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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我來說，很特別

    從電梯出來，林未未先趕緊給陪護(hù)那邊回電話。

    林澤遠(yuǎn)早晨起來除卻之前的水腫外又出現(xiàn)了新的癥狀，不但出現(xiàn)腹水，痰也卡在嗓子里阻礙氣道造成呼吸不暢，半個小時前差點上不來氣，陪護(hù)就有些慌，急著通知林未未。

    林未未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包，路通聽說了樓下的事情正在等她，皺眉看著她臉上的傷，問她還好嗎。

    她勉強(qiáng)地笑了笑：“沒事，路通，我有事得去醫(yī)院，先請個假。”

    路通一愣：“需要幫忙嗎？”

    她搖頭，從柜子里拿到自己的包，又掃了一眼工位上的東西。

    多而雜，很多是她從cfo辦公室里搬過來的時候帶的，一時間也收拾不了。她想了想，對路通說：“我剛和墨總說離職的事情了，也和你說一聲。辭呈這兩天我寫好就會發(fā)你郵箱，這些東西我回頭來收拾。”

    路通傻了眼：“離職？”

    林未未轉(zhuǎn)身往外走，路通跟上去：“你開玩笑吧？這時候離職？”

    kit最難的時候走了很多人，林未未都沒走，現(xiàn)在熬出頭了，她居然說要走。

    “我家里最近事情比較多，而且……”她話音頓了下，笑容淡了，“其實你也清楚吧，我在這個項目組是吃閑飯的，但是要我去那種初級項目組，我可能也接受不了，所以我需要時間想想以后。”

    路通不解：“你需要時間可以請假。再說你留在這里也沒什么，你是創(chuàng)始人，那些人頂多背后發(fā)牢騷，像我和老大還不是被底下這些人背地里罵，你不要太在意……”

    林未未腳步停在電梯跟前按下按鍵，看了路通一眼，努力讓聲調(diào)輕松一些：“我已經(jīng)決定了，路通。”

    路通還是不能理解：“是因為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嗎？我聽說有投資商的老婆來找你鬧事。”

    提到這事林未未的表情不太自然，畢竟還是難堪。

    這件事雖然算不得真正的原因，也無異于導(dǎo)火索了，她都沒法想象以后自己在公司里要面對的那些眼光，也不知道那些員工會用什么語氣來談?wù)撍?

    她抿唇，看電梯快上來了，才說：“也不算……主要是家里的事情太多，忙不過來，我爸那邊需要人陪著……”她停了下，又看著路通，“只是離職而已，以后有時間大家還能再聚啊。”

    路通沉默下來，見電梯門打開，擰眉又問了一句：“老大同意你離職了？”

    林未未已經(jīng)走進(jìn)電梯，很努力地扯著唇角，但笑意不達(dá)眼底：“同不同意我肯定都要走的。”

    電梯門在眼前緩緩合上，路通愣神了片刻，也按下電梯，上樓找了一趟墨子期。

    kit是小團(tuán)隊和工作室的時候走過不少人，那都正常，壓力大、沒錢賺，還事多，剛開始團(tuán)隊里的十幾個人，最后就剩下了仨。

    現(xiàn)在kit成了大公司，他們?nèi)齻€就是元老級的人物，他以為不出意外他們仨都會在這里待到天荒地老，大部分人也都是這么以為的。

    林未未被貶職的時候他其實也想過她會不會走，但最后在心里否定了。林未未雖然總和墨子期抬杠，但她在職位和待遇上從來不計較，就如當(dāng)初，墨子期飯桌上隨口一個林未未適合拉投資，她就真去了，也忘了自己其實在代碼方面更有天賦。墨子期這次讓她轉(zhuǎn)崗其實也是為了讓她回歸自己的專業(yè)，他以為她既然應(yīng)了就是真的不在意了，但現(xiàn)在，他覺得他和墨子期都想得太單純。

    林未未身份特殊，畢竟是創(chuàng)始人之一，之前被貶職就在公司內(nèi)引起了很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那時他和墨子期也提過，恰好趕在沈佳希回到kit的這個時間，不少傳言里將林未未的貶職和沈佳希的到來聯(lián)系在一起，將墨子期也說得很難聽。但是墨子期這個人一向一意孤行，不怎么在乎別人說什么，就連他的話都沒認(rèn)真聽。現(xiàn)在林未未要離職，還不知道底下這些人會說什么。

    而且管理層頂級的人事變動對底下的人也有影響，林未未先是貶職又是離職，他想著都覺得有點頭疼，怎么突然就成這樣了。

    半年前他出國的時候三個人還在一起，踐行那頓飯上他們還都很高興，也很驕傲于將kit做出現(xiàn)在的規(guī)模，他們暢想了很多未來的計劃，那時候他們是一個整體——他們?nèi)齻€人，還有kit。

    他不是什么感性的人，但想到這些還是會覺得，林未未不能走。

    墨子期不在辦公室，正在會客室見證券公司的人，路通在他辦公室里等了足有半個小時。

    最后墨子期是和沈佳希一起進(jìn)來的，見到他，沈佳希微微低頭：“路總。”

    路通不冷不熱地應(yīng)了聲，他對沈佳希實在是熱情不起來。

    沈佳希也不想自討沒趣，和墨子期說起話：“剛才你來會客室之前我和證券公司的這些人解釋過，說是一場誤會。他們嘴上是沒說什么，但你也知道……林未未這事鬧得那么嚴(yán)重，他們心里不可能沒有想法。雖然她現(xiàn)在的崗位是中級軟件工程師，但她畢竟是創(chuàng)始人之一，也是董事會要員，之前擔(dān)任cfo那么久，今天這種情況，他們不可能當(dāng)誤會就算了。”

    墨子期松了松領(lǐng)帶，人坐在大班椅上，面色很沉，聽完沈佳希的話沒太大的反應(yīng)，抬手去摸煙。

    路通插話：“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子期不吭聲，沈佳希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我們也不是很清楚，陳總夫人鬧到公司來，說林未未和陳總有什么不正當(dāng)?shù)年P(guān)系，在樓下打人。”

    “……”路通愣了幾秒，“早聽說那個陳總是個難纏的暴發(fā)戶，他老婆怎么也這么討厭啊，我就不信林未未會看上那種人……”

    話說到這里停住，路通想起來，前些天墨子期那意思，林未未喜歡的是他。

    工科男的腦子真的不適合思考這么復(fù)雜的問題，他腦仁疼，深深質(zhì)疑墨子期的話，林未未要是真喜歡墨子期，又怎么會走。

    沈佳希覺得重點被帶偏，又道：“關(guān)鍵是今天這場鬧劇被證券公司的人看到了，現(xiàn)在很有可能會影響公司的上市進(jìn)度，萬一這家證券公司合作不成，一切都要從頭再來。”

    這下路通也不說話了。

    要是這樣，林未未這次禍闖大了。

    墨子期若有所思地點上煙，辦公室里的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青白的煙霧緩緩彌散，沒有人說話。

    他看似在思考，其實腦子是空的。

    林未未最后推開他的時候他沒有攔她，那一瞬他好像失去了力氣。

    證券公司的人還坐在會客廳等他，他努力調(diào)整狀態(tài)，神經(jīng)繃緊在一根弦上，他不能出錯。這次會面很重要，雖然已經(jīng)因為一場鬧劇搞砸了大半，但他還要撐下去。

    他其實也回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撐下去的，只是從會客室出來送人離開，他掌心捏了一把汗。

    沒有人會懂，kit是業(yè)內(nèi)發(fā)展最快堪稱神速的網(wǎng)頁，屬于爆火性質(zhì)，連帶著他這個首席執(zhí)行官也被業(yè)界頌為傳奇，在那些傳說里他是天才，他的網(wǎng)頁發(fā)展順風(fēng)順?biāo)@一切看似很風(fēng)光。

    然而這一路摸爬滾打的狼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過。從前他們?nèi)プ怨荆恳淮螌徍耍恳淮沃匾臅妫只蚴敲恳淮螀⑴c重要的招標(biāo)，林未未都是給大家打氣的那一個，他從沒告訴過別人其實他也會緊張，但是只要林未未在，他就能鎮(zhèn)定下來。

    他都忘了，原來他也會有不自信的時候。

    他現(xiàn)在甚至想不起那半個多小時里和證券公司的人都談了什么，他腦子里總是林未未哭得崩潰的模樣，總是她在對他說，她不干了，她后悔了。

    詭異的沉默持續(xù)了有幾分鐘，路通忍不住了：“老大，剛剛林未未和我說她要離職，還說已經(jīng)和你說過了。”

    沈佳希聞言，視線投向路通。

    墨子期也終于有了點反應(yīng)，抬抬眼皮看路通：“她人呢？”

    “走了，走得挺急的，說有事，還說辭呈這兩天發(fā)我，回頭再來收拾東西。”

    墨子期面色沉冷，煙蒂被他咬得變了形。

    林未未這算什么引咎辭職，分明是早就對他不滿，如今借題發(fā)揮，貶職讓她心里憋著一口氣，大概早就想要離開了。

    他讓她回研發(fā)崗的本意是為避免她被騷擾，讓她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些她怎么就看不到，光揪著不好的那些不放，她聲淚俱下的控訴讓他感覺自己好像虐待了她似的，明明是為她好。

    他沉默片刻才出聲：“她的辭職我沒有同意，你要是收到也不要批。”

    沈佳希聞言皺了眉頭：“其實我覺得她現(xiàn)在離職是好事，這樣我們可以和證券公司的人說……”

    說什么她沒能說出來，因為墨子期猛然抬頭看她，眸底迸發(fā)出冷厲的光，刺得她話頭都頓住了。

    他甚至一個字都還沒說，她就讀懂了他的想法，他想要挽留林未未，不愿意讓林未未離開。

    她忽然就有些委屈，聲音也小了：“我這也是為了公司……你總不能公私不分吧，現(xiàn)在這種情況要是能夠撇清林未未和公司的關(guān)系，這件事的影響就可以降到最小……”

    “是嗎？”墨子期的話音很淡，但是透著不容置疑的冷硬，“但是佳希，我最初做kit是為了我們的團(tuán)隊，現(xiàn)在這個團(tuán)隊只剩下林未未和路通還有我，缺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完整，那我做kit的意義在哪里？”

    沈佳希攥緊手中的文件，壓抑著心底的火氣，墨子期大概自己都沒有留意，在細(xì)數(shù)團(tuán)隊成員的時候已經(jīng)將她排除在外。

    “那萬一真因為這件事無法上市呢？”她問。

    “上市的機(jī)會以后還會有，人走了就很難回來。”

    墨子期的這個回答讓她的心徹底冷了。

    以前她拿他們之間的感情做賭注，想要墨子期趕走林未未，他不樂意，她可以理解為事業(yè)在他心中更重要，他是為了kit而舍棄她，但是現(xiàn)在呢……

    林未未影響到kit的上市，他居然說，上市以后還有機(jī)會，人走了就很難回來。

    林未未這個人在他心中，比公司上市還重要嗎？

    她就連想騙自己都不能了，在墨子期眼里，她沒有kit重要，林未未卻比kit重要。

    路通適時地對墨子期開了口：“我估計還是貶職的事情對她影響太大了，加上今天這事……我也會盡量再挽留一下。老大你也找機(jī)會和她談?wù)劊m然老和你抬杠，但大事上還是會聽你的話。”

    墨子期沒說話。

    林未未要真聽他的話，也不會落得今天這個局面，更不會讓他這樣心煩意亂。

    路通走了沈佳希還沒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著墨子期，待門被關(guān)上，她說：“你喜歡林未未，是吧。”

    語氣不算詢問，像是已經(jīng)肯定。

    墨子期沒有否認(rèn)：“這和我留她沒有關(guān)系，她是元老級員工，之前她被貶職，底下已經(jīng)有很多人質(zhì)疑我用人的方式，現(xiàn)在她離職可能會更麻煩。而且從道義上來說，我和kit都欠著林未未的，不能讓她在這種情況下走。”

    “那她今天惹出這種麻煩，對公司造成的影響呢？難道都不需要處分？”沈佳希笑著別過視線，隔了幾秒，聲音更堅定了，“你喜歡她都已經(jīng)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了嗎？”

    墨子期在煙灰缸里按滅了煙：“處分當(dāng)然會有，但絕不是讓她走。我知道你們不和，我想要彌補(bǔ)你這件事不會改變。”

    他那種冷淡的語調(diào)叫她覺得可笑，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其實真的不像他的風(fēng)格。

    對他來說，坦白承認(rèn)喜歡一個人很難，所以他這已經(jīng)是變相的默認(rèn)。

    “我一直以為，像你這樣的人不會喜歡誰喜歡到這一步，我曾經(jīng)以為就算有改變你的人，那也是我。”她笑了笑，“幾年前我讓你趕走林未未，也不過是害怕有今天，現(xiàn)在，果然……”

    墨子期蹙眉望著她：“你錯了，那時候我不愿意趕走她的確是為了kit，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想過其他任何人，對我來說在一起本身就已經(jīng)是一種承諾，我接受你的時候是想和你好好走下去，先離開的人是你，我努力過。”

    那時他去了病房，卻被她的家人攔在門口，甚至不能進(jìn)去和她說一句話。

    那是她授意的，她不愿意見到他。

    她甚至切斷了和kit團(tuán)隊所有人的聯(lián)系，她出國之后他就算想找她也有心無力。

    沈佳希想起那段過去，心口發(fā)沉。

    那時候她的臉被毀了，滿懷仇恨，抱著不給kit錢看著kit夭折的心，并沒有想到kit和墨子期會有今天，要是早知道，她也許不會做到那一步。

    墨子期又道：“我知道車禍的事情我也有責(zé)任，所以能幫你的我都會盡力幫。”

    “能幫的？”她反問，“之前林未未被調(diào)崗之后我說想去財務(wù)部，你不讓我去，是不是因為顧忌她？”

    他沉默了幾秒，最后點頭：“有這個原因，而且你本身也不是這個專業(yè)的。”

    打從他第一次提出調(diào)崗的事情，林未未就如臨大敵一般害怕沈佳希要取代她，所以他無論如何不能讓沈佳希在那個時候進(jìn)入財務(wù)部，他心里也覺得過意不去。因而當(dāng)沈佳希提出要做他的秘書，他幾乎未加思索就答應(yīng)了。

    沈佳希點頭，笑得悵然：“你對她很細(xì)心。”

    他從前根本就不是那種會顧忌別人感受的人，但他為林未未想了很多。

    他的頭微微低下去，聲音發(fā)沉，后面的那句話說得很慢：“她對我來說，很特別。”

    說這話的時候，他不知為何想起第一次和林未未的接觸。

    系統(tǒng)被入侵的時候他就在電腦跟前，當(dāng)時還愣了一瞬。那時都是學(xué)生，他電腦里沒多少秘密，防火墻確實算不上很穩(wěn)固，但他想不通怎么會有人這么無聊入侵他的系統(tǒng)，他反入侵也沒花費多大工夫，在她電腦里看到她的學(xué)籍表。

    林未未是個挺古怪的名字，他對著電腦念出了聲。

    上面沒有照片，他意興闌珊，最后簡單粗暴地摧毀了對方的系統(tǒng)，同時附送一個“滾”。

    后來他見到她，她假裝恭謙有禮的小學(xué)妹，說很敬仰他，那時他就想笑。

    沈佳希沒有在他的辦公室停留多久，原因是，有電話打進(jìn)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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