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孤男寡女-《已越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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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沐等了十分鐘,他從藥店回來,丟給她一袋藥。她打開一看,全部都是治療燙傷的藥。藥袋中還有一張處方紙,上面寫著這些藥的使用順序和方法,那飛揚的字跡有一種卓超越的風格。
“這是?”
“給你的。我答應了大哥會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少一根頭發,你別讓我食言。”他的語氣盡是不耐煩,好像她只是他不能推卸的責任和麻煩。
沐沐并不在意他的語氣,拿出那張紙,有些期待地問他:“這是你寫的嗎?”
“.…..”
他沒有回答,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他們回到家后,卓超越便直接去樓下休息,沐沐回到臥室擦了藥,便沉沉地睡著了。這一覺睡得特別安穩,直睡到中午,她才醒來,一看手表,慌忙跳下床,手忙腳亂收拾東西,總算在演出開始前,趕到了演出地點。
今晚表演的場所是一家比較高級的娛樂會館,環境很好,他們表演的曲子也是安寧高雅的。中間休息時,會所的經理來了后臺,問谷雨:“你們樂隊是不是有個女孩鋼琴彈得很好。”
“是。”谷雨擦著汗說。
“有個客人想聽一首鋼琴曲——風將記憶吹成花瓣。她會不會?”
白露搶著替他回答:“會,她這首曲子彈得很好。”
沒有任何準備的沐沐,只好匆匆化了個淡妝,挽了長發,上臺。她剛剛坐到鋼琴前,忽然一道白光射過來,刺眼的強光下,周圍瞬間變成黑暗。指尖落在琴鍵上,她又想起昨晚無言以對的場景,琴音在黑暗中流轉,一種徹骨的哀傷掩蓋了曾經的空靈、悠揚,卻更易撥動人心最柔軟的角落。
嘈雜的大廳忽然安靜下來,濃郁的哀傷在黑暗中鋪天蓋地襲來,無人逃脫。
黑暗的角落里,一個酒杯在半空中懸停好久才緩緩放下,一雙沉靜的眼始終看著她輕靈的手指。
白光熄滅,最后一個琴音落下,沐沐凝著水霧的明眸輕掃,倏然,與一雙深邃的眼眸相撞,再難移開。
她終于明白了,是哪位客人這么有品位,點了這首曲子。
她看著坐在角落的他,一如多年前在落日酒吧。不論他如何的冷漠,不論他對她多么無情,是他,只是他,能讓她有這種沉淪的感覺,無可替代。
輕輕地彎起嘴角,她的指尖又落在鋼琴上,exodus氣勢恢宏的旋律響徹整個大堂……
卓超越將杯中的酒喝完,點了支煙,縹緲的煙霧里,他又想起多年前的時光。彼時,他剛剛離開部隊,酒吧里的醉生夢死和靡靡之音于他而言,毫無趣味,而酒吧中有故事的女孩和有靈魂的音樂成為他空虛生活中唯一的色彩。
于是,每當他感覺到無聊就會去落日酒吧,喝喝酒,聽聽音樂,順便觀察一下彈琴的女孩。他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為什么在酒吧彈琴,他只知道她不能說話,但并不是天生的聾啞,因為她對聲音有著非常敏銳的辨識力,她緊張時會不由自主開口講話,唇型標準,但發不出聲音,說明她曾經也是會講話的。
他還知道她需要錢,需要很多錢,所以她會接受一些別有用心的男人給的小費,也愿意為了小費而硬撐著喝些烈酒,但她有底線,不論男人給多少錢,她都會與他們保持在一臂的距離外,不給他們動手動腳的機會,更不會與任何男人出場。
還有,她很愛音樂,不僅是鋼琴,只要是音樂,即便是那些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她也會凝神聆聽,指尖不經意地敲打著節拍,眼神不再孤寂和悲傷。他倒是對音樂沒有什么特別的愛,他只喜歡她指尖下流淌的旋律,時而憂傷,時而激昂,時而似婉轉傾訴著柔情。
離開部隊地一個多月,是他最空虛孤獨的一段時間,幸好,每一個寂寞的午夜里,有一曲曲仿佛能流淌進他血脈的音樂陪伴著他,讓他逐漸習慣了部隊以外的花花世界。
后來,她消失了,他再也沒聽過這么動情的琴聲。
曲終,人散。
沐沐在后臺忙完,時間已過午夜。樂隊的人都去吃東西,她卻無聲無息走到卓超越身邊,指了指他身邊的空位。
他笑著揚起臉,聲音勾魂攝魄:“今晚又想陪我?”
她也笑了,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你需要嘛?”
“不需要。”卓超越收起了調笑,換上一本正經的神色,“我大哥擔心你遇到色狼,讓我來接你回家。”
提起卓超然,沐沐猛然意識到自己失言,收了笑意。
“他什么時候能回來?”她問。
“怎么?想他了?”
她端起酒杯淺抿一口,潤潤嗓子,雖然嗓子對她來說早已形同虛設。
“他現在有任務,至少要半個月才能有假期。”他說,“這樣也好,你可以有足夠的時間考慮。”
“你,真的很想我和超然在一起?”
沒有任何的猶疑和思索,他鄭重回答:“是的。”
“為什么?”
“因為,我從沒見他這么用心對一個女人。如果他失去你,是因為我多年前的一個錯誤,我會很內疚……”
“不是你的錯誤,是我的錯誤。”沐沐說。
“不管是誰的錯,反正他沒有錯。”
她用力點點頭,仰頭把杯子里的酒喝盡:“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嗯。”他的目光從她的指尖掠過,又轉了回來,看了良久才問,“手指的燙傷好些了嗎?”
“嗯,昨晚擦了藥,今天已經不疼了。”
那晚,卓超越似乎心情很好,喝了很多很多杯酒,還不過癮,問她:“想不想試試原汁原味的威士忌?味道不錯。”
她不怕死地點頭,卓超越即刻轉頭吩咐桌邊靜候的服務生拿兩瓶未開瓶的威士忌。
沒有稀釋過的威士忌,那叫一個火辣,沐沐只喝了一小口,嗓子就像被烈焰炙烤過,痛得沒了知覺。
酒精麻痹了痛覺,也麻痹了理智,她問了一個很早就想問的問題:“你離開部隊多久了?”
“四年多了。”
“是我們……”沐沐頓了頓,回避了敏感的話題,“那段時間?”
“嗯,那段時間我無事可做,所以經常泡夜店。剛巧……遇到你。”
想起當年討論過的關于“夢想”的話題,沐沐有些懂了,他所謂的夢想,就是做個軍人。
那么他為什么會離開部隊。
猶豫一下,她試探著開口:“我能不能問,你為什么會離開部隊?”
“因為我一時失手,把人打殘了。”卓超越端著酒杯,倒了整整一杯純的威士忌,喝下去,沒有做多余的解釋。
打殘了?!她眼中的卓超越,的確狂傲,的確不羈,可也不至于會這么殘忍,沐沐的腦海里不由自主閃過他肩膀的刀傷。“你為什么打人?”
他苦笑。“不管什么原因,我是個軍人,動手打人就是我不對。”
“就因為你打傷了人,你就被開除軍籍了?”這樣的懲罰未免太嚴厲了。
“是我自己選擇離開的。他的家長找到了部隊,非要討個公道……我爸和我哥也在軍區,這種事鬧大了,對他們的影響不好。”
他低下頭,再抬頭時已換上無所謂的輕笑。“不在部隊也挺好的,活得不用那么累,也沒人約束。”
看著卓超越臉上無所謂的笑容,沐沐忽然不確定——他是否真的能灑脫到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她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不管以前發生過什么,都過去了,你還年輕,還有時間重新開始。”
“沒錯。”他將兩個人的酒杯都倒滿了酒,端起酒杯,對她說,“人活著,別那么執著過去。你也年輕,還有時間重新追求你的夢想。別忘了,就算什么都沒有,你還有鋼琴,有音樂……”
是啊,她還有音樂,有鋼琴。她笑著點頭,端起酒杯,“好!干杯!”
酒入口,不再像毒藥一樣難以下咽。
……
她多久沒這么開心過了?好像,要追溯到他們上次相遇的時候,不,上一次她知道相聚短暫,心中特別不舍,哪里有今天這么快樂。
也不知是她太開心,還是威士忌喝得太多,她特別想笑,越喝越想笑。尤其想到四年前,他們還是陌生人,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卻在這里喝酒,聊心事,最后,還在床單上滾得天翻地覆。而今,她是他的大嫂,他們之間隔著難以跨越的距離,可她還是感覺他們很近,近得可以輕易讀懂彼此的心事。
后來她真的喝醉了,腦子里暈暈乎乎,問了些很傻的問題。
“你說我們真的能做親人嗎?”親人,多么美好的詞匯。
他思索了很久,好像思維也有點不靈敏。“當然能,你和我大哥結婚了,我們就是親人。”
“哦……”她托著下顎幻想著,如果他是她的親人,也不錯,他們可以住樓上樓下,每天見面。
她搖搖頭,搖走腦子里不切實際的幻想:“不,我們做不了……”
“為什么?”
“因為我不能嫁給超然,我有案底,沒辦法通過政審。”
卓超越啞然看著她,許久,握住她顫抖的手:“你喝醉了。”
她是醉了,他也醉了。他們走出會所的時候,人搖搖晃晃,走不了直線了。
侍應生追上來問:“卓先生,需要幫您叫車嗎?”
卓超越搖搖手,勾著沐沐的肩膀,在人行道上走著迂回的曲線。
不堪重負的沐沐用力推開他,“你想壓死我啊!”
他根本沒看她說什么,手臂又把她攬回來:“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幫你實現你的夢想!”
“我不需要你幫我!”她又一次推開他,走到噴泉邊,笨拙地爬上一尺多高的石階。
噴泉的水落在她的身上,濕了她的長發,她的衣服。她對著他笑,從未笑得如此燦爛,如此美麗。
“卓超越,我告訴你,我蘇沐沐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她確實喝高了,不然這些大言不慚的話,她只在夢里和周公爺爺說。
“你等著看,我不僅能考上音樂學院,我還會成為知名的音樂家!將來,我要在萬人的大禮堂彈鋼琴,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坐過牢怎么了?不能開口講話又怎么樣?我蘇沐沐照樣可以彈出動人的旋律……”
“卓超越,你說,我行不行?”
他看著她,笑得嘴角都快抽筋了,不停地點頭,“行,你當然行!”
她低頭,從包里翻出小心珍藏的“白玫瑰”,將它拆成白手絹,高高舉起。白色的手絹在風里飛舞,她笑著松開了手,讓風把手絹帶入了漆黑的天空……
她是醉了,可她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做什么。酒精沒有讓她失去理智,只是給了她需要的勇氣。
從今往后,她會好好生活,好好照顧自己,她不需要別人為她創造奇跡,也不需要別人幫她改變命運,她自己的命,她可以自己改變,她未來的路,她要自己走下去。
卓超越走到她面前,看著她,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
忽然,他伸手抱住她,轉了個身,將她抱下石階。
“為什么不要它了?”
“有些東西,要放在這里……”她笑著指指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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