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你沒有受誘惑，你很冷靜地把所有證據(jù)都保存下來，你很勇敢地上網(wǎng)揭露了那個人渣的罪行。剩下的事情，你就交給我們，相信我們好不好？你不是一個人，我們會幫你的。”喬光浠抱著周詔沅，慢慢安撫她的情緒。

    “姐，你不懂。”周詔沅搖頭，“我媽覺得是我小題大做太敏感，微博上的人覺得是不是我自身的問題……他們好可怕，翻我從前的微博，一下子就把我的身份給扒出來了。我像是一個沒穿衣服的人，赤裸裸地站在大眾面前。”

    那種感覺，僅僅是想一想，都覺得遍體生寒。

    他們不是單純地把焦點放在事件上去，而是把自己當(dāng)成福爾摩斯，跟破案似的把主人公都查得一清二楚。

    周詔沅哪曾想過會經(jīng)歷這些，局外人自以為很了解事情本身以及當(dāng)事人，在看到表層后進行自我意識地表述，僅憑一點蛛絲馬跡或者是片面印象，就開始了小作文的想象表達(dá)，一傳十，十傳百。

    正是這些莫須有的臟帽跟難以入耳的語言，讓周詔沅徹底崩潰。她很想撕開網(wǎng)絡(luò)這一層紗，向所有誤會她的人，大聲嘶吼自己的清白。

    可是，她沒有辦法這樣做啊。

    “他們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周詔沅只是不停地重復(fù)這句話。

    抱著周詔沅，喬光浠能感受到她在顫抖，除了一直安撫，她想不到自己還能再做什么。

    也許是累了，周詔沅的聲音越來越小，等到喬光浠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去。

    喬光浠動作很輕地把人放回到床上，掖好被子，抹去自己臉上的淚痕。

    她低頭看著床上躺著的周詔沅，與從前那個跟她嬉笑玩鬧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周詔沅臉色蒼白，神情暗淡，沒有少年人該有的生氣。

    成長似乎給她使了一個很大的絆子，令她重重摔了一跤，傷痕累累，心生絕望。本該是如明星般璀璨耀眼的人兒，如今被裹進了層層疊疊的烏云里，見不得半點光。

    喬光浠抬手輕輕捋順周詔沅額前的劉海，沉默地坐了一小會兒后，起身走出病房。

    “小浠，你妹妹她還好嗎？”周鴻迎上前來問。

    離得近了，喬光浠一眼就看見了舅舅鬢邊的白發(fā)，短短幾天的時間，舅舅、舅媽像是老了十歲一樣。

    盡管都回去休息過，但真正睡得著嗎？

    肯定沒有。這一點從他們眼底的血絲就不難看清了。

    “舅舅，你放心吧，詔沅睡著了。”

    “好好好……”

    周鴻一連說了幾個好字，又坐回了位置上。

    喬光浠看向一旁的俞淵火，走了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袖：“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嗯。”

    兩人來到醫(yī)院外的草坪處，沒有了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仿佛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詔沅的狀態(tài)好多了嗎？”俞淵火問。

    “嗯。”

    “她有跟你說什么嗎？”

    “嗯。”

    一連問了兩個問題，喬光浠的態(tài)度都有些不耐煩，這讓俞淵火不得不留心注意她的情緒。

    他太了解喬光浠了，從小一起長大，毫不夸張地說，她只要眉毛一動，他就知道她是什么心思。

    “是詔沅跟你說了什么嗎，還是發(fā)生了其他事情？”

    “網(wǎng)上的視頻，你看了嗎？”

    一提起那條視頻，喬光浠眼底滿是藏不住的寒意：“秦?zé)ㄡ撌钦l，你想起來了嗎？”

    俞淵火沉默了。

    喬光浠了然地點頭：“這么說，你已經(jīng)知道他是誰了。”

    “起初沒留意，也是早上才想起來。”

    俞淵火沒想到這件事還會跟秦朝顏扯上關(guān)系，心里也有些煩躁。

    “我給你看個視頻，還有下面的評論。”

    等待的時間里，喬光浠一直盯著俞淵火看，不想漏掉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眼見他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如果局里不給個說法的話，我會把這件事捅到上面去，不會不了了之。像這么臟的人，他不配待在教育界，他必須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這一字一句，喬光浠說得很慢。她本不是那種沖動行事的人，但這件事的發(fā)展方向的確是令她大失所望。

    若輿論可以被掌控，若真相可以被扭曲，若真合了秦家人的意，這世界還有什么公平可言？

    難道就因為受害者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就不配得到真相了嗎？

    是不是所有的委屈與不堪，都得忍氣吞聲；所有的痛與傷痕，都得獨自承受；所有絕望與掙扎，都得咬牙吞下……

    喬光浠不能忍。

    “秦?zé)ㄡ撓胍獙⑦@盆臟水全部潑到詔沅身上，讓自己置身事外，摘干凈了喊冤枉。因為他，整個周家被唾棄被辱罵，而這個罪魁禍?zhǔn)讌s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叉腰嘲笑，這公平嗎？我不可能讓他得逞的，罪不至死，但我一定會讓他身敗名裂。”

    俞淵火收起手機，按住喬光浠的手。

    “喬喬，你先冷靜。”

    “冷靜？你讓我現(xiàn)在怎么冷靜？俞淵火你明不明白，詔沅她現(xiàn)在，就只有我們能幫她了！”

    眼角有溫?zé)岬臏I水在緩慢滲出，耳邊是周詔沅那句空洞絕望的感嘆，是啊，她明明沒有做錯什么，為什么要受到這樣的傷害。

    她已在深淵，為何沒有人朝她伸出手？

    俞淵火抿著唇，抬手握住喬光浠的臉頰，指腹輕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光浠，你先聽我說。這件事在人群中的散播面已經(jīng)非常廣了，秦?zé)ㄡ摫痪辛簦瑢W(xué)校那邊也召開了緊急會議商討處理對策，并沒有因為秦?zé)ㄡ摰闹谎云Z，而改變對這件事情的關(guān)注與評判。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先照顧好詔沅，不要有過大的情緒波動，等待局里下來的公示。”

    “等？”

    喬光浠的后背生生激起一陣戰(zhàn)栗，她想不到俞淵火會這么說。

    “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時間對于詔沅來說意味著什么，一天一夜過去了，網(wǎng)絡(luò)上的輿論環(huán)境你也看見了，我們是處在能等待的處境嗎？還是說，因為對方是秦朝顏的父親，所以你不忍心了？”

    俞淵火知道喬光浠是因為著急，才口不擇言，所以不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秦?zé)ㄡ撌钦l的父親，并不會影響我對這件事情的判斷。我希望你再等等，是因為這件事已經(jīng)到了局里，比起大篇幅的文字跟聊天記錄，官方調(diào)查的真相會更有說服力。我們可以一邊準(zhǔn)備手頭上的證據(jù)，捋清了，一邊等官方消息，在時效期內(nèi)如果等不到回答，我們再做考慮。”

    喬光浠的指尖抵著掌心，有些時候俞淵火的確比她理智跟冷靜，比她想得長遠(yuǎn)，能在關(guān)鍵時候站在她身邊告訴她下一步往哪里走。

    只是在這件事上，他們的想法有所不同。

    俞淵火主張等待，她卻等不了。

    輿論有多可怕，一分鐘里會有無數(shù)種可能，無數(shù)種說法被推翻，浪潮就像海嘯一樣，把不知事情真相的人，卷到潮頭，順勢吞沒。

    見喬光浠一直沉默，俞淵火也不知道這種狀態(tài)下，她究竟能把他說的話聽進去多少。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頭，用力按住——

    “光浠，你是成年人，說話做事必須要考慮到后果，并且為之負(fù)責(zé)。等待，并不一定是把自己放在一個被動的位置上。而是有更多的時間，去理清思緒跟證據(jù)。倘若以后要有所反擊，你什么都沒有，靠著輿論就想要扳倒一個人，談何容易。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出發(fā)點都是為了你，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他有他的道理，希望她會明白。

    兩個人就這么面對面站著，一個臉色蒼白，徒留眼底倔強。一個眉頭擰緊，胸口上下起伏。

    等待的時間像是被拉得很長，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就在俞淵火準(zhǔn)備再說什么的時候，喬光浠終于松口：“好，我聽你的。”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