼,無風不得動的,就是這海舶。因為要裝載資儲,又要預備入海,所以不得不大)。洎杜充力戰于前,世忠、王,卒不為用;光世亦晏然坐視,不出一兵;方與韓朝夕飲宴,賊至數十里而不知;則朝廷失建康,虜犯兩浙,乘輿震驚者,韓世忠、王使之也;失豫章而太母播越,六宮流離者,劉光世使之也。……諸將以負國家,罪惡如此;而俊自明引兵至溫,道路一空,民皆逃奔山谷。世忠逗留秀州,放軍四掠,至執縛縣宰,以取錢糧;雖陛下親御宸翰,召之三四而不來;元夕取民間子女,張鐙高會。……自信入閩,所過要索千計;公然移文曰:無使枉害生靈,其意果安在哉?臣觀今日諸將,用古法皆當誅。……(按此疏上于公元1130年,即建炎四年。讀者可自取一種編年史,把建炎三四年的兵事參考)。
起居郎胡寅上疏言:……今之賞功,全陣轉授,未聞有以不用命被戮者。……自長行以上,皆以真官賞之;人挾券歷,請厚俸,至于以官名隊。……煮海榷酤之入,遇軍之所至,則奄而有之;阛阓什一之利,半為軍人所取。至于衣糧,則日仰于大農;器械則必取之武庫;賞設則盡出于縣官。……總兵者以兵為家,若不復肯舍者,曹操曰:欲孤釋兵,則不可也,無乃類此乎?……諸軍近者四五年,遠者八九年,未嘗落死損逃亡之數,豈皆不死乎?……(參看第十章第三、五、六節。觀此可知當時所有的稅入,為諸將分割殆盡)。
以上都見《文獻通考》卷一五四。馬端臨也說:“建炎中興之后,兵弱敵強,動輒敗北,以致王業偏安者,將驕卒惰,軍政不肅所致。”“張、韓、劉、岳之徒……究其勛庸,亦多是削平內難,撫定東南耳;一遇女真,非敗即遁;縱有小勝,不能補過。”(韓世忠江中之捷,是乘金人不善用水兵,而且利用大船的優勢,幸而獲勝;然亦終以此致敗。大儀之戰,只是小勝;當時金人以太宗之死,自欲引歸,和世忠無涉;參看《金史》便知。岳飛只郾城打了一個勝戰。據他《本集》的捷狀,金兵共只一萬五千人:岳飛的兵,合前后的公文算起來,總在二萬人左右,苦戰半日,然后獲勝。并不算什么稀奇。《宋史》本傳,巧于造句,說“兀術有勁兵號拐子馬,是役以萬五千騎來”,倒像單拐子馬就有一萬五千,此外還有無數大兵,岳飛真能以寡擊眾了。以下又鋪張揚厲,說什么“磁相、開德、澤潞、汾隰、晉絳,皆期日與官軍會”;“自燕以南,金人號令不行”;真是說得好聽,其實只要把宋、金二《史》略一對看,就曉得全是瞎說的。十二金字牌之召,《本傳》可惜他“十年之功,廢于一旦”,然而據《本紀》所載,則還軍未幾,就“諸軍皆潰”了。進兵到朱仙鎮,離汴京只四十多里,更是必無之事。郾城以外的戰績,就全是莫須有的。最可笑的,宗弼渡江的時候,岳飛始終躲在江蘇,眼看著高宗受金人追逐;《宋史》本傳,還說他清水亭一戰,金兵橫尸十五里,那么,金兵倒好殺盡了——韓、岳二人,是最受人崇拜的,然而其戰績如此。至于劉光世,則《宋史》本傳說他的話,就已經夠了。依我看,倒還是張俊,高宗逃入海的時候,在明州,到底還背城一戰)這種兵,好靠著他謀恢復否?
然而既不能言和,這種兵就不能去;留著他又是如此;真是載胥及溺了。幸而當時有一個機會。
原來金朝的王位繼承法(從太祖以前,只好說是生女真部族節度使的繼承),是不確定的(把王位繼承,看得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除掉合法應繼承的人以外,都有凜然不可侵犯的意思;這是君主專制政體,幾經進化以后的情形。像女真這種淺演的國家,當然沒有這種觀念)。景祖就舍長子劾孫而傳位于世祖;世祖、肅宗、穆宗,都是兄弟相及(《金史》說都是景祖之意。世祖、肅宗之間,又越掉一個劾孫);康宗以后,又回到世祖的兒子(世祖共有十一個兒子,三個是做金主的);太宗又傳太祖的兒子;大約是只憑實際的情勢,毫無成法可言的。那么,就人人要“覬覦非分”了。至于實權,這種侵略主義的國家,自然在軍人手里。金初用兵,常分為左右兩軍。其初都元帥是遼王杲;左副元帥是宗望,右副元帥是宗翰。遼王死后,宗翰以右副元帥兼都元帥(宗翰就有不臣之心)。宗望死后,代以宗輔。這時候都死了。軍人中老資格,只有宗弼和撻懶。而撻懶輩行又尊,和內里的宗(右相)、宗磐(太師領三省事,位在宗幹上),都有異志。干國政的宗幹、斜也,制不住他。這種人,自然是不關心國事的。于是宋朝利用這個機會,差王倫到金朝去,“求河南地”(公元1137年二月)。就是這一年,金朝把劉豫廢了。十二月,王倫從金朝回來,說金朝人答應還二帝的梓宮,及太后,和河南諸州(把時間核起來,金朝人是先有還宋朝河南之意,然后廢掉劉豫的。王倫的外交,也很為有功,不過《宋史》上也把他算做壞人了)。1138年三月里,高宗就用秦檜做宰相,專意言和。十月里,王倫聞著金使蕭哲、張通古來,許先歸河南諸州,徐議余事。
平心而論:不煩一兵,不折一矢,恢復河南的失地;這種外交,如何算失敗?主持這外交的人,如何算奸邪?卻不料金朝的政局變了:這是無可如何的事,也是不能預料的事;就能預料,這種有利的外交,也總得辦辦試試的;如何怪得辦這外交的人?把河南還宋,宗幹本是不贊成的,但是拿這主持的人,無可如何。到后來宗弼入朝,形勢就一變了。于是宗磐、宗,以謀反誅。撻懶以屬尊,放了他,仍用他做行臺尚書右丞相。誰想撻懶走到燕京,又有反謀之心。于是置行臺尚書省于燕京,以宗弼領其事;而且兼領元帥府。宗弼遣人追殺撻懶,大閱于祁州(如今河北安國市),把到金朝去受地的王倫捉起來(公元1139年七月),發兵重取河南、陜西,而和議遂破。
宗弼入河南,河南郡縣多降。前鋒到順昌(如今安徽的阜陽市),為劉锜所敗。岳飛又在郾城(如今河南的漯河市郾城區)把他打敗。宗弼走,還汴京。婁室入陜西,吳磷出兵和他相持,也收復許多州縣(韓世忠也進兵復海州〈如今江蘇的東海縣〉。張俊復宿〈如今安徽的宿州市〉亳〈如今安徽的亳州市〉)。這一次的用兵,宋朝似乎是勝利的。然而順昌、郾城,宗弼是以輕敵致敗,再整頓前來,就不可知了。陜西不過是相持的局面,并無勝利之可言。持久下去,在宋朝總是不利,這是通觀前后,很可明白的。當時諸將的主戰,不過是利于久握兵柄,真個國事敗壞下來,就都一哄而散,沒一個人肯負其責任了。所以秦檜不得不堅決主和。于是召回諸將。其中最倔犟的是岳飛,乃先把各路的兵召還;然后一日發十二金字牌,把他召回。公元1201年,和議成,其條件是:
宋稱臣奉表于金(金主冊宋主為皇帝)。
歲輸銀絹各二十五萬兩匹。金主生辰及正旦,遣使致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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