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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信仰-《浮生一世,忽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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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太太沉默了許久,抬起頭,用一種懇切的目光看著我,我以為她會說:你幫我勸勸他。

    可是,她說出口的話卻是:“你讓他去吧,這個會議對他真的非常重要,他如果不能去,他會很難受的。”

    我張口結(jié)舌好一陣,才說出話來:“那個會議有多重要?比他的生命還重要?”

    靳太太苦笑著點點頭:“對他來說,是的。”

    我再也無話可說,只覺得像是吞下了整個檸檬,滿心都是酸楚。

    第二天,靳先生做完了化療,他只略躺了十分鐘,便咬牙忍痛爬下病床。

    我問他要去哪,他告訴我,他要去北京參加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必須馬上去機場。

    我剛要說話,靳太太拉住我的手說:“薄醫(yī)生,你別攔著他了。他想做什么就讓他做什么吧。”

    “可是……”

    “我陪他去北京,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我沒再阻攔,眼睜睜地看著靳先生步步艱難地走出病房的門,剛走到走廊,他腳下一軟,摔倒在走廊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靳太太趕緊過去扶他,他艱難地用手臂支撐著地面站起來,在靳太太的攙扶下,倚著墻壁,慢慢走向電梯。

    我并不是一個喜歡打聽病人生活和工作的人,但這一刻,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會議,對他如此重要,比他的生命都重要。

    這個問題,我在半個月后終于忍不住問了,雖然我知道自己不該問,可我確實忍不住了。因為,我和靳先生預約的化療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四個小時,他還是不見人影。

    我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他的手機始終處于關機狀態(tài)。最后,電話終于打通了,我焦急地問他是不是身體出了什么狀況,怎么還不來醫(yī)院?

    他回答我:“對不起,薄醫(yī)生,我還在開會。”

    “開會?”我的心窩一陣刺痛,聲音不禁變得尖銳,“您預約了要來做化療,您不記得了嗎?”

    “我記得,可是會議還沒結(jié)束,我要晚點才能去醫(yī)院。”

    我咬牙,又咬牙,最后還是問了:“靳先生,您能告訴我是什么會議,這么重要嗎?”

    他猶豫了一下,告訴我:“是一個科研項目的評審會,我是項目負責人,我不能離開。”

    “科研”這個詞匯離我已經(jīng)很遠了,但也并不陌生。畢竟,我身邊有很多人都去讀博士,做科學研究,我也經(jīng)常看見所謂的專家在媒體上頻繁活躍,發(fā)表各種讓人費解的言論。

    靳先生的職業(yè)似乎很重要,但我還是無法理解,他的工作真的重要到必須要一個垂死的病人去參加嗎?以靳先生的心臟狀況,他隨時可能死亡。

    “對不起!”靳先生很抱歉地說,“我這邊的會議還要晚點結(jié)束,您如果有事……”

    “我沒事。”我急忙說,“您安心開會吧。我在醫(yī)院等您,不管您幾點來,我都等您。”

    他笑著說:“謝謝!給您添麻煩了。”

    “我應該做的。”我不是客氣,我是真的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

    一個身患癌癥的病人還可以堅持在工作崗位上,我這個醫(yī)生,多等幾個小時又算什么?

    (3)

    那天晚上,他十點才趕到醫(yī)院,我為他做了個簡單的檢查,準備第二天一早為他做化療。不料,當天晚上十二點,靳先生的病情惡化,陷入昏迷。

    楊主任搶救了整整五個小時,才將他從死亡線上搶了回來,他在昏迷一整天后,恢復了意識。經(jīng)過檢查,是因為癌細胞轉(zhuǎn)移到心臟,導致積水,他的心臟隨時可能停止跳動。此時此刻,任何的治療都沒有意義了,他只能留在重癥監(jiān)護室,密切觀察。

    即便如此,每個午夜,重癥監(jiān)護室里的燈依舊亮著。

    我走進重癥監(jiān)護室,看見靳先生無力地靠在床頭上,膝上放著電腦,他一只手扶著電腦,一只手撐著枕頭,勉強睜開的眼睛緊緊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項目申請書。我看不懂項目的內(nèi)容,只瞄見碩大的兩個字“秘密”。

    我憂心忡忡地提醒他:“靳先生,您該休息了。”

    他對我笑笑:“我已經(jīng)不需要休息了,我很快就能好好休息了。”

    “……”看著他的笑容,我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含淚走出重癥監(jiān)護室。

    我不想再勸他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時光,他有權(quán)利選擇如何度過。

    我去辦公室倒了一杯熱水,走去樓梯間。靳太太果然還坐在樓梯間發(fā)呆。

    我把熱水遞給她,說:“陳阿姨,你也累了,該去睡一會兒了。”

    她搖搖頭,滿眼無助地望著我:“薄醫(yī)生,他撐不了幾天了,我想讓兒子回來看他最后一面,可他就是不同意。我兒子在外地工作,如果再不回來,怕是來不及了……”

    我知道她一向尊重靳先生,一切都希望如他所愿,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骨肉分離,痛如抽筋剝骨,若是連最后一句道別的話都來不及說,逝者已逝,生者將背負多深的遺憾?

    她見我沉默,又繼續(xù)問:“恕我冒昧,我聽人說,你原本在日本留學,因為父親生病,休學回來照顧他,是嗎?”

    我明白她的意思,如實回答:“是的。原本我爸爸也怕我擔心,一直瞞著我,是我的一個朋友偷偷告訴我的,我想,我一輩子都會感激這個朋友。”

    靳太太說:“謝謝!”

    “別客氣,很晚了,您快點去休息吧。”

    送靳太太回了病房,我才回辦公室安心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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