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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之恒輕聲問道：“你要不要擦擦眼淚？”

    厲英良紅著眼睛，眼中淚光閃閃，不是他要哭一場，他是一見了沈之恒就五內(nèi)如焚，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累的，反正反映到面孔上，就是要紅眼。

    “我的眼睛就不勞你關(guān)心了?！彼涣贸ㄩ_的西裝，將雙手插進了緞子馬甲的小口袋里，擺了個拿破侖畫像的姿勢：“你還是想想你自己的前途吧！”

    然后他轉(zhuǎn)身走向天窗：“今天的訊問到此結(jié)束，一會兒給你上正餐。”

    厲英良爬梯子回歸地面，士兵隨即收起梯子鎖好天窗。

    李桂生負責(zé)了沈之恒這頓正餐，厲英良則是忙著去向橫山瑛做匯報。自從旁觀了厲英良和沈之恒的面對面長談之后，李桂生就發(fā)現(xiàn)姓沈的仿佛也不是什么狂野的惡魔，言談舉止都很有個斯文的人樣子，對他便不是那樣的怕了，甚至還敢和他說幾句話。一顆心就放回了肚子里，不那么怕了。

    提著一小桶鮮血下了水牢，他走到沈之恒面前問道：“還認得我嗎？”

    沈之恒看著李桂生，搖了搖頭。李桂生說道：“那一夜是我給了你一梭子，想沒想起來？”

    沈之恒“哦”了一聲：“想起來了，是你。厲英良好像很信任你?！?

    李桂生答道：“我對會長忠心，會長當然信任我?！?

    沈之恒又問：“你看著很年輕，今年多大了？”

    李桂生有點糊涂，也有點警惕：“二十五，怎么了？”

    “那一夜我看你當機立斷，心狠手快，還以為你是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江湖?！?

    李桂生嘴上沒說話，心里認為沈之恒挺有眼光。

    沈之恒忽然換了話題：“你在厲英良手下，一個月能拿多少薪水？”

    李桂生這回是徹底糊涂了，看著他不說話。于是沈之恒繼續(xù)說道：“別誤會，我是看你的身手和膽識都不錯，將來如果有一天，比如你娶妻生子了，想要換個安穩(wěn)差事，那么可以到我那里去，我那里一直缺少像你這樣的人手?！?

    李桂生忍不住問道：“你憑什么認為你還能活著出去？”

    “日本人起初要殺我，無非是因為我不肯和他們合作。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大不了，我和他們合作就是了。”

    李桂生認為沈之恒太樂觀——誰要和個吸血鬼合作？

    黑木梨花說沈之恒是個吸血鬼，這話在暗地里傳開了，李桂生就也和旁人一起，給沈之恒定了品種。上方的日本兵再次舉槍瞄準了沈之恒，而李桂生壯膽上前，卸下了他身上的那些鎖鏈鐐銬。

    沈之恒一直不動，直等李桂生爬梯子上去了，他才走到小桶跟前蹲下來，低頭望向了桶內(nèi)的深紅液體。

    身陷囹圄有一點好處，就是讓他趁機吃了個饜足。他的傷口正在火速愈合，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再逃一次了。

    沈之恒喝光了一小桶鮮血，然后沉沉入睡。

    他睡醒之后，重新帶了鐐銬，因為厲英良卷土重來，二次“下凡”。

    厲英良換了一身褐色條紋西裝，料子偏于單薄，可見外面一定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氣。在沈之恒面前坐下來，他翹起二郎腿，臉一揚眼皮一耷拉，二次睥睨沈之恒。

    沈之恒看他像只斗雞一樣，就對著他笑了一下。厲英良的臉色登時一變，不過萬變不離其宗，終歸還是冷若冰霜，聲音也是懶洋洋陰森森：“笑什么？有病??？”

    他搖搖頭：“沒什么?！?

    “吃飽了撐昏頭了？”

    沈之恒收了笑容：“你不會是專程下來罵我一頓的吧？”

    “我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

    “我就是罵了你了，又怎么樣？你連人都不是，往高了說你是只怪物，往低了說你就是只動物，和外面街上的野貓野狗沒有區(qū)別！笑，笑，你笑什么笑？我很可笑嗎？我他媽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讓你這么對我笑？”

    沈之恒搖搖頭：“不可理喻?！?

    厲英良站起身，雙手叉腰做了個深呼吸——恨什么來什么，最恨沈之恒的笑，結(jié)果沈之恒一見面就沖他咧了嘴。他媽的！

    “機關(guān)長，”他定了定神，進入正題：“要讓你接受一次檢查，是本機關(guān)的衛(wèi)生隊檢查，也就是抽點血化驗一下，再看看眼睛牙齒什么的。反正衛(wèi)生隊規(guī)模小，儀器也少，太復(fù)雜的檢查也做不了?！?

    “這樣的檢查毫無意義?！?

    “機關(guān)長早就知道，用你放這個屁？但是總要檢查一下，這個過場不能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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