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單向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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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胸腔里的氧氣快要被抽空,背后是車門,梁曉冉在拍車窗玻璃,一下又一下,那種缺氧的感覺越來越厲害。
這個距離,墨子期都能聞見她身上淡淡的酒氣,混著她身上的一點香氣,那味道讓他有一瞬的恍惚,喉結滾了下,唇剛動了動沒來得及發出聲音,林未未就開口了。
“麻煩讓讓。”
她身子竭力往后仰著要逃避男人極具攻擊性的氣息,姿勢有些奇怪。
他本來是打算要讓開的,但是她這么一說,他沒動。
兩人僵持了幾秒,林未未的耳根燒起來,她的面頰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這是個很危險的距離,她說:“曉冉喝醉了胡說八道……”
“我知道。”他打斷她的話,嗓音低沉地說,“你舍不得離開kit的。”
那么多困難、艱苦乃至絕望的時候,她都陪著kit走過來了,不可能會在kit如今前景一片光明的時候走。
林未未愣了下,聽到這話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努力扯出個笑容來:“那麻煩墨總送曉冉……”
他再次打斷她:“你記得我第一次找你談kit的事情時嗎?”
她怔住了。
怎么可能不記得,就連那時候學校食堂的油煙氣她都沒忘掉。他告訴她kit的這個設想,那時候他在她眼眸里簡直像是會發光,在那之前她只會悶頭寫代碼,因為他才有了一個遠大的方向。
他說:“你本來就該做研發,如果我沒有找你,你沒有進入kit,你注定是要做程序的,不出意外應該已經到中層研發崗位了。”
她呆呆愣愣,只看到他那雙幽深的眼,像是要吸蝕人的心神。
“我那時候找你,也不是因為想要你去陪人喝酒拉投資,而是看中你的編程能力,你明白嗎?”
她沒說話。他看著她,忽然笑了。
這個笑容帶著些無奈和寵溺,他柔聲說了句:“一臉呆相。”
她別過臉,眼角抽抽:“……你才呆呢。”
他又去揉她的頭發,她躲來躲去躲不過,一頭短發被他揉得亂糟糟,氣得抬起手一把抓住他的手。
他任由她抓下來,看著她氣呼呼的,他斂了笑意。
“kit的建立最初是為了能讓團隊成員的履歷好看點,發展到現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我的初衷沒有變。kit應該是要讓大家更有底氣地在it這個行業立足,所以你……”他頓了頓,嘴里的稱謂換了,話音也更慢,“未未……你不要想太多,你是元老級員工,我堅持要你轉崗,是因為想要你回到屬于你的軌道上去,不要本末倒置,為了kit而偏離了自己的方向。”他很快又補充一句,“也不要因為我而偏離你的方向。”
雖然酒勁兒過去了,但是酒精麻痹過的腦子轉得并不十分快,墨子期這番話林未未聽后,來回想了兩遍,他叫她“未未”。
那么親昵的一個稱呼。
她心跳有些快,那種微醺的感覺又上來了,她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是心動不是那么好控制的東西,她這會兒就有些失控。
她甚至忘了她還拉著墨子期的手。
墨子期想說的話說完,垂眸睇向兩人的手,她兩只手將他抓得緊緊的,他能感覺到她皮膚的溫度。
他的呼吸頓了兩秒,她的手好小……
兩人都在走神。先回神的是墨子期,他的思緒在任由她繼續拉著還是提醒一下她之間搖擺了幾回,最后反握住她的手腕,把人塞到副駕駛座位上去了。
后座上耍過酒瘋的梁曉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呼呼大睡,他回到駕駛座掛了擋。
林未未后知后覺,發愣了一陣子才反應過來,視線落在車窗外飛掠過去的景色,腦子在慢慢回味他剛才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在解釋給她調崗的原因。
那解釋的語氣,那種稱呼……就像是在哄她。
可能是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聽到墨子期這樣對她說話,直到把梁曉冉送回去,她的臉都還在發燙。
車子繼續行駛,往她的住處去。下車的時候她還是有一點暈,剛拉開車門,墨子期就在后面說了句話:“關于你的崗位你有什么想法要告訴我,我們要溝通。”
她動作停了下,但并未回話,很快就下了車,小步飛快地走了。
翌日一大早,林未未就去了墨子期的辦公室。
墨子期正在處理文件,她等了十幾分鐘,他才忙完看向她。
她在桌子對面坐得板正,精神狀態看起來好了一些,黑眼圈也沒那么重了,她將昨夜思忖很久的決定說出來:“路通在美國的學習不是還沒有結束嗎?我過去吧,和他一起。”
墨子期正松領帶的手停住了,蹙眉看她。
“這幾天我會把工作交接報告寫好,我希望培訓的事情可以盡快安排,路通還有兩個月時間在那邊,這樣他能帶我熟悉一下環境,另外……”她吸了口氣,“他用八個月,我用的時間可能要更長,具體的等我過去了再確定吧。”
昨晚她被墨子期哄完,是暈頭轉向了一會兒,暈得她都不太為失去cfo這個崗位而難過了。但是回去之后她冷靜了一點,想了很多,出國培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一方面她的確是需要提升的,另一方面,如果留在晉城,意味著還要看墨子期和沈佳希繼續秀恩愛,她尋思出去躲個一年半載的,多少也給自己一些空間和時間,徹底放下這段感情。在技術層面上能夠達到她理想的水準,才好漂亮地翻身回到kit來。
見墨子期沉默,她皺眉:“墨總?”
他臉色沉沉的:“培訓可以安排,但是就在晉城。”
她一愣:“為什么?”
“你手里需要交接的工作太多,別人接手之后你還要從旁協助,隨時都可能問你一些問題。”
她說:“可以打電話給我啊。”
“……”
墨子期心里一陣煩躁,林未未一點都不成熟,這樣子出去他根本不放心。但是這話他說不出來,他不是她的誰,他把她當好朋友,而她一口一個“墨總”恨不得和他劃出涇渭分明的一道線。
最后他找了個生硬的借口:“有時差。”
她說:“沒關系,我手機會一直開機,這邊什么時候想打電話都可以。”
墨子期的手摸到煙,又放回去,低頭想了想:“你和路通不同,年輕女孩子,一個人跑到國外去,在那邊生活什么的很不方便。”
“墨總你太小看我了,我從家出來很久了,一直一個人生活,也沒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能照顧好自己。”
墨子期沒話了。
他總覺得林未未傻乎乎的,沒心沒肺,也沒什么頭腦,又大大咧咧,跟個壞脾氣的小孩似的,卻忘了,她在單親的家庭里成長,被酗酒的父親打出家門,已經獨自生活很久,其實她怎么會照顧不好自己?
可能是以前林未未在他面前表現的多半是她幼稚的一面,給他那種孩子氣的印象太過于深刻,他總會看不清,她其實是多么自立自強的一個姑娘。
他不知道還有什么好擔心的,但他就是放心不下。
林未未叫了他一聲:“墨總?”
他用手按了一下眉心:“萬一你沒有及時接電話,可能會耽誤工作,就算要出去也要等這邊新人上任交接完全結束再說。”
林未未有些喪氣:“我會接電話的……”
“別說了,就這么定了。”
林未未很郁悶地離開了墨子期的辦公室。
墨子期很獨斷,一直如此,他這種強硬的行事風格在團隊建立之初就被不少人詬病,那時候她不以為意,在她眼里技術是天,技術是地,誰技術好誰說了算。但是現在她的技術差他很遠,她反倒覺得不服氣了。
哪里有這樣做管理的,跟暴君似的……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的手機正在桌上振。
她過去瞥了一眼,號碼很陌生,接起來的動作就慢吞吞的,剛放耳邊,那邊已經傳來聲音:“可算是接了,林小姐是嗎?這里是市立醫院,你父親病重,你快些過來吧……”
從公司里出來的時候有點慌張沒顧得上,上了車之后,林未未到紅燈的路口停車才抽空給墨子期發了條短信請假。發完后她握著方向盤直直盯著前方的交通燈,腦子里還是剛才電話里護士的那一席話。
林澤遠肝硬化加腎衰竭,住院不到一個月,錢就已經花完了。如今借不到錢,醫院覺得是個已經救不了的病人也不想留,但不知道要怎么趕一個重病的老人出去,最后是在入院時候填寫的緊急聯系人那一欄找到的林未未的電話號碼。
她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
從她很小的時候起,林澤遠給她的印象多半就是喝醉的,幾乎每天都在喝酒,喝多了就罵人,偶爾還打人。這種情況在林媽媽病逝之后變本加厲,青春期正叛逆的時候她挨著林澤遠的打,心里詛咒過林澤遠遲早喝出問題來。
從家里出來快三年,不是沒有想過回去看看林澤遠,然而那種被打的恐懼種在骨頭里,她把媽媽的私房錢拿走了,林澤遠一定氣壞了,她回去也要挨打,她不敢。
現在,林澤遠真的喝出問題來,她卻怕了。
林澤遠再怎么糟糕也是她的親生父親,是她在這世界上僅剩的一個親人,她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沒能早一點回家看看。
林未未沒直接去病房,先去找了醫生,然后挨了一頓罵。
緊急聯系人那一欄的關系填寫的是父女,但是林澤遠住院這一段時間,林未未這個女兒一次都沒有出現過,醫生問林澤遠的時候,林澤遠還笑說林未未工作很忙顧不上。
林未未低著頭宛如受訓的小學生,什么話也沒說,鼻尖有些發澀。
醫生把林澤遠入院以來的檢查結果和拍的片子之類的都給林未未看了下,說了說情況,林未未不懂醫,越聽心越沉。
林澤遠是因為吐血被送進來的,當時已經經歷過一次搶救,雖然救過來了,但是身體的情況已經很糟糕,多臟器受損,肝臟在長期的酒精摧殘下無法正常工作,造血功能也受到了影響……
醫生說了很多,大意就是林澤遠時日無多,叫她做好準備,最后和她詢問是否繼續治療。
現階段的治療只是盡可能地延長生命,醫生說實際幫助不大,主要是為了減少疾病帶來的痛苦,盡量提高病人的生存質量,而且花費相當大,很多進口藥物也不在醫保范圍內,說白了就是搭進去很多錢,但也不見得能夠讓林澤遠多活多久。
林未未面色晦暗,說了句“當然治”。
簽過病危通知書,她去樓下的繳費處交錢。
林澤遠醫院的一卡通上已經欠費幾百,停藥有一天了,她拿著單子粗略看了下,每天的花費都上千。類似那種昂貴的人血白蛋白的藥物現在每天都要用,加上輸血小板什么的,最多的一天光藥物花費就有六千多,加上檢查費用近萬元。
她上樓回到病房,推門的手有些發抖。
她不知道林澤遠這一段時間是怎么堅持過來的,而且他沒給她打過電話。她還記得兩年多以前那天下午,她一瘸一拐跑著從家里出來的時候林澤遠紅了眼,在她身后吼她。
他讓她再也別回家,她就真的再沒回去了。
她推開門,病房里有說話聲,是護士已經接到交費的通知,在給林澤遠扎針輸液。
林未未慢慢走進去,看到林澤遠躺在病床上。
快三年沒有見過,林澤遠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蒼白而虛弱的一張臉孔簡直陌生。在林未未的印象里,他總是拿著酒瓶紅光滿面,一身揮之不去的酒氣。
林澤遠看到她,也沒說話。
輸液輸得多了血管不好,有些地方瘀血,有些地方腫著,護士花了一點時間,最后扎在林澤遠腳上。
護士走了之后,林未未本來想去病床旁邊坐,不知道為什么又有點害怕,站在床尾猶猶豫豫。
林澤遠有氣無力地瞥她一眼,眼睛合上了。
林未未在原地站了幾分鐘,隔壁病床的老大爺笑道:“你爸還生氣呢,這么久才來,閨女養大了一嫁人就成別人的了,都不知道關心親爹……”
林未未十分慚愧,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其實還沒結婚,訕訕地笑了下,還是走過去在病床旁邊坐下了。
林澤遠沒睜眼,她想了想,說:“我會盡量多抽時間過來。”又糾結了一下,改口說,“我這兩天就請假,暫時不上班了。”
林澤遠還是不說話,隔壁老大爺卻又問:“閨女啊,你老公呢,也叫過來幫幫忙,老林都病得這么重了,也不見人,這說不過去啊。”
林未未頓時覺得隔壁床的這個老頭子煩死了,但又不知道有什么辦法可以讓對方閉嘴,她干巴巴道:“叔叔,我沒結婚,我照顧我爸就可以了。”
那老大爺這回就笑得不屑了:“那就好,前些天光聽老林說自己有個女兒,一直不見人,我當不是結婚就是死了呢。”
林澤遠這時候睜眼,對隔壁床出了聲:“老李,算了。”
林未未臉上的表情掛不住,接下來就不說話了。她打開床頭柜子整理了下,這段時間都是林澤遠自己住院,柜子很亂,雜七雜八的日用品扔在里面,柜子上甚至還有吃過沒扔的塑料飯盒。
她把垃圾扔掉,回到病床旁邊守著林澤遠看點滴。
藥很多,到中午輸液也沒結束,她看了一眼手表,問林澤遠想吃什么。
林澤遠這會兒側面對她躺著,聽見了也沒動靜,她看一眼瓶子里的藥還多,就說:“那我先下去給你買飯。”
外面用的塑料飯盒她覺得不好,先去買了個保溫飯盒,洗干凈之后在醫院食堂打了飯,很家常的燴面片,以前林澤遠喜歡吃。
拿上樓,她叫了幾回,林澤遠才慢吞吞地坐起身來吃飯。
林未未心里松了口氣。
外人看父女倆是有些奇怪的,林澤遠一直一張冷臉不說話,林未未的話也很少。
午后林未未接了個電話,是墨子期打來的。
“我早上在開會,剛剛看到信息,你請假什么事?”
她拿著手機出門到樓道去,然后回答墨子期:“一點私事,我接下來還要請假一段時間,可能很久。”
“什么私事?”
她不太想和他說這些事:“家里有事,我回家一趟。”
“你爸不是對你不好嗎,回去做什么?”
她語氣硬了些:“再不好那也是我爸。”
那邊默了默:“我開車送你……”
“不用。”
她回絕得太干脆,墨子期又靜了幾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要和我說。”
她“嗯”了一聲:“我可能要請假一兩個月……”
她回想著醫生的話,其實醫生也不是很確定,她忽然一陣心悸,靠住了墻壁,視線朦朧起來。
其實直到剛才,這種感覺都一直不真實。
她唯一的親人奄奄一息,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她母親十多年前病逝,也是在她面前,她不知道為什么這種事情要再來第二遍。
墨子期在那邊喊了聲她的名字,喚回她的思緒,她聽見他說:“你做好安排,這邊還需要你交接,電話保持暢通,家里的事情如果需要幫忙,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掛斷電話之后她靠著墻壁使勁做深呼吸,來回幾遍,才靜下來,揉了揉眼角,回到病房里。
接下來的幾天,林未未就一直陪在林澤遠身邊,氣氛極為詭異,林澤遠和病友說話,和醫生護士說話,就是不和她說話。
林未未思忖再三之后還是雇了個陪護,好和她換班。她開始回家給林澤遠做飯,醫院家里兩頭跑。一周很快過去,醫生拿著林澤遠最新的血檢結果告訴她,老頭子身體竟好了一點。
她很高興地去和林澤遠說,林澤遠還是沒理她。
她有點挫敗地在旁邊坐著不吭聲了。
過了好久,一瓶點滴見底,護士來換過走了以后,病房里靜悄悄的,隔壁床正在睡覺,她聽見了林澤遠的聲音:“怎么沒找對象呢?”
她愣了一下,指著自己:“問我?”
林澤遠瞪她一眼:“不然呢,這房里就剩個七十多歲的老頭,我問他對象?”
林未未咬咬唇,訥訥道:“……沒合適的。”
“挑。”林澤遠說,“再挑就不好嫁了。”
“我還年輕呢。”
林澤遠不屑地哼哼了一聲。
林未未心口的郁氣散了不少,笑說:“我才二十五歲,你著急什么。”
林澤遠有一陣沒說話,最后翻了個身,聲音有些啞:“我都這樣了,能不著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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