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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英良和他并肩躺著，答道：“我知道。”

    空氣中有隱約的熱流在波動(dòng)，也許那火遲早是要燒過來，可厲英良躺得舒服，已經(jīng)沒了再逃的心勁兒。往哪里逃？無路可逃。在黑木梨花那里，他是個(gè)無足輕重的犧牲品；在米蘭和司徒威廉那里，他是個(gè)自動(dòng)行走的儲(chǔ)備糧。所以，不逃了。

    “沈之恒。”他又開了口：“沒想到，我會(huì)和你死在一起。”

    他沒有等到沈之恒的回應(yīng)，無所謂，他根本也只是自己想說，不需要回應(yīng)：“去年年初，皇宮飯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看不起我。”

    沈之恒不記得自己去年年初在皇宮飯店曾見過厲英良。

    “當(dāng)時(shí)隔著一張桌子，我向你舉杯致意，你不理我。”他哈哈的笑了起來：“氣死我了。”

    沈之恒也笑了一下：“神經(jīng)病，我那天根本沒有看到你。”

    “你那天要是看到我，我就不會(huì)那么恨你了，也沒有后頭這些破事了。”

    “要是早知道后頭會(huì)有這些破事，我那天非殺了你不可。殺了你，我也不會(huì)死了，米蘭也不會(huì)死了。”

    “米蘭沒死。”

    “那一夜，你開槍打中了她，她死了，是威廉救活了她。”

    厲英良忽然望向沈之恒：“司徒威廉和你一樣？”

    沈之恒的右眼陷在了陰影之中：“司徒威廉，就是我一直在找的親弟弟。我們不一樣，他是病毒，我是病人。”

    說到這里，他忽閃著閉了眼睛。體內(nèi)的鮮血快要流干了，僅余的一點(diǎn)血液似乎有了靈魂，爭(zhēng)先恐紅的奔涌入他的大腦，讓他的腦血管脹痛跳動(dòng)。他說不清自己是太虛弱還是太亢奮，總之像是人死之前回光返照，不肯待斃。

    他怕自己垂死之時(shí)會(huì)失去理智，所以極力的想要向一旁挪，想要離厲英良遠(yuǎn)一點(diǎn)。厲英良并未改邪歸正，依舊是個(gè)惡人，但現(xiàn)在他要死了，而他所愛的、所要保護(hù)的人都已經(jīng)拋下他逃之夭夭，只有這個(gè)惡人留了下來，陪著他一起等死。

    厲英良察覺到了他的行動(dòng)，翻身面對(duì)了他：“干什么？要躲我？”

    沈之恒無力回答，而厲英良摸著地面，就覺得觸及之處潮濕泥濘，是鮮血混合了灰土。這太臟了，死在這里和死在泥坑里有什么區(qū)別？

    于是爬了起來，他跪著四處探索，在墻根底下找到了一塊干凈些的地方。走獸一般的爬回沈之恒面前，他說：“那邊干凈，我們到那邊死去。”

    然后他伸手去摸沈之恒，一摸之下又慌忙收回了手，因?yàn)楦杏X自己好像摸到了他的腸子。后退兩步抓住了沈之恒的腳踝，他想扯腿把他拽走，然而一拽之下，沈之恒又呻吟了一聲。

    他慌忙放下了手：“怎么了？腰斷了？”

    他湊過去，壯了膽子又摸——還好，他并沒有將沈之恒扯成兩段。但他也不敢再拽了，只敢去推沈之恒的肩膀，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把他從血泊之中推到了墻角。喘著粗氣靠墻坐了，他忽然笑了一聲：“這里好，比剛才那個(gè)地方好，死在剛才那個(gè)地方，像橫死街頭一樣，太慘了。”

    他伸手拍了拍沈之恒的腦袋：“能和你死在一起，也不錯(cuò)。”

    沈之恒想讓厲英良離自己遠(yuǎn)一點(diǎn)，可是頭腦中轟鳴不止，竟讓他昏沉得說不出話來。他全憑著意志力不許自己睡過去，他知道自己一旦睡過去，厲英良就可能連全尸都落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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