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海市蜃樓-《已越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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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先讓出一步,誰就輸得一敗涂地?那么他一開始就輸了。從四年前的雨夜,他調轉車頭回到街邊找她,從他在清晨看見她穿好衣服準備離開,情不自禁抓住她的手腕,挽留她……他就已經輸的一敗涂地。
“一敗涂地的感覺,挺好!有機會你也試試。”拉好了外衣,卓超越走出了溫香的會館。
冷風吹散了他身上的余溫,半濕的頭發貼在額前,讓他從頭寒到腳,可是遠遠看一眼xx假日酒店輝煌的燈火,他的心口又有種滾燙的熱度流過。
車子一路狂飆,停在酒店矗立的建筑前,卓超越下了車,猶豫著看向酒店頂樓被燈光映得通明的全景玻璃窗,其中有一間就屬于他。
這么晚還沒有睡,她一定在等他。
打了個電話,調整了一下情緒,他才走上樓。用房卡打開房門,在一陣撲面而來的暖意中,他看見沐沐還坐在沙發上,幾乎維持著和他離開時一樣的姿勢,蜷縮在沙發的一角,視線落在手中緊握的手機上,不同的是,她的臉上掛著淚痕,身上多了一件酒店提供的白色棉質浴袍,遮住了她布滿淤青的身子。
看見他進門,她急忙擦掉臉上的眼淚,擠出點比哭還不堪入目的笑容。
卓超越的心猛然抽痛一下,努力了幾次,才壓下沖過去把她抱在懷里的沖動,走進臥室。沒多久,他拿著一個長方形的精致盒子放在茶幾上,“送你的。”
為了選一份她會喜歡的禮物,他花了很多心思,結果卻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預想的驚喜,挫敗感讓他什么心情都沒有了,所以接下來那句“生日快樂!”說的完全是敷衍,聽不出一點祝福的意思。
不過他似乎低估了“生日快樂”這四個字的殺傷力,當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沐沐呆愣了一下,然后低頭看手機上的日期,可見她把自己的生日早已忘得干干凈凈。
一個女人,要多么不懂得珍愛自己,才會把自己的生日忘得如此徹底。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隨便選的,你要是不喜歡直接從窗戶扔出去吧。”
她認認真真扯開了錦盒上的絲帶,輕輕打開。
一朵用織了銀絲線的白手絹折成的玫瑰花,在燈光的折射下,玫瑰花像是凝著水珠,嬌艷欲滴。
驚訝,驚喜,驚嘆逐一在她蒼白的臉上演繹了一遍。
“超越……”她站起來,繞過茶幾走到距他一步之遙的地方。
他耐心地等著她組織好語言,可她卻什么都沒說,突然撲到他懷里,雙臂緊緊抱住他。
說出來的話有可能是謊言,而有些肢體語言卻不會說謊,這個擁抱最真實地表達出她的需要,她的渴望。
時針指向了十二點,城市的上空倏然綻放出璀璨的煙火。他拍拍她的肩,指了指窗子。在x市最高建筑的頂樓,煙火看來那么近,近的只要攤開掌心,就能接住墜落的星火。
她走到窗邊,明亮的火光照亮黑夜,也照亮她唇邊的笑意。
這一霎那,他深刻地體會到周幽王為什么會烽火戲諸侯只為博佳人一笑,因為愛一個人的時候,她開心,你會比她更開心。
愛情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前一小時你還氣得想把全世界都毀了,后一小時它又讓你恍然覺得這個世界很美,一片漆黑都是美的。
或許正是這種捉摸不定的感覺,才會讓人欲罷不能吧。
“深更半夜放煙花,無聊。”他低聲說。
她疑惑地看著他,卓超越摸摸鼻梁,避開她追問的眼光:“很晚了,睡吧。”
“該不會是你吧?”
“切,我才沒那么無聊!”他疲憊地打了哈欠,走向臥室。
“謝謝你……的生日禮物。”
“既然要謝,那就來點實際的。”他轉了回來,俯身橫抱起她,“陪我……睡覺吧。”
房間安靜得只有均勻的呼吸聲,沐沐卻怎么也睡不著,肌膚相觸,那種與她完全不同的體溫從毛孔侵入四肢百骸。她輕嘆了口氣,身邊的男人睡姿還是那么霸道,手搭在她胸口,腿也搭在她腿上,強悍的力量讓她無路可逃。
“還沒睡?”耳邊傳來他火熱的氣息。
“嗯,睡不著。”她不安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身體卻還是在他的禁錮中,沒有逃脫。
“睡不著?那我們做點別的事吧……”
“呃?”她現在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疼,再來一次,她一定會暈倒在床上。
卓超越拉開床頭的燈,看了一眼她臉上的恐慌,笑著將未說完的話說完,“我們增進一下彼此了解,怎么樣?”
“增進了解?”
“我們輪流問對方問題,必須回答,還要說真話。”
沐沐心里一顫。相識這么久了,他們共同經歷過很多事,卻沒有靜下心來坦誠地聊過一次。
只是,她還有些顧忌,怕他會問她無法回答的問題。“能不能不問我們之間的事?”
“好,不涉及我們的關系。”他半坐起身,靠在床頭,“如果不想回答……可以選擇滿足對方一個要求,不論什么。”
沐沐裹著被子坐起來,不怕死地點頭,“好啊!”
“女士優先。”
明明有很多問題想問,現在突然讓她問,她偏又想不起。望著天花板想了好久,她終于想到一個:“你和周汐是什么關系?”
“你就不能問點有創意的?”卓超越一臉的不滿,可還是很堅定地回答她:“老板和員工的關系,僅此而已。”
“真的?”
“嗯,你們沒有交往過?”見她不信,他才解釋說,作為一個老板,他非常欣賞周汐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持,她甚至為了成功什么都敢付出,所以他每次出差都把她帶在身邊,讓她為他周旋在各種人際關系之中。但作為男人,周汐絕對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她的欲望太強烈了,他無法看透她愛的是他這個人,還是他所擁有的其他東西。
當一個男人身上的附加值太多,他就會搞不清什么是真愛。
“你認為我喜歡的是你,還是你擁有的其他東西?”她忍不住問。
“你犯規了。”他說:“這個問題涉及我們之間的關系。”
“不好意思,我忘了,那換你問了。”
卓超越略微思索了幾秒,“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想做什么工作?”
他問的不是理想,而是工作,是那種每天做的事情。沐沐仔細想了想,裹著被子靠近他一點,告訴他:“我想做個音樂老師,教人彈鋼琴。我想讓更多人知道,鋼琴不是高貴的藝術,任何人都可以學,可以欣賞。”
說著說著,她的神色黯然下去:“唉,估計就算有學校會接受一個坐過牢的老師,學生的家長也不會同意的。”
“要不,我勉強點,滿足一下你當老師的強烈愿望。”
“你?”上一次她教他彈鋼琴的情景歷歷在目,他們并肩坐在鋼琴前,她抓著他的手,他盯著她的唇,想到這里,她斷然拒絕,“還是算了。”
“你不是說任何人都可以學,可以欣賞?”
“我……”她貌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好了,就這么定了,明天開始你教我彈那首《風將記憶吹成花瓣》。”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直接換下一話題,“現在,該你問問題了。”
這一次,沐沐決定問個尖銳的:“嗯,給我講講你的初戀吧,她是個什么樣的女孩,怎么結束的?”
卓超越垂首,認真思考了許久,結果冒出一句:“什么叫初戀?第一個跟我上床的女人?”
“不是,第一個讓你動心的女人。”
“你這個問題又犯規了。”
微微的驚詫后,沐沐的嘴角悄然彎起,“我不會是第一個讓你動心的女人吧?”
“你可以換下一個問題了。”
這句看似拒絕的回答已經給了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她是他第一個動心的女人。
愛情,往往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并不比別人更優秀或者更合適的那個人,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對的情緒下,出現了,特殊的化學反應作用下,觸電的感覺便萌生了。
早一步、晚一步,他們都不過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沐沐真的很想再追問,像他這樣的男人什么女人沒有遇到過,為什么是她?因為他們的一夜情上演得太過激情澎湃,讓他念念不忘?還是因為她第二天的決然離開,讓他心有不甘。
不知是她沉默得太久,還是她看著他的眼神內容太豐富,卓超越等不下去了,清清嗓子,告誡她:“能不能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這沒什么奇怪的,我十七歲考上軍校,學校都是軍事化管理,看見女人的機會都少有,更別提動心了。”
“那這四年呢?你的身邊美女無數,有讓你動心的嗎?”
“我的身邊美女無數?你是不是以為我這些年過著紙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生活?”
“不是嗎?”她認識的時候,他貌似就是過的這種生活。
“不是,”卓超越揉揉額頭,一臉的千古奇冤,“說了你也許不信,我的公司全都是我用心血建立起來的。我的第一單生意,是為一個軍工廠采購一臺國外的設備,那個設備對中國是禁運的,只能通過第三方國家轉運。我從租船訂艙、檢驗、保險、報關、裝船,到押匯、交單……事事遇阻,我忙了大半年,累得胃出血才把設備運回來。之后,還要忍著胃疼陪客戶去玩通宵……交完貨的第二天,我就住院了,在醫院休養了半個月。醫生說幸虧我的身體素質好,不然早就死在酒桌上了。還有一次,我在俄羅斯買到了一份很重要的武器設計資料,想帶回國的時候被發現了,幸好我受過訓練,才能從槍口下逃脫……”
他頓了頓,接著說:“我的朋友都不理解我,認為我放著好好的二少爺不做,跑去瞎折騰。可我認為值得,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沐沐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卓超越,此刻的他,如此真實地呈現在她的眼前,拋開家世和財富的光環,他其實也是個始終堅守著自己夢想的人,即使離開了部隊,即使沒有責任束縛他,他的初心也從未變過。
在這個陌生城市度過的第一夜,他們問了彼此很多的問題,有的話題會讓他們大笑不止,有些話題會讓他們感嘆不止,還有些話題,讓他們沉默不語,想著個各自的心事……
他們像是兩個相交多年的朋友,聊著彼此的過去,他給她講他的生意,講他如何將某個禁運的軍用物資輾轉數國運回來,送去軍工廠,講得好像驚險離奇的電影情節。
她也給他講了很多牢獄里的事情,用一種淡淡的語調敘述著那段不見天日的生活,卻聽得他眉頭緊鎖。
他問她:“你有沒有想過給自己翻案。”
翻案,她不是沒想過,后來還是放棄了。因為她在少管所遇到過一個年輕女孩,她天天向人哭訴著說自己是冤枉的,她的家人為了替她上訴,一路告到高院,不惜傾家蕩產,可上訴的結果還是維持了原判。
沐沐搖搖頭,“翻案比登天還難,我想也沒有用。”
“我可以幫你。”
“我翻了案成功了又能怎么樣?還不是落了個妨礙司法公正的罪名。事情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我早就接受這個事實了。”
“殺人罪和妨礙司法公正有著本質的區別。”
沐沐怔了怔,繼續搖頭。
“難道,你不想還你爸爸一個清白嗎?”
“想。可是,萬一喬宜杰受我牽連,被取消律師執照,我更內疚。還有你,我不想再把你牽扯進來……”
他沒再多說什么。
沐沐又換了話題,開始講他們的朋友。他認識的人很多,真正的朋友卻不多,他最好的朋友是個科學家,專門研究航天飛機和宇宙飛船上的零部件,他還有個軍醫朋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她也給他講了樂隊的事情,講白露對谷雨的愛。谷雨和小希是很早就認識的,他們也有過美好的少年愛戀,谷雨喜歡音樂,想要阻個樂隊,小希就把父母給她的錢都給了谷雨,無條件支持他,這原本是一段美好的愛情,可惜,這世間沒有不變的事情,也包括感情。
谷雨全部的心思都投在樂隊里,與小希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兩個人的感情也就越來越淡。他知道一直暗戀他,他也喜歡上了白露,但是他們都裝作不喜歡對方,若無其事地在一起唱歌、表演。
沐沐說:“我曾經問過白露,就打算一輩子都沉默下去嗎?白露告訴我,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喜歡,但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她喜歡谷雨,就放在心里喜歡就夠了。我問她,能忍得住嗎?她說,能,忍得久了,就習慣了。等我覺得忍不了的時候,我就會離開樂隊,開始全新的生活。”
他聽完之后,頗為感慨,說他挺佩服白露的,每天眼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最好的朋友談情說愛,還要裝作毫不在意,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沐沐低頭摸著被子上細碎的褶皺,一下一下。“可是,痛苦總要有一個人去承受。”
他轉臉看向窗外。
痛苦總要有人去承受,而這個人不該是卓超然。
天地的交界處,露出了一抹橙黃色,黑夜逐漸變成濃郁的深紫色,越來越淺,最后變成了水藍色。
日出的光芒籠罩著安詳的城市,沐沐有了些倦意,身子不知不覺尋覓到一個溫暖又舒服的位置上,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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